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是最近才与廖公子相识,并不是很熟。”春雀不由苦笑,只怪自己对历史不通,否则谁会愿意去做签了卖身契的奴婢。

    翠花倒是没再多说什么,拉着春雀在西市的各个摊子上左看右逛,本来她是陪春雀出来买东西的。结果春雀没买什么,她自己倒是花钗头饰买了不少。

    “你怎么不买呢?这个头钗挺好看的,你娘戴了一定高兴。”翠花见春雀两手空空,随后拿起摊子上的一只头钗说道。

    那支头钗其实做工很粗糙,但是钗头的菊花雕刻的倒还不错。春雀银两带的不多,而且心里早已盘算好买的东西。

    不过看着翠花手中的头钗,不由想到娘戴上时高兴的神情,心里便心动了。于是点点头,说道:“确实不错,那便买一支吧。”

    “我买,当我孝敬婶婶的。”翠花展颜笑道,随即从腰中掏出铜板欲要付账。

    “这怎么行,你一个月才多少。今日又花了许多,我自己付吧。”春雀不由有些感动,却还是伸手拦住了她。

    “雀儿,我前日说过你与我是姐妹。你心里可是在笑我?”翠花撅嘴道,面上满是失望。

    “这话从何说起?姐妹这事自是真的。”春雀被翠花这么突然一问,一头雾水。

    “那我给婶婶买一支头钗,你为何推三阻四的。莫不是嫌弃我只是个烧火奴婢?”翠花说道这里,面色黯然,颇有些泫然欲泣之势。

    春雀一时语结,原来自己在府中地位越来越高,为自己高兴的翠花心里却担心着被自己排斥。只因为她是府里身份最低微的一个下人。

    “其实我刚才是逗你的,你想哪里去了。”春雀眼见着翠花眼泪掉了下来,急忙伸手替她拂去了眼泪。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一种感动油然而生。

    “我又不是三岁孩童,你休想糊弄我。”翠花撇撇嘴,语气里依然有着一丝委屈。

    春雀好笑的摇摇头,转头看见身旁摊子上的一面巴掌大的铜镜,心中一动。她拿起镜子对着翠花的脸照着说道:“镜子呀镜子,你告诉我,我的好姐妹是谁?请在你的镜面里照出来吧。”

    翠花一开始被春雀说的一愣一愣的,听她这么说不由望向了镜子,半是不懂的眼神里突然一下子回了神来,嗔了一眼春雀,随即掩嘴笑了起来。

    这一番掩嘴乐笑,弯弯的双眸里竟是点点快乐的星光,此时春雀觉得翠花亦是一位美人。

    “拿着,这是我第一次送人礼物。你可要好生珍藏哦。”春雀见翠花没有了心结,便将铜镜塞到翠花手里,认真说道。

    翠花这一听,眼里满是感动,将铜镜如珍宝般贴身收在了怀里。

    自然,那支菊花头钗,最好还是翠花付了钱。

    如果这样能让她安心,为何不顺着她呢。

    春雀见翠花买的差不多了,估算着一个时辰也已花去了大半,便再也顾不得翠花还想到处逛的心情,拉着她便去了自己要去的地方。

    “怪不得你舍不得买呢,光这布匹补药得需要多少银两啊。但是你买这么多,家里穿得完吗?你不是说家里只有婶婶和叔叔两人吗?我看你买的这些都够六七个人穿了。给我一些,我帮你拿。”翠花望着东西快盖住下巴的春雀说道,随后拿了几匹布自己抱住。

    此时,两人正穿过热闹的街市往回走。

    春雀陡然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朝翠花感激笑笑。这布匹补药这么多,娘他们自然是吃不完的,她其实也在给另一家买的。

    想起他们一家,春雀的心就觉得沉得很,总也无法安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春雀听到有谁在叫自己,不由转身回了头。不远处,一身浅蓝衣丝绸的廖淼正大踏步的向这边走来。

    “刚才觉得背影像你,试着叫了一下,没想到真是了。”廖淼走到春雀身边笑道,脸上汗水连连,气息微喘,

    “你这是?”春雀望着满头大汗的廖淼,不由问道。这医馆在东市,他怎么跑到西市来了,看起来还累得不行,。

    一旁的翠花一脸激动,低下的头却时不时抬起偷偷瞄一下廖淼,这小动作看的春雀心里直直想笑,越发觉得翠花有趣可爱。

    “哦,这里有个病人怪疾发作,于是便请了我来。”廖淼笑笑解释道,说话间隙抬头不经意的往四处看了看。

    “廖大夫妙手回春,定是将那病人治好了对不对?”翠花终于搭上了一句,满脸的崇拜。

    廖淼这才注意春雀身边还有一人,听翠花这么说,不由笑道:“姑娘过誉了,还好去的及时,病人已无大碍。”

