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太后虽然也着急, 但毕竟是经历大风大浪的人,一辈子起起伏伏的,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事情,面上倒是很沉稳,说道,“你要是晕了,宝珍怎么办?快起来。”

    燕王妃这才振作了起来, 说道,“母后,现在怎么办?”

    其实燕王妃这时候脑子都乱了, 她想起姜承颢被掠走的的那段时间, 她整日的魂不守舍,差点就要跟着孩子去了, 如今姜承颢没事了, 姜宝珍又出事了。

    一想到姜宝珍被火烧的面目全非,又或者孩子在火中痛苦的哭喊,燕王妃心如刀绞, 一个踉跄就要倒下, 就在这时候, 有人紧紧的握着她的臂膀,把她拉了起来。

    “不会有事的。”

    耳边是熟悉的男声,铿锵有力, 莫名的给人带来安慰, 燕王妃抬头, 看到了皇帝,他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年太子,而是一个因为长久位居高位,自带威严的皇帝,正是这五湖四海的主人。

    燕王妃赶忙别开脸,低下头来,规规矩矩的行礼,说道,“多谢陛下。”

    皇帝顿了下,才道,“都是一家人,不必了。”

    “承颢,你跑哪里去?”

    耳边传来燕王的喊声,燕王妃顺着那声音看过去,见一个朱红色的身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今天姜承颢穿的正是红色的官袍。

    燕王妃知道这是姜承颢去找妹妹了,也是提着裙摆就追了过去。

    太后无奈,对着还发呆的燕王道,“还不去追媳妇?难道让我这个婆子去追?”

    燕王这才恍然大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哆哆嗦嗦的说道,“我这就去。”随即想起女儿,一时害怕,道,“宝珍,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一行人来到了慈宁宫的外面,火势太大了,在半空中冒出滚滚黑烟来,几乎要遮住整个天空,姜承颢已经在指挥人扑火了。

    皇帝和太子也赶了过来,皇帝对着身后的大内总管说道,“不惜一切,一定要把宝珍郡主救出来。”又看有些宫女在发呆,气道,“放肆,这种时候居然还在看热闹?来人,把这几个人都拖下去。”

    一时所有人都禁声,连忙跑去救火。

    燕王妃跑的太急,到慈宁宫的前面的时候,差点摔倒,这会儿扶着一旁的树喘气,对着姜承颢说道,“我儿,里面除了内妹妹,还有楚楚,你一定要把她也安然带出来,她是个好的,我一直以来……”

    燕王妃想起林楚楚她对自己的尊重和爱戴,一时心绪波动,说道,“她们俩一定都要活着才行。”

    姜承颢垂下眼睑来,似乎为了不然王妃看到他的模样,说道,“娘,我知道了。”

    姜承颢管着金吾卫,而金吾卫正是管着宫里的安危,所以也很快就能插入走水这种事情里来。

    燕王妃心急如焚,看着巨大的火焰,想象着两个孩子在里面……,她只要一想到其中一点,就几乎要窒息。

    一旁有人喊道,“王妃娘娘,这是清火的绿豆汤。”

    燕王妃正是跑的口渴,满头大汗,接过绿豆汤就喝了下去,不过只喝了一口就停顿了下,她抬头看着正跟姜承颢说灭火事情的皇帝,眼中升起雾水来,仰着头,眨了眨眼睛,才把那泪水压了下去。

    十多年前,她还是少女的时候,最是怕热,却又不喜欢和绿豆汤,皇帝知道她喜欢桂花,就总是让人在绿豆汤里放一些桂花蜜,放了桂花蜜的绿豆汤甜滋滋的,代表着一个人赤诚的心意。

    只是又有什么用?

    终究在皇位和她之前,他毅然选了皇位,却连一句话解释都没有。

    燕王妃重新硬起心肠来,等着抬头,又恢复了从容,这时候燕王也赶了过来,他后面则是太子妃搀扶着太后一同过来,他们是坐着轿子来的,

    燕王看到几乎要吞没整个天空的火焰,顿时就傻眼了,忍不住抱着太后的手臂,慌乱的不行,说道,“母后,宝珍怎么办?这还能救出来吗?”

    太后觉得小儿子什么都好,嘴甜,机灵,还十分的聪慧,但是一旦遇到事情就沉不住气,和老大根本就没法比,她头疼的扶额,说道,“你安静一会儿,这不是皇帝和承颢正在想办法救火。”

    太子妃显然也很着急,“我听宫女说,妹妹刚才走开了,不会也在里面吧?”

