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吴冷一点别扭的感觉都没有,就连将楚幕背在身上都那么小心谨慎,恍若背着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绝世的瑰宝,且他独有。

    春雀就那样看着吴冷和楚幕消失在了自己的目光中,她应该再次提醒吴冷,楚凝然的存在。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话卡在喉咙里半天也没说出来,心里直直为楚凝然而感到难受。

    春雀半晌才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身子不知何时被王青彧扳直平躺在他的双臂间,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竟让她有种躺在床上的感觉,除了双脚微微垂下其他无异。

    “彧,你这是做什么?”春雀不解道。

    “你中了针毒,晒太阳便可以解毒。”王青彧柔声解释道。凌然挺拔的身躯恍若一座最坚硬的大山,阳光投下他的俊美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亦如他的誓言那般长久永远……

    “哦,呵呵……这解法倒是有趣。”春雀打呵呵笑道,眼底涌起了一层水汽。这傻瓜可以将她放在地上晒,也是一样可以解毒的啊。就这样抱着,不知道抱了多久了,多累啊。

    只是……她记得廖淼只是打了自己一掌,并未下毒针啊,难道是自己昏死后下的?

    春雀思及此不由伸手摸了摸胸口,伸手拂过腰处,那里平平的令春雀脸色一变,就要抬头起身。

    “雀儿,别动。“王青彧开口道,这么半天抱着他确实有些吃不消了,偏偏怀中人儿还不时的乱动着,这会又不知道要干什么。

    “我的铜镜丢了。那是我送翠花,如今我只有这点念想了。”春雀听到王青彧声音有些吃力,立马不再动了。可说话间眼睛又红了起来。

    “那铜镜护了你一命,被廖淼震碎了。你若想要,晚些时候我捡来给你。可好?”王青彧见春雀要哭的样子,知她视翠花如姐妹必是很伤心,说话的语气越发柔的不行。

    这样的语气若是羽纶听到了,大概又要心酸了吧。

    正当两人说着话的期间,突然涌进来了一大批的官兵,为首的却是白羽和王青姣以及一名御史台邱大人,还有被官兵夹在中间的吴冷,此刻吴冷满脸烦躁却不敢多说些什么。

    “二哥,我们接到你的通知立马就赶过来了。你没事吧?“王青姣一撩长裙快步的走了过来,一脸真切的关心。

    “嗯。我没事。”王青彧点头回应道,眼里的疑惑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定是羽纶师兄通知了府里的人,而他们之所能这么快就赶到,全因为二叔是散朝大夫的缘故,这御史台邱大人他曾见过几面,是二叔的官场好友。

    春雀自知再这样躺在王青彧怀中有失体统,连忙轻拍了王青彧几下,示意放自己下来。

    王青彧会意,待看到春雀自己已能站地时这才委身向邱大人行了礼。

    春雀一抬头便看见了白羽正望着自己,那眼里深深的担忧令春雀心头一暖,春雀冲着白羽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彧儿,我接到消息说廖淼残杀异乡人做什么试验?可有此事?”邱大人示意王青彧起身,沉着脸问道。官威自然流露,令人深感压迫。

    “回邱大人,此事千真万确。这证据就在这水池底下,吴大夫亦是证人。”王青彧俯身答道。

    “那廖淼也在下面?”邱大人继续问道。王青彧和春雀听到此话,脸色均暗了一下,王青彧摇了摇头。

    “好吧,吴冷你带路,我们下去看看。彧儿你稍等片刻,老夫还有话要问你。”邱大人说话间,官兵就压着吴冷走了过去。吴冷打开机关后,官兵都随着他走了进去。

    “为何要押着吴冷啊?”春雀疑惑道,毕竟吴冷算是证人,就算是因为回春堂大夫的缘故,那也不用押着他啊。

    “此前邱大人命他带我们来后院,可他守着一个病人就是不肯。故而邱大人无法这才押了他来。”白羽解释道,话刚说完就听见王青姣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春雀回以白羽一笑,白羽亦是如此,看的王青姣脸色越发的不好看起来。

    邱大人和白羽几人留在上面等候消息,不一会儿,暗道里传来了惊呼声,随即有官兵传出让邱大人下来查看的话语。

    一切的一切就变得很顺利,那些尸体均被一一抬出了暗洞,在得见天日后又被官兵抬到了春雀也不知道的地方。

    回春堂所有堂下大夫小厮均被邱大人押走问话,回春堂从闻名善馆一夕之间变成了人人闻风丧胆,鄙之唾之的禁地。

    一天之间,长安城一个神话变成了丑陋的话题,物是物,人却早已非人。亦不知楚凝然和吴冷还有楚幕,他们三人以后的生活又会是多么纠结……

    而廖淼依然不知所踪,连跟着的还有王府里的大公子王青文。

    知道廖淼事后被救走的春雀心中自然也是猜到了是谁,所以两人回到府中见王青文不在,心里更是不奇怪。只是大家也都在等待着什么……

    长安城外十里长坡坡后的一处废弃草屋里。

    廖淼已经在此调息好几天了,只见他周身泛着血雾,血雾从他的眼耳口鼻中时进时出,像一个厉鬼吞吐着血云一般,看的人心底打颤,毛骨悚然。

    而有这种感觉的人正是缩在一角的王青文,只见他的脖子有着好几排的牙印,有的流出的血已经发干伤口结疤,有的更像是被刚刚咬过的痕迹,红色的鲜血正慢慢的溢出来。

    忽然廖淼睁开了眼睛,眼里黑色的瞳仁变成了极为妖异的血瞳,他盯着王青文流血的脖子,喉咙动了一下。

    王青文见他如此,浑身吓得如抖筛一般,双手捂着脖子惊恐的叫道:“师父,你不能再吸徒儿了。再吸下去,徒儿就真的没命了。”

