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刚开始呢,妹妹就受不了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苏克明见苏梁浅的靠山都走的差不多了,也没了顾忌,正要破口大骂,苏梁浅却懒得听,往苏倾楣的方向走了两步,抢在他前道:“妹妹,你还不死心呢?你每次对父亲用这招,盼着他给你出头,他倒是给你出头了,可结果呢?有用吗?这招数,你得用在真正能对付我的人身上,不然,我一次次看着,觉得你简直蠢透了!”

    这话,分明就是在说苏克明这个父亲对她没用。

    苏克明深吸了口气张大嘴巴,苏梁浅猛地回头,含笑看向他,“父亲,您还是省点力气,您说说,您每次找我麻烦,哪次占着便宜了,明知道自己会气的半死,何必还要自讨没趣?您觉得,在您面前,我需要靠山吗?我自己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您想要树立您父亲的威严,到别人面前去耍。”

    苏克明瞪大的眼睛如铜铃,仿佛要凸出来般,再加上额头爆出的青筋,站都站不稳,浑身给人的感觉僵硬,半桶水的高平在一旁看着,忐忑不安,他真担心,苏克明真被气的中风。

    他看着都怕,苏大小姐怎么就不怕呢?还拿话激他,高平觉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

    高平自然不能理解,因为他不知道,上辈子的苏克明对苏梁浅做了什么,作为父亲,他到底有多残忍,苏梁浅恨毒了他。

    这种恨,仅次于夜傅铭。

    苏老夫人搀扶着苏克明,哇的哭出了声,看向苏梁浅,“浅儿,祖母求您,我求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你不要再刺激你父亲了!”

    “那就让他,不要再来烦我!”

    苏梁浅看着在阳光下头发斑白,脸上满是褶皱,脸上苍白的苏老夫人,惶恐惊惧,仿佛天都要塌陷下来了一般,狠着声道。

    她很快移开目光,落在嘴唇都在哆嗦着的苏倾楣身上,李嬷嬷就站在她的身侧,防止她站不稳而摔倒。

    “妹妹既然不想去,那就算了,回来苏府这么久,我还从未去过妹妹的院子呢,本来还想借着今日这样的机会,让妹妹带我参观参观,介绍介绍的呢,真是可惜了。”

    苏梁浅啧啧了两声,一副颇感惋惜的态度。

    “我去,我陪姐姐去!”

    苏倾楣见苏梁浅转身要走,站了出来,跟在她的身后,那动作,还有步子,就和苏克明一样的僵硬,可见也是被气的不轻。

    苏梁浅哦了声,还在原地等了苏倾楣片刻,两人一起离开。

    “苏管事,快快,扶老爷坐下,御医,您看看,我儿子怎么样了?”

    苏梁浅苏倾楣这一走,宽敞的大厅,几乎都空了。

    苏老夫人看着苏克明不受控制抽抽的样子,真的就和抽风的症状是一样的,哭着招来了苏管事,扶着他坐下,然后让留守在这里的高平给苏克明看诊。

    高平虽然只有半吊子也知道,苏克明那就是被气的,他看也没用,谁看都没用,只让苏老夫人劝劝苏克明,让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儿啊!”

    苏老夫人握住苏克明的手坐在他的身侧,“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而且本来就不属于你,我们以前在青州没这些,不也过的好好的,你想开些!”

    苏老夫人边说边哭,憔悴消瘦的脸,脸色也极其苍白,又是这样的一大把年纪,看着怪让人觉得可怜的。

    苏管事看苏老夫人那样,不忍,也担心苏克明,跟着苏老夫人一起劝。

    随同苏梁浅前去倾荣院的,是琉浅苑的下人。

    苏梁浅和苏倾楣走在前面,苏倾楣由李嬷嬷搀扶着,稍稍在后面一些,整个人看着有些木讷的感觉。

    李嬷嬷心里也是慌慌的,极其的不舒服,但相比苏倾楣这样子,还算沉得住气,她本想安慰苏倾楣几句,但苏梁浅在,她也不好说什么。

    真悲伤气恼至极,安慰的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

    “赶尽杀绝,姐姐这样不给自己留后路,就不怕自己将来无路可走?”