    太后却是拍了拍手安慰太子妃宋锦绣,说道,“不会那么凑巧的,你别急。”

    燕王去了皇帝跟前,结果离慈宁宫更近了,在这里能直面的感觉到火舌的热度,还有里面烧毁的情况。

    总管李代弓着腰,战战兢兢的说道,“陛下,就算是这会儿拼尽全力扑火,也是扑不灭了,火势太大,而且主殿已经烧毁……”

    皇帝冷冷的看着李代,说道,“不要跟我说这些,朕答应过燕王妃,一定会救出宝珍郡主,你知道君无戏言。”

    李代顿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他伺候了皇帝十多年,怎么会不知道皇帝对燕王妃那点情意,知道这话的意思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了。

    燕王听到主殿都已经烧毁了,吓的脸都白了,但是又听皇帝这般说,终于有了几分希冀,凑过来说道,“皇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一定要帮我。”

    皇帝淡淡的说道,“自然。”

    燕王听了这才安了心,坐在一旁的有宫女搬来的凳子上,指挥着人给他倒茶水,皇帝看了一眼,忍不住叹气。

    这时候突然,东厢房彻底给烧垮,房梁落下来,发出重重的声响,吓的在场的人发出尖叫声来。

    不知道谁喊道,“都死光了,还扑什么火!”

    顿时在场有人开始哭了起来,姜承颢领着人过去,他态度强硬,把几个哭的宫女,还有叫喊的那个也都抓了起来,道,“都拖下去。”然后走到了皇帝跟前,说道,“陛下,这样下去不行。”

    皇帝问道,“你觉得该如何?”

    “必须有人进去,东边已经扑灭了,可以从哪里进去。”

    皇帝其实早就想过了,但一直在等一个时间,毕竟全是火,刚才根本就没办法叫人进去,这会儿东边已经扑灭了,就说明有个入口可以进去了,说道,“去喊人过来。”

    李代喊了五十个训练有素的太监过来,都是年轻力壮的年轻人,自然都知道自己进去之后几乎没有出路。

    他们每个人披着个被褥,往上面喷了水弄湿之后,就从扑灭的东边冲了进去。

    这些人后面还有预备人选,他们要是不行,还会继续派人进去,好像是过了很久,但其实也不过就是两刻钟,有两个人搀扶着彼此走了出来。

    进去五十个人,显然只活了这两个人,其中有个人,说道,“到处都找过了没有。”

    “地窖呢!”

    “地窖里有个宫女,不过已经被闷死了。”

    燕王妃踉跄了下,坐在了椅子上,两眼顿时无神,好像成了一个木头人,太后喊道,“曦儿!你别这样,肯定还会有办法的!”

    太子妃宋锦绣赶忙拿了清凉油过来,太后抹在了燕王妃的太阳穴处,这让燕王妃恢复了几分神智。

    姜承颢却是仔细的问道,“你说说你们都去了哪里?”

    那太监脸被烫伤,血肉模糊,但是姜承颢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一直仔仔细细的问道,最后总结道,:“就是说,你们没去过后花园?”

    “是。”

    姜承颢对着李代说道,“给我五十人。”

    李代吓了一跳,说道,“世子爷,您要做什么?”随即反应了过来,脸色发白,说道,“世子爷您冷静,这时候进去简直就是送死,您可要想清楚!”

    “给我闭嘴。”姜承颢声音不大,但是眼睛里好像冒着火,而这一团火焰炙热的似乎可以烧毁一切。

    早就有人在预备着,即使明知道是死,也是无可奈何,好在他们知道,死后家里可以得到许多抚恤金,也可以脱掉贱籍,即使死也是愿意的。

    李代镇住了,他知道姜承颢性格冷漠,和燕王妃有些相似,但是燕王妃是很冷清,对什么都淡淡的,而姜承颢更加的冷血无情,年纪小小就是手段狠辣。

    但是他也鲜少会发脾气,都是事出有因,要不是别人主动招惹他,或者是让他不痛快了,也不会整治别人,这也是皇帝一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他的原因。

    但是今天,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姜承颢这个样子,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团火焰,已经完全被点燃了。

    原来,别看他一直都冷静的安置扑火的事情,其实心也早就乱了是吗?

    “不是,世子爷,您不知道,她们当时肯定在东厢房,毕竟之前燕王妃就歇在那里,但是想要去后花园就要穿过主殿,而这火先从主殿起来的,根本过不去,所以如果地窖里……”李代的意思,其实就是如果地窖里人死了,那就没希望了。

    皇帝难过的闭上了眼睛,唯一可以藏身的地窖都没有人,可见她们已经是凶多吉少了,更何况就像是李代说的那样,主殿先起的火,慈宁宫唯有从主殿可以去各个地方,这其实也是一种限制,但是在这种起火的的时候却是十分的被动。

    “承颢,你不能去。”

    燕王妃终于恢复了神智,跌跌撞撞的上前拽着姜承颢,哭道,“娘已经没有了宝珍,如果连你也有个意外,是不是要逼死娘?”说着大声啼哭了起来,压抑而痛苦,“楚楚也在里面,她……”

    燕王妃还没说完就看到姜承颢突然甩开燕王妃,他咬牙,说道,“娘,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就在这时候,太后终于发话了,威严的说道,“善哉,都不要进去了,不过是无谓的挣扎,最多牵连无辜的人而已,等火灭吧。”

    现场死一般的安静,好像只能听到噼啪的木材燃烧的声音。

    燕王妃几度要晕死过去,却死死的抓着姜承颢,她怕是儿子冲动,就连最后的血脉都没有了。

    手上有些湿湿的,燕王妃抬头,看到姜承颢发红的眼睛,说道,“我儿,你哭了?”对于燕王妃来说,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当时把孩子找回来,她哭的不能自己,而姜承颢却像是一个刺猬一样,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更是一滴眼泪都没流过。

    而现在姜承颢居然在哭?