    此刻王青文面白如纸,双目泛着惊惧,倒真真是像要快没命的人。

    廖淼听到这话,目光从王青文的脖子移到了他的脸上,半晌,开了口:

    “你放心,为师不用再吸你的血了。这几天辛苦了。”声音尖细如针,明明听起来是女人的声音,可有夹杂着一丝低沉。令人听起来浑身不舒服,怪异无比。

    王青文听到这话,这才放下了心,连着说话都轻松了点:“师傅 你饿了吗?徒儿带了吃的来。”说完从怀中掏出两个油纸包,献宝似的伸出了手,可却不敢上前一步。

    廖淼点了下头,双手一吸,油纸就从王青文手中脱离飞向廖淼。廖淼接住后打开自顾吃了起来,一点也没问王青文饿不饿。

    王青文望着他买来的酱猪蹄,油鸡腿,不由伸出舌头舔了下发干的嘴唇,肚子早已饿得发昏。

    突然廖淼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王青文连忙扯起谄媚的笑迎了过去,嘴里说道:“师傅慢点吃,若是不够,徒儿再去买。”

    廖淼低低嗯了一声,继续吃了起来。这几天一直忙着练功划掉大佛之光的功力,一直未有进食都是靠着王青文的血拼死度化。如今终于渡过危险期,胃里早已饿得发慌,哪里还管得着王青文吃没吃过。

    廖淼低头的瞬间,王青文的脸立马暗了下来,望着廖淼的眼神全是赌咒。脑海里不由转到了暗洞里廖淼求自己救他的一幕。

    其实他早已来到暗洞,只是见时机不利廖淼,故而他一直未出面相助。直到最后一刻他见廖淼已然无法保住性命,打算暗中离去的时候。廖淼却发现了他,示意他过来救他逃离。

    王青文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可就在他转身打算撤离的时候,廖淼的一句腹语让他再也不顾会被发现的危险,拼了全力在王青彧的眼皮底下救了他出来。

    这几日更是忍着切肤之痛被廖淼吸饱了自己的血,他心中恨的牙痒痒的同时却依然对那句话抱着既期待又怀疑的态度。

    就在王青文兀自思量的这会功夫,廖淼将食物消灭的一干二净。

    王青文看着一脸心满意足的廖淼,再次谄媚的笑道:“师傅,吃的可满意?”

    “嗯,不错。”

    “师傅,徒弟这几日的血可真的让师傅喝了不少呢。徒儿差点撑不住了,好在师傅吉人自有天相,什么大佛之光,那就是狗屁。”

    “嗯,哈哈哈……这几天你确实辛苦了。为师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师傅。徒儿只是想知道一件事,不知师傅肯不肯告诉徒儿。”

    “说。”

    “那日你在洞中说可以让徒儿有子嗣延续下来,这话……”

    “自然是真。你过来,我告诉你。”廖淼斜睨了一眼王青文,示意他侧耳过来,对着他说了几句话,

    王青文的脸色随着这几句话越发的激动了起来,幽深的目光里此刻竟是刺眼的光亮绽放……

    第一百零一章 念翠(爆更周加更章节)

    这一切发生的很快,眨眼间功夫,回春堂所有伙计大夫全都被下了狱等待审判。因为春雀托王青彧与御史台邱大人求情留下吴冷照顾楚幕一事,再加上吴冷也是受害者,邱大人让他做了一份指正廖淼的罪状后便留下了他。

    而王青姣见王青彧并无大碍,也放了心,拉着白羽两人又回了府里。

    故而现在整个回春堂就剩下春雀,王青彧,吴冷还有一直昏迷不醒的楚幕。至少站在后院的春雀是这么认为的。

    夜已经全黑,本该是繁星满照皎洁夜晚,空中却黑压压的盖上了一层浓重的乌云,显得整座长安城越发的压抑。

    “快要下雨了。”王青彧对着眼前一道忙碌的身影说道,眉眼间一片疼惜。

    “嗯。”春雀低低应着,声音哽咽酸涩,却仍自顾在一片灌木丛中挖着。

    “雀儿,我来帮你吧。”王青彧的声音再度传来,却再次看到一副纤弱的身体在倔强的摇头:

    “在翠花眼里,你是主子。她向来都是极为重视尊卑身份的人,若是她地下有知你碰了她的残体,她会不安心的。”

