千羽雪便忍不住想笑:“既是如此,雪雪就不为难那些太医了。只不过天黑路滑,王兄可否送雪雪一程?”

    千羽墨自是乐意的。

    那些妃嫔不高兴了,这什么事啊?大家都在这,偏偏他们几人自在说话,好像根本拿她们当空气似的。

    然而生气归生气,却纷纷起了身,非常有让国主皆送上一程的架势。

    “阿云啊,阿云……”老太妃忽然在身后唤起来:“别忘了,你跟我说的那个东西,赶紧给我弄来,我除夕还要靠它吃饺子呢。”

    千羽墨含笑睇了洛雯儿一眼……你又有什么新鲜玩意来逗老太妃开心了?

    那一眼,包含着无尽情意,是所有自认为曾在他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乃至全部的妃嫔所不曾见的。

    一时之间,打开的殿门冲进了冷风,不仅裹住了她们身子,还好像冻住了她们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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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很快就来了。

    这一日,国主总是最忙的。

    因为需要进行的礼仪太多,千羽墨担心洛雯儿会累到,尤其是她的脚,这段日子是一年中最冷的,已是有些发作了。御医说,像她这样的伤,怎么也得养上三年才能恢复个七八成。

    于是便不忍心她劳累,警告婉莹守着她,又吩咐盼云给她梳洗打扮,准备参加晚上的宫宴,再看上一眼自琪才人被赐自尽那日便又对他恢复了冷漠的她,才出了门。

    千羽墨走后不多久,外面就热闹起来,洛雯儿本待在房里不予理会,怎奈声音愈响,竟好像闹到她门口来,她方起了身。

    推开门,却是靖巧,正指着几个不让她进殿的小太监骂,话里话外似在说有人忘恩负义,攀了高枝,却忘了本分。

    见她出来,骂声更亮。

    洛雯儿听了一会……这不是在说她吗?她是经王后“引荐”,才得以陪伴君侧。而今,她喝着甜丝丝的水,却是忘了打井的辛苦人,岂非知恩不报?而且王上和王后的关系好像更紧张了,难道不是她在“挑拨离间”?如此,岂非是恩将仇报?

    靖巧本是奉东方凝之命,按照惯例巡视后宫各妃嫔是否得了内务府颁下的年礼,是否被克扣,以彰显恩德。其实也不过是走个样子,那些失了宠的人,谁管她们死活?至于得宠的,倒要看看是不是得了不该得的,是不是有什么“违例”之物,好借题发挥,也顺便为自己充实腰包。

    洛雯儿是女官,按理是直属千羽墨,不归王后管辖,可毕竟是从凤池宫出去的,又是做着和后宫女人一样的事,还是得了王后的“调理”,她便自觉自动的将其归为被巡视的对象,实际就是来耀武扬威,以彰显自己的忠心,来讨东方凝的欢心。

    ☆、374狐假虎威

    更新时间:2013-08-06

    此刻见她半晌不做声,靖巧便以为她惧了,愈发嚣张起来,竟一把扯过盼云:“就你这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小蹄子,背弃了原来的主子,倒是同那侥幸登云的人沆瀣一气。你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这副德行,哪点配跟主子争辉?”

    大约是因为看到自己最近与淑妃“出双入对”而心生不忿吧。洛雯儿心想,可那是因为自己要看望老太妃,淑妃也偏偏勤快着,才撞到了一起。谁不知淑妃想见的是千羽墨?东方凝莫不是以为是自己在其中穿针引线?

    靖巧骂得兴起,盼云又只缩着头不敢回声,于是更加猖狂,竟一巴掌扇过去。

    “住手!”

    伴着一声怒喝,腕子被捉住。

    抬眼,但见是一个面生的丫头,看去挺水灵,手劲却很大,几乎要将她的腕子捏断了。

    本打算坚强一回,可耐不住这种疼,终忍不住“哎呦”一声。

    洛雯儿见她出了声,便叫婉莹放开她。她犹自不觉,仿佛刚刚看到洛雯儿,阴阳怪气的来了句:“这不是洛尚仪吗?多日不见,如今可好?”