    姜承颢看了眼泪水,马上否认道,“没有。”

    燕王妃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说道,“哭吧,要是难过就哭,宝珍她才那么小……,我平时对她太严厉了,应该对她更好一些,为什么会这样?”又提起林楚楚说道,“楚楚那孩子也是可怜,我以前待她也是寻常,她无父无母的,想来我是她所有的依靠,却没有更为费心,我对不住她。”

    姜承颢红了眼睛,死死的瞪着火焰。

    皇帝看着啼哭不止的燕王妃,又去看燕王,见他已经受不住这场景走开了,一时气的叹气,对着李代说道,“去彻查这件事,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

    李代一顿,马上就知道宫里又要掀起一段腥风血雨了,到底是谁放了火?又是在这门巧合的时间里?

    时间过去了很久,除了太后因为年事已高,没办法站太久,去了景仁宫休息,当然太子妃自然跟着去服伺她了,其他人都在原地看着那火势从冲天大火,再变成了小火。

    姜承颢推开燕王妃,说道,“娘,我去把妹妹和楚楚找回来。”这话沉重而悲伤,听的燕王妃差点又落下泪来,说道,“娘,陪着你一起去。”

    “还有余火,危险,娘你在这里等着我。”

    姜承颢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喊了人跟着自己一起进了慈宁宫,李代看着姜承颢沉稳果断的神态,忍不住对皇帝说道,“陛下,不是我想要夸赞世子爷,说男人重于泰山,也不过如此了,这时候还能这般沉稳处事。”

    皇帝露出自豪的神色来,说道,“承颢自然是最好的。”

    太子一直忙前忙后的,刚走过来听到这话来,面上寻常,心里却是差点要把姜承颢给恨死了。

    火势越来越大,等着主殿烧毁,后花园里的抄手游廊也被点燃,四周都是热气和黑色的烟雾,林楚楚对众人说道,“把帕子弄湿了,挡住嘴。”

    林楚楚刚才的果敢都让众人印象深刻,这会儿都听从她的话,宫女们都会带着帕子,太监也都有,当然也有没带的,就撕下了衣袖。

    林楚楚入了池塘之后就把宝珍抱了过来,她知道姜宝珍害怕,唯独在她身边才能有安全感,而孩子的心里一旦崩溃,那就完了!

    她把帕子弄湿递给了姜宝珍,“一定要捂着,我们还要一起见王妃娘娘,见哥哥对不对?”

    姜宝珍狠狠的点了点头,然后用小胖手抓住了帕子。

    四周已经开始一片漆黑了,烟雾太大了,他们缩在池塘里,只露出脑袋来,林楚楚因为要抱着姜宝珍颇为吃力,突然间就感觉到有人撑着自己,扭头一看,居然是宋纭英,她朝着林楚楚笑了笑,因为烟雾,都呛出了泪水,但是宋纭英的笑容却是那样的真挚温暖。

    两个人一同抱着姜宝珍,要是太难受就潜入水中,然后憋不住在出来,姜宝珍一直闭着眼睛,会听林楚楚的话,憋着气潜入水中,然后再出来。

    林楚楚觉得姜宝珍乖的简直让人心疼。

    时间太漫长了,漫长到林楚楚都觉得好像要挨不过去,她只是靠着一口气坚持着,姜宝珍终于受不住,晕死过去了。

    林楚楚把药丸拿出来塞入姜宝珍的嘴里,她吃了一点,里面加了桃花瓣,自然是不同的,她终于恢复了几分神智,哭道,“楚楚姐姐,我受不了了。”林楚楚紧紧地抱着她,眼泪却是疯狂的落了下来,她现在真的希望,有个人能来救自己,说道,:“不会的,你哥哥他们,马上就会来救我们了。”

    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火势终于弱了下来,烟雾慢慢的散去,林楚楚眼睛已经被熏红了,她好像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

    划开黑色烟雾,就好像是一个在世英雄一般。

    这话有些夸张,但是林楚楚当时就是这么想的,人绝望到一定程度,再次看到希望的时候,就会产生一些错觉。

    姜宝珍看到来人,瞪大了眼睛,顿时哭喊道,“哥哥!”

    姜承颢看着池塘里,几个被熏黑的人,顿了下,马上就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抱着林楚楚,当然林楚楚抱着姜宝珍,正好是把两个人都拉了出来。

    “呜呜,哥哥,你怎么才来。”

    姜承颢紧紧的抱着两个人,眼睛通红,发抖的摸上了上去,先是摸了姜宝珍,然后是林楚楚,直到肌肤的触感,这才有种真实的感觉。

    然后越发用力的抱住。

    宋纭英被后面的人拉了出来,她看着姜承颢抱着林楚楚和姜宝珍,好像是抱着失去的珍宝,居然有种原来,果然是如此的感觉。

    但是她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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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字了,差一千,明天补上,晚安。(关于救火的场景,是剧情为主的,亲们不要太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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