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士话音一落,便掐个指诀,两指并起在青铜令上一划,刹那间五色灵光闪烁,直冲展龙二人而来。
    展龙抱起展长生腾身再跃,半空里灵光碰撞炸裂,震耳欲聋,风声呼啸,展长生只觉气闷得难以喘息,又听展龙郁郁道:“唯今只有一计。”
    展长生顶住气流乱旋问道:“何计?”
    展龙道:“逃。”
    话音才落,展长生眼前又是一花,那魁梧男子重新现了原形,枪身四周一团玄金光芒将展长生妥善包裹。
    比起先前烧火棍一般颓丧模样,眼下枪身倒是多了些许暗淡金光,质地亦是愈加坚固紧密。前端一柄细长枪刃,寒光闪闪,触目生寒。展龙弃了人身,化了原形,催动全部灵力,风驰电掣一般冲向结界天顶之处。
    一冲之下竟未能刺开,那众修士纷纷喝道:“竟如是斩龙枪?魔枪休走!”各自施展神通飞身追来。
    展长生不敢回头,只紧紧抱住枪身,低伏其上。
    斩龙枪冷嗤道:“你叫我不走,我偏要走。”
    那黑枪退了丈余,身后冰箭火球纷至沓来,通通击中在展长生背上。
    随即穿透虚像,往地面落去。
    斩龙枪骤然猛冲,犹若流星击破长空,硬生生将结界再度撕开裂痕,往天际逃去。
    展长生被他剑气护住,倒也不觉如何激荡,只得勉力跪在枪身上,朝四周望去。身后成串青衣修士追来,一时间浩浩荡荡,竟摆脱不开。
    展长生心头焦急,偏偏此刻那白玉塔又不能用,他自己却半点忙也帮不上,只得暗恨咬牙。
    行了约莫半盏茶功夫,长枪骤然一降,朝地面直直冲去。展长生只见一片苍茫大地迎面扑来,犹若山岳倒倾,有灭顶之势,不由抓紧枪杆,摒息瞪眼。
    展龙却道:“师弟,那也是夏元昭的子嗣。”
    展长生忙定睛看去,便见一人一马倒在草丛中,身上中了无数箭,周围尸横遍野,不知经历了怎样一番激斗。
    那人发色如雪,早已死去多时,怀中亦是抱着个同样的襁褓,用布条牢牢固定住。只怕此人就是灰炎的同袍白炎,想不到……也未曾逃脱。
    展长生忙取了一枚匕首,两腿勾住斩龙枪,一个倒挂金钩悬在枪下,待展龙减慢速度,靠近地面时,飞快隔断布条,将襁褓抄在怀中。
    待他重新伏在枪上,展龙又道:“抓稳。”
    旋即一口气提速,化作一道黑光,风驰电掣不见踪影。
    那紧追而来的修士终究跟丢了魔枪踪迹,垂头丧气折返复命。
    为首的国字脸修士沉声道:“三世无常斩龙枪何等凶悍,以你等微末修为,追不上也是自然。只是这魔枪竟再度现世,只怕天下又要生一场浩劫。容贫道先行告退,回山禀报宫主。”
    胡岩风眉宇间尽是郁色,只任那群修士道别而去。他垂目看向怀里婴孩,低声道:“魔枪现世,生灵涂炭,你可当真生不逢时……往后,便赐名胡不归。”
    那婴儿因被灌了药,半点不知颠簸,仍是粉粉嫩嫩,在襁褓中安睡,似是察觉到胡岩风怀里杀气,略略皱皱粉团脸蛋,扭动几下。
    胡岩风稍稍改换姿势,将他抱得更舒适些。
    夕阳西下,天边云霞璀璨,山中却一点一点暗沉。
    胡岩风立了许久,暮色四合,山下却不见炊烟,不闻牧歌。他低声下令道:“回去罢。”
    侍卫牵来爱马,胡岩风单手搂着襁褓,轻松一跃而上。风声在耳畔划过,隐约似那人低吟浅唱。
    式微,式微,胡不归?
    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
    胡岩风一时怅然,再凝神听时,却只有战马鼻息,蛉虫低鸣。
    那昔日为他助酒抚琴,慷慨而歌之人,如今已然生死茫茫,再不复见。
    第二十二章 赏善罚恶
    永昌国隆武二十七年秋,琼英叛国降敌,长宁孤立无援,只得坚壁清野,死守城中,以三十五万守军对抗天孤、天纵两城,合计八十万联军。
    长宁文武百官无一人撤离,固守城内。众将家眷齐集府衙之中,令守城武将半步也退不得。
    面前是刀枪剑戟,身后是父老乡亲,坚守是死路,一退却是城破家亡。
    夏元昭血战三日,身中数十箭而亡,铁篱营全员战死,伏魔、降魔、破魔三军无全军覆没。展长生昔日战友同袍,无论铁篱营营长安子夏,伏魔营李阿牛、徐三宝、简思明等人,尽数葬身在长宁莽莽荒原中。
    天孤城占据长宁,文官武将的数百家眷不肯投降,尽数自刎在府衙之中,府衙内血流成河,染红了门外半条青石路。
    消息传出,举国震惊。武烈侯胡氏数代忠烈,如今竟出了个叛徒,圣上雷霆之怒,宛若滔天巨浪,骇得满朝振动。
    武烈侯三代单传,人丁凋零。胡岩风的祖父、父亲先后战死沙场,只剩他一个嫡子。此事一出,令得满门蒙羞。胡岩风的祖母魏氏散发布衣,手捧请罪书,在皇宫门外跪了一日一夜。待皇上终于收了请罪书后,魏氏便自称无颜苟活于世,在宫门前自刎而死。
    永昌天子唏嘘不已,厚葬魏氏。而后仍是下旨夺爵,将胡氏满门抄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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