    见洛雯儿不理她,忙假意赔笑道:“洛尚仪不记得我了吗?当初咱们可是一同‘伺候’过王后娘娘的。不过也难怪,这贵人嘛,就是爱多忘事……”

    她不提倒好,一提,倒令洛雯儿火冒三丈,尤其是那句“伺候”,无非是提醒她牢记自己的出身罢了。

    然而她记得清楚的是东方凝如何对她“关爱有加”。不过,她或许应该感谢王后娘娘为自己揭开了这层可能会蒙蔽她一辈子的面纱,否则……

    虽然自那之后,自己一直没有机会同东方凝单独照面,但是这个女人的笑里藏刀,如渊城府,足令她“受益终身”。

    “好歹都是一处的姐妹,这宫里因为伺候得体而得了王上青眼的可是大有人在……”

    这一句,又让她想起了死去的念青,想起了千羽墨的薄情,更加愤怒。

    “正好,这是从徐娘子那收来的东西……这个徐娘子啊,当初就是什么什么国来着?反正就是一个小国送来的公主的陪侍,却是被王上看中,结果封了个娘子,可是她的主子却只得了个更衣。你说,现在这事,上哪说理去?而这位徐娘子,偏偏又不知天高地厚,这不,非从内务府讨了这违制的东西。我这拿回去也没什么用,就送给洛尚仪了,也算是……”

    “滚!”

    靖巧方进行到“姐妹一场,以后彼此照应些”,忽闻得一个“滚”字。她有些不可置信,后宫的这些主子,虽然出身参差不齐,然而哪怕此前是个喂猪的,进了宫,都仿佛镀了层金,断不敢流露半分粗鲁之气,生怕被人小瞧了去,可是这个女人……

    “你说什么?”靖巧打算再确认一下。

    “带着你的东西和狐假虎威给我滚出去!”洛雯儿很听话的满足了她,还额外赏了几个字。

    “你……”

    靖巧虽是看惯人眼色的,但也只是东方凝的眼色,整个后宫,就连淑妃,也不曾对她如此放肆,这个洛尚仪,这个小小尚仪,她竟敢,竟敢……

    “平日最讨厌你这种在别处做惯了奴才却到他人面前装主子的小人,赶紧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就叫人把你丢出去!”

    婉莹立刻挽了袖子。

    其余宫人平日也是受够了靖巧的威风,即便看他们是碧迟宫的人能留几分薄面,自己的老乡或兄弟姐妹可是没少受她的气,但见自入宫以来一直不肯出声的洛尚仪忽然挺身而出,而且,洛尚仪虽然和王上不大说话,可是谁都能看出王上对她的另眼相待。有了这样一个后盾,众人顿时一扫忍气吞声,都捋起了袖子,上前一步。

    靖巧脚一闪,直接掉下台阶,忙勉强站稳,一指洛雯儿:“洛尚仪,打狗还需看主人……”

    “主人我没看到,打的就是你这只狗!”

    话音未落,宫人们挥扫帚就上了,直撵得靖巧同她带来的人鸡飞狗跳,尖叫着冲出了碧迟宫。

    看着靖巧等人灰头土脸的跑了,周围的人皆是喜形于色,开始围着洛雯儿极尽夸赞。

    洛雯儿倒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了不起的事,只是一直压抑的心情仿佛通透了不少。

    千羽墨中午回来的时候,立刻有人向他禀报了早上的状况。胡纶看着主子神色严肃的听了,待那人走出偏殿,走得远了,主子忽然负了手,转过身去,仰天大笑开来,那笑声竟是那般爽朗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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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缪香殿是极尽奢靡,极尽花天酒地之能事,醴泉殿则是一派富贵与风雅的氤氲。

    尤其是那仿若巨大的桃花开在殿中的温泉池,池中莲花朵朵,香气悠悠,状若花蕊探出的平台上,世家贵族把酒言欢,衣着锦绣,隔着水晶帘看去,就好像是瑶池仙会。

    洛雯儿立在高高的玉阶上,只需垂着眸,就可以将一切尽收眼底。可是她好像对满殿的富丽堂皇视而不见,而且,她也希望这些富丽堂皇亦对她视若无睹,可是,偏偏不能如愿。

    “诶,我记得去年……不,是前年,王上好像宣了天香楼的饺子进宫。今日又是除夕,怎么却不见饺子?”某妃挑起了话头。

    “饺子?今年你是见不到了,或许后年,大后年……永远也见不到了。”另一妃嫔搭茬。

    “为什么?”某妃很傻很天真。

    有人努努嘴,示意她去看洛雯儿。

    某妃恍若大悟,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转瞬又是惊喜:“如此,岂非天天可以吃到饺子了?虹妃姐姐,你说是不是?”