    两人沉默了近一路,在快要到倾荣院的时候,苏倾楣终究没能沉住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着的火气,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她说话时候,直视苏梁浅的后脑勺,那眼神,充满了仇恨,僵硬的口气,夹杂着恶毒的怨气,甚至是诅咒。

    无路可走,那正是她期盼苏梁浅的结局和下场。

    她想象着那一日,苏梁浅没了满身的骄傲,跪在地上求她,单想想,苏倾楣就觉得心里痛快至极,目光大炽。

    苏梁浅脚步微顿,听到苏倾楣继续问道:“姐姐当真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苏倾楣这话,是带着疑惑的,还有不相信。

    她不相信,会有哪个女子不在意自己的名声,还是苏梁浅这样要嫁入皇室却未出阁的女子。

    苏梁浅已经停了下来,刚好苏倾楣走到她并排的身侧,苏梁浅转过身,“我若那么在意名声,处处想着退路后路,哪来的今日?你很想我在意的吧,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被你拿捏的死死的父亲,管的死死的,管我愿意不愿意,都只得做你的踏脚石,还有我母亲的嫁妆,也只能为你铺路,我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名声算个什么东西。”

    事虽如此,但人言可畏,若非经历了那些事情,苏梁浅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做到这样的淡然。

    苏梁浅往苏倾楣的方向凑了凑,微挑着的眉,说不出的挑衅,“你想要,我偏不。”

    苏倾楣气的眼睛猩红,垂着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苏倾楣不明白,她是针对苏梁浅,但她从来没自己亲自出面,尤其是苏梁浅刚回来的时候,她是准备好好和她相交的,为什么苏梁浅却好像看透所有似的,处处和她作对?

    苏梁浅嗯了声,直着身子,“说不上哪里,但我看你哪哪都不顺眼,大概我们上辈子,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苏梁浅只要想到自己死前的一幕幕,想到苏倾楣就算已经有处死她的决心,还将她的手脚砍断,让她做鬼也只能被欺负,还有沈大哥,他人都死了,他们都还不肯放过,就恨不得事事处处都给苏倾楣使绊子,和她作对。

    至于苏克明,于她而言,他本来就算不上父亲,还站在苏倾楣那一边对付她,那自然也是她的敌人。

    既然是敌人,那还管什么关系?不心慈手软就对了。

    “苏倾楣,你说说你,你多蠢啊,你既然想霸着我母亲的嫁妆,就该将事情考虑周全才对,让父亲装什么晕啊病的,就该直接让他晕了病了,我做什么都是枉然,哪有这许多事?”

    苏倾楣盯着苏梁浅,和她明亮的目光相对。

    “以你的口才,还有父亲的心思,他应该是很愿意牺牲的,要那样的话,外面现在传的就不是父亲为了嫁祸我赖我母亲的嫁妆故意装病,而是我苏梁浅就是个不孝女。所以说,是你苏倾楣,给了我钻空子的机会,妹妹参加朝春宴备受打击想不到这些就算了,李嬷嬷素来老道,考虑事情是最周全的,怎么也没能想到呢?”

    苏梁浅忽然调转矛头,让李嬷嬷脸色大变,看向苏倾楣,苏倾楣死死的盯着苏梁浅,并没有看她。

    李嬷嬷克制着,才没让自己在苏梁浅还有琉浅苑一众的下人面前,跪在苏倾楣身前。

    “而且,父亲要真病倒了,我就是竹篮打水两头空,这亏,我吃不吃都得吃下,今日又如何能用这种方式将东西拿回来?那你大有机会可以霸着我母亲的嫁妆,你说是不是?”

    苏倾楣猛地一怔,眉眼间闪过懊恼,那表情仿佛是在自责自己怎么没想到。

    而这样的认知,让苏倾楣心头燃烧着的火,更加旺盛,那纠结痛苦的表情,看的苏梁浅心里头越发痛快。

    她就是故意在苏倾楣的伤口上撒盐,要没这效果,她还不说呢。

    李嬷嬷也是郁闷窝火的很,暗怪自己居然没想到,不过相比苏倾楣来说,她毕竟不是当事人,情绪上还是要好一些,扯了扯苏倾楣的手。

    苏倾楣反应过来,收起脸上的懊恼痛苦,义正斥责苏梁浅,“你当我是你,六亲不认,冷血无情,那可是我父亲!”

    苏梁浅依旧是勾着唇的,嗤笑了声,那神色,无比的讥诮,“苏倾楣,你是什么人,你自己知道,我也很清楚,那样的事情,你不是做不出来,你,只是没想到。你心里也很不喜欢父亲吧?但你在意名声,哦,你还想利用他,对不对?想要的还挺多。想开些,你现在再后悔,也是无济于事,走吧,我要去取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了,哈哈!”

    苏梁浅边说边转回过身去,大笑着,走到了苏倾楣的前面,朝倾荣院而去。

    苏梁浅笑,秋灵也笑,就连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影桐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苏梁浅的四个贴身一等丫鬟,除了降香都来了。

    降香自从这次和苏泽恺的事情后,不但性子沉默内敛了许多,也不爱凑热闹了,苏梁浅对身边的人向来体谅,倒是没有勉强。

    降香没来,刚提拔上来的秋葵来了,她跟在茯苓的身后侧,看着已经笑着走向倾荣院的苏梁浅,又深深看了眼涨红着脸,面色却苍白的苏倾楣,跟上了队伍。

    “小姐,事已至此,气也没用,您小心着些身体。”