    翠花见廖淼与自己说话,一张脸立马泛红,羞答答的低下了头。春雀在一旁看的有趣,见翠花望向自己,连忙眨了眨眼以示打趣,翠花的脸更红了。

    “这么多东西这是府里要用?我叫辆马车送你们回去吧。”廖淼说道。

    “雀儿明日告假回家,这些都是买给家里人的。”翠花急忙插嘴说道。

    春雀不由望了两眼翠花,翠花知道自己多嘴了,不由吐了吐舌头。春雀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

    “哦?你家住哪里?明日我派车送你回去。“廖淼一听春雀要回家,体贴说道。

    “谢廖公子好意,家住的不远,不用麻烦了。”春雀含笑拒绝。经过昨日相谈,她对廖淼好感确实增加了不少,只是哪里好意思让他这么帮自己,心里总觉得还没熟到这个份上。

    这时人群里不知谁叫了一声,廖淼脸色微微一暗,见春雀拒绝了也不再多加强求,随后拱手告辞道:“如此就不叨扰两位姑娘了,廖某先告辞了。”

    说完见春雀点头后,便冲翠花微微笑了笑,随后转身就急急走了。

    “廖大夫真是谦谦公子呢,医术又好,人又体贴……”翠花在一旁冒红心泡泡。

    “哎呀,有人春心萌动了呀。可怜那旺财……”春雀话故意说了一半,一脸戏谑的望着翠花,却看到了一张发白的脸,虽然翠花很快恢复了常态,但春雀还是看到了。

    “翠花,你和旺财怎么了?”春雀担心问道,刚才的神色分明是在自己说到旺财两字时才有的。

    “没事呀,快走吧。晚了回去要挨骂了。”翠花咧嘴笑笑,催促春雀,自己率先走在了前面。独留在春雀一人在原地思考。

    她与旺财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想必是吵架了,情侣间常有的事。春雀如是这般想道,可想到旺财也有下毒害自己的嫌疑,心里总对他有几分戒备,甚而印象自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但愿一切是我想多了。春雀心想道,动了动发僵的双臂,忽然想到刚才廖淼说叫车送自己回府,后来他就急急走了一点都没记起这事。

    看来他也是和自己客套呀,幸好自己没当真。春雀庆幸想道。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第二声便是闷闷传来。春雀一听这声音急忙转回了身,见此情况不由一愣。

    不远处的翠花躺倒在地,身上东西散落了一地。而让她叫不出声的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乞丐,正伸手捂住她的嘴。

    春雀急忙走了过去,只听那乞丐声音虚弱连连说道:“别叫,别叫……”细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个女乞丐。

    女乞丐见春雀过来,先是一愣,随后抓起翠花身边散落的吃食就往嘴里送,边吃还慢慢的往旁边的小巷子里退着。行动极为缓慢,每动一步好像很吃力般。

    “翠花,这是怎么回事?”春雀见她往后退,不由多看了两眼,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也未多想放下手中东西将翠花扶了起来。

    翠花似是受惊吓不轻,任春雀扶着眼睛却还直勾勾的看着乞丐。

    “翠花……”春雀推了下她,翠花这才转了眼珠子看向了春雀。

    春雀见翠花回了神,便转身去捡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刚拿起一个腰还未直起来,又听见了翠花的尖叫。

    “怎么了?”春雀急忙回头,却看见翠花一脸惊恐,伸出的手指头颤颤的指着前方。

    刚才还在大口吃东西的女乞丐,此刻满嘴是血,慢慢的爬了过来。抬头望着春雀,一只手慢慢的抬起伸向春雀,随后眼睛一闭手颓然的倒下了。

    春雀浑身轻颤,手一松手中的东西又再次掉在了地上。头顶上的大太阳刺得她眼睛发昏,脑袋一阵天旋地转,女乞丐倒下的血色样子与徐大瓜临死的样子渐渐的重叠了在一起。耳边响起了翠花的担心声,还有絮絮叨叨不停的言语,可她只听清了一句话:

    “她说有人要杀她……”

    这光天化日之下,人命就这么容易被草芥么?

    第八十章 救治

    百草堂一处后院的某间房里,正放着一座冒着热气盛满草药的药桶,一位一脸泛着恐怖苍白的女子坐在其中。药水及胸部,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身上仅着里衣,目光所及处皆插满了银针。

    透过热水散发的雾气望过去,女子脖子以下部分此刻全部发黑,突然她右臂皮肤处忽然动了一下,仿佛皮肤里层有什么东西急速滑过,是骇人。

    同时女子嘴里逸出痛苦的**声,整张脸皱成一团,眼睛动了动,在以为她要睁开眼醒过来的时候却又再度恢复之前的样子。

    春雀和欧阳大夫透过纱帘目不转睛的望着女子的动作,两人此刻的心情均非常沉重。

    欧阳大夫见女子又恢复了常态,口中轻呼一声,随后转身出了房间。春雀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院中,翠花正守着两人买的一堆东西靠在大树上,见春雀和欧阳大夫出来,脸色一紧急忙站了起来望着他们两人。

    “如何?”春雀出来关上门后急忙问道。

    “老夫并无把握能救活她。”半晌,欧阳大夫摇了摇头,口气里有着少有的沉重。

    “欧阳大夫,您一定要救救她啊。她好可怜,被歹人下了如此狠毒。”翠花见欧阳大夫摇头,急忙开口恳求道,眼里竟还泛着泪花。

    “那可查出了什么毒?”春雀听闻呼吸有些急迫。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会对这个陌生女乞丐这么上心,只是潜意识里她不希望在自己眼前再有人死去了。

    徐叔叔,这女子让我所救,是不是你冥冥之中安排的,好让我对你减少一些愧疚?