    春雀说完又自顾拿着一根铁棍对着面前一堆土挖了下去,一双桃花眼又肿又红,脸颊边划出两道浅浅的泪痕。清瘦的脸庞满是固执与隐忍的心伤。

    或许是出于良心上感谢的心理,他告诉了春雀死去的翠花被埋的大概位置。引得春雀感谢连连,不顾自己还受伤的身体在一堆灌木丛中挖了起来。

    可骸骨挖了一堆又一堆,就是没找到翠花的尸体。这让不准他动手帮忙的王青彧既心疼又无奈不已。

    王青彧望着泼墨般的天空,间有凉风吹来,掀动他的衣角发出轻微的飒飒摩擦声。随后他望了一眼兀自寻找翠花的春雀,转身往回春堂的前药馆走去。

    微风中夹杂着一丝腥气,风灌进丛中,发出一股低低的呜咽声,像是迷路人的无助,如泣如诉……

    春雀只觉心中堵胀的慌,酸涩无比。用手背擦了擦干的发疼的眼睛,随即又加快了挖土的速度,两手握着铁棍早已磨破渗出了血。

    突然,春雀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双肩微微颤抖,脸上的神情既激动又哀伤,眼睛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就在她挖了有半米的圆坑中,一角粉色的粗布衣露了出来。春雀的心一下子跳的很快,那咚咚咚的声音如蛮人打鼓般,震的她心丝丝作疼,更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下一刻,春雀早已扔掉了手中的铁棍,双手在泥土中挖了起来,如疯了一般。不一会,一堆残骸,还有被划烂的衣服全部出现在了春雀的眼前。

    土堆里翠花的一颗头颅早已面目全非,枯草般的头发混合着泥土将被划的千疮百孔的脸混乱的盖住,脸上干透的血渍参杂着泥土棕黑的颜色,显得如此悚人无比。她的身体早已被什么利器一类的**无数,发臭的肠子露在肚子外面,分不清哪里是上半身,哪里是下半身。

    仅仅是一夜之间,她的身上已经有了细细的蛆虫,正在迟缓的爬动,泥土滚在身上乍一见天日竟都惊慌失措的往翠花的身体里,眼耳口鼻里拱去。

    春雀倏的站了起来,扶着一颗旁边的大树就狂呕了起来,眼中鼻里,眼泪鼻涕尽数流了出来。呕吐的间隙夹杂着细细碎碎的言语:

    “对不起,翠花。我不是故意想吐的……我,我这就带你回家……廖淼,王青文。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们……”

    “雀儿……”耳边响起一声焦急的声音,春雀抬起沉重的头,刚才那一阵呕吐,似是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听的这声音时,心中一松竟靠着树软软的坐了下去。

    “翠花,我找到了。”春雀眼睛望着不远处的池水,苍白的脸上显出平静的神色。随后低低一笑,眼泪又流了下来。

    天煞命,克亲克友。当真……连一个相伴的人都不能安然留在自己身边吗?

    王青彧走到她身前,蹲下,将手中的凉席放到地上铺开,随后说道:“先用这个带她回去,我已经命人定了棺材,我们将她好好安葬。”

    春雀耳边听着王青彧的话,沉默的表情许久未有什么变化,望着泛着幽暗水光的池水,如雕塑了一般。

    心里一股不安深深的涌起,王青彧就那样蹲在春雀身旁,定定的注视着她。看着她眼里泛起的水光,忽然,他有种很遥远的感觉。

    “雀儿……”王青彧怔怔开口,那种感觉令他很惶恐。

    “嗯?”春雀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很多,再望向王青彧时,眼里一片清明。

    “死者已矣,你不要太难过了。回府后,我定让福伯好好善待她的家人。如何?”王青彧说道,话里有着小心翼翼,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我还要旺财在翠花坟上跪上三天三夜。”春雀咬牙道。定是翠花发现了旺财负她,所以才会负气出府,从而让王青文有了下手的机会。一个卑微的下人,在外面失踪是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好。”春雀话一刚出,王青彧好字紧跟其后。春雀一愣,不由望向他,那双钻石般耀眼的黑色瞳仁闪烁着点点星光,尽是宠溺与怜惜。肆夜的压抑忽的透出了一股新鲜的空气进来……

    淡漠如他,温柔如他,心细如他,连翠花的家人也想到了,更连她的心思也猜到。只是,女人心海底针。彧,你能懂我多少?

    春雀望了一眼翠花的残骸,心头又是一片心伤。她身子微微动了动,手便被一双大手握住,春雀望了一眼王青彧,借着他的力气又站了起来。

    春雀将裙子外层撕下,铺在了凉席上,将翠花的肢体尽数移到了那上面。最后到翠花的头颅时,春雀整个人颤抖的厉害,闭着眼睛,伸出了手……

    冰凉的手碰触着翠花还柔软的皮肤的脸,眼角边两行温润的液体迅速的流了下来。那一刻,脑海中和翠花的点点滴滴如倒带的电影一幕幕迅速闪过……

    第一次见面时。她小心翼翼怯懦的楚楚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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