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还真的如她预料的那般。

    沈老夫人脸色难看,而一直沉寂着没什么精神的沈琦善,脸上在震惊过后却露出了期盼的神色来,隐隐还有些幸灾乐祸,看向了萧凭望,却见萧凭望蹙着眉头,分明就是对此事不那么赞同,沈琦善那仅仅只是幸灾乐祸的神色,多了几分恶毒出来。

    季夫人对此,是事先一丁点的准备都没有,简直就是心急如焚,都想要冲出去了,倒是谢云弈,很沉得住气。

    场中的气氛,明显变的有些微妙。

    苏梁浅虽是没有表露出任何的轻度,但任谁都能感觉到,她的不那么情愿,太后见她那样子,竟是一下子没忍住,脱口问道:“浅丫头可愿意?”

    话落,太后就有些后悔自己所言,但话已出口,却是覆水难收。

    她也发现夜向禹不在了,虽然对这门婚事也不是那么赞同,但还是道:“太子虽有恶习,但秉性纯良,若有人好好管教,他是能改的,这也是一件功德。”

    太后这话,带着明显的劝导劝解的意味,那慈和的目光,也略带了几分压迫的凤仪,落在了苏梁浅身上。

    苏梁浅先前一直是微垂着脑袋的,缓缓抬头,那目光,一如之前的干净澄澈,神色也是肃然的很,有种说不出的坚定正经,看着太后回道:“不愿意!”

    简单的三个字,清脆响亮,掷地有声,直接震的在场的人,一下都反应不过来,苏克明手里一直端着的杯子,因为极度震惊,手抖的太过厉害,半杯的水,都有从里面抖落出来,那神色,不但有震惊,还有其他人少有的慌乱恐惧,整个人都是乱的,俨然就是无措了。

    季夫人眼睛却是明亮,脸上也都是光,沈琦善眼中的光亮却在一瞬间消散,整个人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失魂落魄,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向了昭檬公主,昭檬公主微张着嘴,似是不敢置信,又或者说,是不愿意接受。

    好半晌,她才抿住了自己微张的嘴,看向皇后,皇后倒是没有意外,但整个人都在抖,那样子,满是恐惧,昭檬公主不得其解,怎么会是恐惧呢?苏梁浅不同意做太子妃,虽然对太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至于让她这般慌乱恐惧吧,就好像天都要塌陷下来似的。

    以昭檬公主对自己母后的了解,她甚至觉得,她应该欢欣鼓舞,幸灾乐祸的,毕竟苏梁浅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昭檬公主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让她震惊之余,心也跟着慌乱起来。

    这种慌乱和担忧,有对苏梁浅的,更多的还是对皇后和太子的。

    这可是父皇的旨意,当着武百官的面,苏梁浅她怎么敢?

    昭檬公主心慌慌的,看向被自己担心着的苏梁浅,她在场中站着,脊背挺直,身姿挺拔,那神色,依旧是从容淡然,哪里有半分担忧畏惧?而另外一边,庆帝脸上没了半分笑意,脸沉沉的,昭檬公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尤其看到太子空空的座位,拧着眉头,只觉得头都是疼的。

    这个时候,皇兄去哪里了?

    一系列的担忧顾虑,让她的脸色也变的苍白难看起来,她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就和庆帝的神色一样,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三百二十二章 :出事了

    清华宫中,人人存着自己的盘算,心思各异。

    那么多的人,原先也是极其嘈杂,一下变的极其安静下来。

    就在这种沉静的让人心生畏惧的安静中,一脸坚定的苏梁浅,将目光落在了庆帝身上,重复着自己之前的话道:“臣女不愿意!”

    她的口气,是难以撼动的铿锵,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苏梁浅看着庆帝明显变的难看的脸色,甚至都没有曲膝盖跪下,而是和庆帝对视,继续道:“臣女与太子殿下并不合适。”

    她的言辞非常的委婉,但夜向禹的行事太过混账,混账到,庆帝时常为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儿子而上火丢人,偏不少人又是知道太子的德行的,而苏梁浅又太过的优秀瞩目,庆帝觉得苏梁浅这是在含沙射影说太子配不上她。

    除却身份来说,太子确实一无是处,庆帝也不止一次的觉得,夜向禹配不上苏梁浅,不说夜向禹,就是自己极为看好的夜枭然,他都觉得他驾驭不住苏梁浅。

    庆帝死死的盯着苏梁浅,那眼神里,有很深的威逼她改口妥协的警告,压慑性十足,皇后和后宫的妃嫔以及就近的王公大臣,感受到他的警告和怒意,有些已经是瑟瑟发抖。

    关心苏梁浅的,暗自为她捏了把汗,而其他更多的是觉得苏梁浅恃宠而骄,目中无人,要被重罚而幸灾乐祸。

    萧意珍和叶安阳她们高兴得意的都想笑出声来,但因为庆帝那吓人的样子,心里慌慌的不安,自然不敢有这种会引起格外瞩目的举动。

    苏梁浅任由庆帝各种眼神警告,揣着明白装糊涂,装看不懂,庆帝见她眨巴着眼睛流露出的无辜样,气的脸都呈黑红色,他见苏梁浅半点也不畏惧,将目光落在了和季无羡坐在一起的谢云弈身上。