    但凡这些出身不甚纯粹的妃嫔争风吃醋无事生非时,像茹妃、令妃这等流着高贵的血液的妃嫔是不屑一顾的,更不要提一直温婉雅致的淑妃,大度雍容的王后了,她们愿意做的,就是保持矜持优雅的姿态,来看这群人是如何的上蹿下跳,彼此攻讦,用她们的丑态百出,来突显自己的风度贵重。

    而今,她们所针对的人物又是那个好像从来不说话,然而风头渐劲的尚仪。

    俗话说什么来着?不叫的狗咬人,早上竟是把王后的贴身宫婢从碧迟宫撵出来了。所以,尽可以摆好姿态,看她们如何狗咬狗。

    ☆、375点到即止

    更新时间:2013-08-07

    “哎,洛尚仪,今儿除夕,本宫想吃饺子了……”

    “洛尚仪,反正你站着也是站着,不妨去包几个饺子。还有去岁十五时的那个什么元宵,也不错……”

    “洛尚仪,这段时间的养尊处优该不会让你忘了自己的本分了吧?你要知道你可就那么一点本事,若是连这都没了,还拿什么讨人的欢心呢?”

    “丽妃,你可是说错了,洛尚仪会得可多呢。除了做饭,还能给人洗脚,捶腿,按摩,揉捏,还会调……香……”

    “哈哈,我还以为你要说‘调情’呢……”

    “噫,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我怎么说得出呢?”

    你是说不出,但你做得出。

    洛雯儿尽管目视前方,然而眼角仍恰到好处的纳入御座那边的情景……无数的花团锦簇,似乎还有须乌王送来的几个美人,正在千羽墨的怀里,身侧,脚边,滚来滚去,媚眼抛得混乱,笑声响得刺耳。

    当然,这的确不是“调情”一词所能囊括的。

    再看王后等人,碍着身份,自是不能在千羽墨身边滚,只正襟危坐,然而心里不知会有多么的渴望吧。

    而千羽墨似乎正陶醉于温柔乡中,丝毫没有在意这边的动静,于是那几个她至今也分不清谁是谁的妃嫔还在一唱一和。

    千羽墨果真不吝惜给女人们的封号,且看这些女人,不论姿色如何,大多封了妃,相比之下,嫔以下的封号倒成了稀有之物。

    心中忽然涌出悲愤,气他的置若罔闻,气他的左拥右抱,气他的乐在其中……此刻,只要他一句话,一切皆可化解。可是他为什么要帮她?而他的逍遥快活,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此刻,不仅是淑妃等人,靖巧的脸上更是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此刻,她不是不可以给那几个妃嫔好看,只是,无论输赢,都只能是耍猴戏,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

    而且,她们是因为那个男人才奚落她,她若是回击,岂非也是为了这个男人?为了他?为了他的冷漠?

    凭什么?

    可要她咽下这口气……

    “洛尚仪,站了这么久,累了吧?到这边来坐……”

    千羽墨忽然开了口,然而却并未看向这边,而是一手挑指勾着美人的下颌,好像就要吻下去,一手拍着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到此处来坐……

    洛雯儿眼皮儿一跳……千羽墨,你竟是以为我是这些只会围着您打转没有你就活不成,使尽浑身解数忸怩作态讨好献媚的女人吗?

    当即转了身,动作语气皆是生硬:“老太妃找我还有事,就不随侍在侧了,王上且尽兴!”

    语毕,也不顾众人脸色,兀自离去。

    于是,她没有看到那邪魅的唇角弯起笑意,她只听着无数声音在身后响起,尤其是批评她没有教养,不愧是贱民出身的声音最为热闹。

    而其中,又有女人娇声道:“王上这回去凉阈,要带几个美人?不若洺儿算一个,可好?”

    洛雯儿的脚下曾有一瞬间的停顿。

    是啊,过年了,每到过年的时候,他就要去元玦的都城凉阈,一去就是几个月……

    还记得去年,她问过他,会不会带淑妃去,他说不会。想来,即便不是淑妃,亦会是别人……

    苦笑。

    然而,他去哪同她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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