    欧阳大夫伸手捊了捊两寸白胡,面色露出一丝犹豫,不过还是开了口:”你们之前也看到了她腰腹部用线缝过的伤痕,老夫后来将你们都赶了出去,其实……”欧阳大夫说到这里又迟疑起来。

    “欧阳大夫,她是我们带回来的病人,我们有权知道她的情况。”春雀见欧阳大夫一副不愿意说的样子,立马沉下脸道。

    “其实老夫在她昏死的时候替她检查了下,发现她少了一个肾。而且应是在那事后被下了毒,准确的说看起来她更像是一个试验品。”欧阳大夫见春雀一脸焦急的表情,心里也不由诧异她对这个陌生女子的担心超乎了他的想象。

    翠花闻言,眼里露出惊恐,不由伸出手捂住张大的嘴巴。

    春雀亦是震惊不已,心中更是疑惑万千。不由想到半路上这女子突然醒过来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心忽的有点透不过气来。

    “老夫知道这话说出你们定是觉得难以置信。连老夫都很惊讶,这女子被人取了肾还活着,而且又被下了此种毒,竟然还能撑到现在,真是奇迹。”欧阳大夫说到这里不由朝房间里望了一眼,眼里有着惊讶与敬佩。

    “是啊,她真的是命硬。若是换了别人,被人划了肚子取肾,光这点就难活命了。”翠花开口便是丝丝颤意。

    春雀一听,脑中一道闪电滑过,脸色忽的变得有些苍白,身子微微有些摇坠。

    “这样取肾的医术,这欧阳大夫没做过?”

    她抓住欧阳大夫的手,力气用的如此之大,连欧阳大夫脸上都现出一丝吃痛,可她自己却全然未知。

    “拔箭剔骨疗伤这老夫自然不在话下,可在人身体里好端端的取出东西还能活命的。老夫自问没这个能力,而且这整个长安城除了那个人便绝无第二个。可惜老夫也不知道是谁,不然撇开此女子一事,真希望能与他探讨探讨。”欧阳大夫说完就被翠花狠狠剜了一眼。

    “此等伤天害理的医术欧阳大夫还是不要学会为好。”翠花闷闷说道。

    “刚才欧阳大夫说此种毒,那么你是知道何毒了?那为何还没把握救她?”春雀问道,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在此刻她听来毫无意义。

    “她的毒有七八种,均是残毒。因是被人下了一种毒之后又被解毒的缘故。只是这毒混在一起,似乎有新生了毒,老夫一时也无法说清楚。所以老夫将她全身施针,泡入药桶,便是替她排毒。至于她熬不熬得过,只能听天由命了。”欧阳大夫说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一副自己已经尽力的神情。

    春雀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郑重的向欧阳大夫行了礼,恳求道:“无论如何,请欧阳大夫救救她。春雀,不想她死。”

    “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为何如此上心?”欧阳大夫忍不住问道。

    “这其中自是有原因,说来欧阳大夫也曾参与其中。只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春雀不想再提。还请欧阳大夫见谅。”春雀说道,声音里有着一丝苍凉。

    欧阳大夫听到此话虽满腹疑问,却也没再多言,点了点头,随后送了春雀与翠花两人出医馆而去。

    “你说,那女子能活过来吗?”路上,翠花忍不住开了口。想来这一路上春雀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将她憋坏了。

    “我,也不知道。”春雀听翠花忽然开口,不由眯着眼望了一下头顶高挂的烈日。这样望过去,脑袋里竟有一瞬间的眩晕。

    只是出来采买东西,却没想到碰到如此令人心不安的事情,而且还让自己对一个人产生了怀疑。思绪不自觉的转回到了街上那混乱的一幕。

    街道上人突然聚拢了过来,个个都看热闹般望着巷口处一个浑身是血躺着一动不动的女乞丐。

    翠花一脸惊恐,嘴里早已语无伦次,拉着春雀的手瑟瑟发抖。

    此刻春雀也是一脸紧张,她伸出手拍了拍翠花,示意她镇静下来。

    春雀一步一步的走向躺在地上的女乞丐,披散的头发尽数在地上,虽然脸依然被头发盖着了许多,但也能看得她出死灰般的面色来。

    春雀走到她身旁蹲了下去,伸出手探在她的鼻下,哪还有一丝热气传出。春雀的心不由的跟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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