    在一众王公贵臣中,谢云弈的长相气度,无疑是最耀眼瞩目的,庆帝在搜索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完全盖过了季无羡。

    那一身贵气,庆帝觉得自己就没一个儿子能比得上的。

    身为帝王,尤其是自负的帝王,承认别人比自己的儿子优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庆帝刚还在苏梁浅那受了气。

    但就算是存着私心,庆帝也不能否认谢云弈对一个女子的吸引力,尤其之前萧意珍为了他闹的满城风雨,成了笑话,庆帝对此事也是略有耳闻的。

    这确实是个会让女子着迷的男人,庆帝打量着他,他不相信,这样的一个人,会是寻常百姓。

    明明和太子有了婚约,却完全不当回事,和其他男子暧昧来往,这作为苏梁浅最大的把柄,夜傅铭当然是不肯放过的,这次庆帝找他谈话的时,他就暗示性的将这事告诉了庆帝。

    所以,庆帝见苏梁浅不知死活那样没眼力见的反抗,便觉得这所有的一切,和谢云弈有关。

    如果不是心有所属,怎么可能会不想做太子妃?

    庆帝觉得,以苏梁浅的本事,她应该是个有野心的女子,这样好的机会,她定是不会错过的,但庆帝当然不会容许一个女人,尤其还是和沈家有关的外姓女人把持朝政。

    他让苏梁浅嫁给夜向禹,是有自己的权衡盘算的。

    身为女子,因谢云弈这样的男人沦陷,庆帝觉得理所当然,这甚至是件水到渠成的事,但这丢了他的脸,他就不能忍,更遑论,苏梁浅已经不仅仅让他丢了脸,而是在百官面前,侵犯了他身为帝王的威严,这是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挑衅的。

    庆帝像之前对待苏梁浅那样,死死的盯着谢云弈,就目前的局势来说,谢云弈的态度,显然是攻击让苏梁浅改变主意的一步最好的棋子,可让庆帝火冒三丈的是,谢云弈和苏梁浅一样,对他根本就熟视无睹,庆帝那个脸臭的,扶在龙椅上的手,用力的仿佛要在上面抠个洞出来。

    庆帝虽然知道苏梁浅和谢云弈的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是不能将话挑明的,不然落了太子的脸,那不就是啪啪打他和皇室的颜面吗?

    庆帝忍了又忍,才克制住自己暴走的摔杯的冲动,不过在场的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庆帝的不快,当然,他们也在承受庆帝这种不快,给他们的压慑力。

    长公主的目光顺着庆帝,在苏梁浅和谢云弈的身上都游移了一圈。

    苏梁浅和谢云弈的事情,长公主多少有几分耳闻,多年姐弟,她对庆帝更是了解,心中依然猜出了几分。

    “不合适?皇上有心抬举,乐安县主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仗着自己立了点功劳,就目中无人了是吧?”

    长公主言辞犀利,颇有些咄咄,满是质问。

    长公主话后,被贬为庶民的叶安阳也跟着附和,那话,难听刻薄至极。

    过了这么久,被吓的六神无主的苏克明终于醒过了神来,他看着庆帝那渗人的神色,脑海里重复着的就只有完蛋了二字。

    苏克明起身,因为浑身发软,再加上抖的厉害,起来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去,桌上的酒菜果盘,伴随着他这一动作,砰砰乓乓的碎了一地,苏克明更以狗啃屎般的狼狈姿态,摔在了地上,那些糕点点心还有酒菜,溅的他一身,脸上都是,有些菜就挂在了苏克明的发上,他那样子,看着就和个小丑似的,滑稽极了。

    要不是庆帝的怒气太甚,估计都有人忍俊不禁,直接控制不住,失态的笑出声来了。

    因为苏克明和苏梁浅的这种关系,众人再看苏梁浅时,那眼神越发的幸灾乐祸起来,还有些轻慢。

    显然,苏克明这个样子,是很让苏梁浅丢脸的,简直和在她脸上抹黑没差别,但苏梁浅依旧像之前那样站着,不要说气恼尴尬了,她清冷坚毅的眉目,就连眉都没皱一下,仿佛那个因为自己过于丢人而连累她的苏克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苏克明自然是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是多么的丢脸的,但当众的这一摔,他的尴尬羞恼却是真的,他心中恨恨的,只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到了苏梁浅身上。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这个孽女,他怎么会如此?