    李嬷嬷本来还想劝苏倾楣保持仪态,等会不管苏梁浅要拿什么东西,都不要和她争抢,不要与她发生争端,一切随苏梁浅的便好了。

    因为,作为旁观者,她看的很清楚,苏倾楣就算是拦,也不会有任何的作用,毕竟,苏梁浅连不孝这样一顶大帽子都不怕,在拿回嫁妆的这件事上,她根本已经是不惜一切无所畏惧了,苏倾楣这个样子,只会让人觉得是不想归还东西。

    李嬷嬷有些后悔,自己之前眼皮子浅,她就不该和萧燕还有苏倾楣那样抱着不该有的希望,而是在朝春宴后的第一时间劝着苏倾楣,主动将东西归还,那样还能落一个美名。

    那对苏倾楣来说,才是利益最大化。

    现在,东西没了,名声也没有,还被苏梁浅这样嘲笑,简直就是鸡飞蛋打。

    劝告的话,李嬷嬷还没说,苏倾楣一个带着责备怨怪的狠厉眼神扫了过来,仿佛是在责怪,李嬷嬷为什么没想到苏梁浅说的那些。

    李嬷嬷看着苏倾楣一副被气的急眼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那样的话,也就吞回了肚子。

    不管是她还是小姐,遇事都不如大小姐冷静理智。

    李嬷嬷的内心,生出了强烈的苏倾楣不如苏梁浅的念头,第一次,她觉得,苏倾楣若是不改,必然会败在苏倾楣的手上,哪怕是改,也未必是对手。

    苏倾楣瞪着李嬷嬷,她眼底的失望,倒映在她的眼里。

    苏倾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都快要看不到苏梁浅的背影了,才咬着唇红着眼追了上去。

    苏倾楣院子里的下人都在,看到苏梁浅领着琉浅苑的人一拥而来,有人已经猜出了缘由,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苏梁浅倒是不为难这些下人,并没有让人一进去就乱翻,而是在院门口等到了苏倾楣来,含笑着征询她的意见:“这东西呢,是妹妹自己交出来呢?还是我自己找?”

    苏倾楣眼睛充血,隐隐的痛,脑袋更是,“我这院子,是父亲母亲置办的,我也不知道用的是先夫人的嫁妆,更不知道,哪些东西是她的。”

    苏倾楣维持起自己无辜的形象来,她看了眼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命令道:“让大小姐的人进去。”

    苏梁浅看着短短时间就有了改变的苏倾楣,嘴角勾了勾,目光在她身侧的李嬷嬷身上停留了片刻。

    要苏克明也能这样识时务就好了,她能节省不少无谓的时间还有争端。

    “你们拿东西的时候注意着些,要摔了打了我可不负责赔,还有,不要将我的院子弄乱了!”

    苏倾楣吩咐完自己的人,转而看向琉浅苑的下人告诫。

    苏梁浅对这样的添堵方式倒是一点也不介意,面上的笑始终未减,一副好心情的样子。

    秋灵重复着苏倾楣的意思,对身后的下人道:“听到二小姐的话了没有?都给我仔细着些,二小姐院子里的东西可都是矜贵的玩意儿,你们摔了打了,一辈子卖给小姐都赔不起!”

    矜贵的玩意儿,以前苏倾楣听这样的话,会觉得虚荣心满足,但类似的话,从此刻秋灵的口中说出来,苏倾楣只觉得充满了嘲讽讥诮。

    这些矜贵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沈清的嫁妆,这和笑话她是小偷没什么差别,会不会京城的其他人也这样想?

    这样的念头,从苏倾楣的脑海闪过,让她心情更加烦躁。

    苏梁浅看向训话的秋灵,“我是这样苛待下人的主子吗?”

    苏梁浅这话,倒是听不出太多的责怪,随后看向苏倾楣,“大妹妹放心,我母亲的嫁妆那么多,摔一件两件的可不打紧,而且我听说,那些珍贵的瓷器,摔打的声音,清脆又好听,我就在这里,能听个响声也不错。”

    只要不是给苏倾楣和萧燕她们,她摔了都愿意。

    摔了她还能听个响,给这些人,那就是给喂不熟还会反咬自己一口的白眼狼。

    苏倾楣看了苏梁浅一眼,进了倾荣院,在院子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手扶着额头。

    她被苏梁浅气的,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苏倾楣所在的位置,是从院子去房间要经过的地方,她微闭着眼睛,可以听到跑着的脚步声,带了几分急促,在她看来,还有些兴奋,简直让她扎心。

    就是扎心,苏倾楣现在就有一种有人拿着刀子,不停往她胸口上捅的感觉。

    脚步声过后,便是从她房间里面传来的砰砰乓乓的声音,还有吆喝着对比嫁妆清单的声音,一样样东西,都是她素日极其喜欢的。

    苏倾楣只觉得,那刀扎在心口的位置更深更狠了,仿佛整个刀柄,都没入了她的身体里面。

    一下下的,苏倾楣觉得自己简直要被逼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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