    苏克明不但气恼,还很痛,麻麻的那种痛,仿佛痉挛般,尤其是手心

    苏克明先前摔下去的时候,手心碰到了摔破的瓷碗,被割破了,苏克明太过慌乱恐惧,开始都没觉得疼,一直到见自己流血了,才反应过来。

    苏克明气恼且郁闷,都想要哭了。

    他觉得自己真是倒了血霉了,才会有苏梁浅这样的女儿,要不是苏梁浅,他的人生还是一帆风顺的,他花重金培养的苏倾楣,还有苏家,都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也顾不得疼,慌里慌张的就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到了苏梁浅身侧,咚的朝着庆帝的方向跪下。

    “皇皇上恕恕罪。”

    苏克明说话气短,因为慌张和心虚,她声音结结巴巴的,更是有些喘。

    “臣臣女管管教无方,臣臣,臣”

    苏克明臣了半天,他脑子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解释。

    庆帝看着慌乱俯首的苏克明,铁青难看的脸,稍稍舒缓了些,他恢复了先前面对苏梁浅时的慈和,“朕并非乱点鸳鸯谱的人,这门婚事,是朕尚未登基时便定下的,朕一言九鼎,你现在说你不愿,可能告诉朕缘由?”

    庆帝并没有摆帝王的架子,就像个谆谆善诱的长辈,也越发显得苏梁浅不识好歹。

    一言九鼎?

    苏梁浅听了这四个字,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早是嗤之以鼻。

    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真要有君子一言九鼎的高洁品质,她上辈子也不至于落的那般下场?他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沈家更不会是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和其他人一样,苏克明也觉得苏梁浅不识好歹,且这种情绪是加倍的,他拽了拽苏梁浅,想让她跪下,但是被苏梁浅甩开了手没成功,苏克明急眼道:“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浅儿能嫁给太子,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还不快谢恩!”

    苏克明这会也顾不得苏梁浅的态度了,咬牙切齿的。

    “臣女不愿意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苏梁浅义正言辞,将锅甩给夜向禹,她同时看向胆战心惊的皇后,继续道:“且,皇后也不喜欢我,臣女并非不识抬举的人,臣女只想未来的日子简单些,不至于艰难,承蒙皇上的宠爱,臣女不胜荣幸惶恐,但若皇上真的想要赏赐臣女,还请收回成命。”

    苏梁浅说着,屈膝跪在了庆帝面前。

    就算是跪着,她也是身姿笔直,和庆帝对视,俨然就是不能妥协的姿态,言辞间还有几分直率的不满。

    苏梁浅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将她赐婚给太子,不是赏赐。

    这话中的不满和深意,不但庆帝听出来了,其他人也听出来了。

    庆帝也是心虚的,拧了拧眉,其他也有和苏梁浅产生共鸣的,倒是少了几分幸灾乐祸,反而对苏梁浅产生同情。

    这样精彩艳绝的女子,嫁给太子,确实倒霉。

    皇后本来就是胆战心惊的不安,见自己被苏梁浅拎出来挡祸,心咯噔一下,整个人都是一颤。

    庆帝思忖了片刻,似是在迟疑,凌厉如利刃般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太子的空座上,更生了几分恼火,射在了皇后身上,“皇后!”

    他的声音,是让人发慌发虚的沉。

    皇后打了个激灵,手中的帕子被绞成了一团,站了起来,走到庆帝的面前不自觉的跪下。

    “你不喜欢乐安县主?”

    皇后当然是不喜欢的,而且不是一般的不喜欢,但是因为苏梁浅的出众表现,她对这门婚事已经认可了,甚至相当满意,但现实的情况是,不是她满意,人家就愿意嫁的啊。

    皇后很清楚庆帝的心意,他想促成这门婚事,他希望从她口中听到的是对苏梁浅的喜欢赞赏,让别人觉得苏梁浅是故意撒谎推脱这门婚事,然后强势让两人成婚。

    皇后怕庆帝,但她更怕苏梁浅手里捏着她的把柄。

    好半晌,皇后都没有出声,她就那样跪着,庆帝的眼神,盯的她头皮都是发麻的,同样乱的还有脑子和心,皇后纠结着,嗫嚅着嘴唇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她低垂着脑袋,因为极度的纠结,脸色煞白。

    皇后有种自己身处在悬崖峭壁的感觉,前有狼后有虎,不管往哪走,都是死路一条。

    “皇后。”

    庆帝的口气极其不耐,还有深浓的警告和暗示。

    “臣臣臣妾,臣妾”

    皇后结结巴巴的,几次吞咽口水,当着武百官的面,她身为皇后该有的沉稳仪态尽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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