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后李悠然便病倒了,躺在床上整整三天三夜,太医院的太医守在府中日夜轮班,屋外炉台上药汤翻滚不停。快大婚的太子燕珩也守在其病床前,亲自喂药。

    老将军面露担忧地望着因高烧不退而严重脱水的孙子,直挺的背忽然佝偻了一丝。

    燕珩端药进来见老将军还是跟昨晚那样直勾勾地盯着病床上的李悠然一眨不眨,忙出声安慰道:“老将军,太医说悠然是劳碌过度才会高热不退,用了药便能好了。您昨夜一夜未眠,今早才歇一个钟,您这样下去身体会熬坏的。”

    “见不到悠然醒来,我闭上眼睛也无法入睡。”老将军摇了摇头,接过燕珩的药碗亲自给李悠然喂药。

    药到唇边,李悠然却死活不咽下去。老将军突叹息道:“他这病,非药物能治。”说完转身出府去了。

    半个钟头后新晋升为中书舍人,正在为皇家子弟讲学的顾东篱被老将军带兵强捉了来。

    顾东篱被人粗鲁地丢下马,有些狼狈地踉跄了几下,抬头不解地望着老将军,拱了手问:“大将军请小子来是有何吩咐?”

    眼前少年如琢如磨,似清风朗月,淡菊雅梅,确是不凡。可惜,李悠然乃是男子,他却非女儿。

    老将军面色严峻的上下打量了顾东篱一番,冷声威胁道:“悠然出征回来后就病了,汤药难进。老夫知道悠然对你情根深种,此次病重多是因为你。若你能让悠然好起来,老夫保你官运亨通,如若不能……”

    ‘锵……’老将军抽出配剑砍在案几上,厚实的案几四分五散。

    他的话中从来没有和人商量的意思,他需要的是服从。服从者生,反抗者死。

    顾东篱脸色一阵苍白,强装镇定道:“老将军有所吩咐,下官不敢不从。”

    “顾大人,小的引你去见世子。”

    管家上前领顾东篱下去,顾东篱不敢有一丝迟疑,紧跟在管家身后。

    李府的建设多豪迈,宽而阔,府中道可跑马,设有演兵场……

    李府很大,住的人却不多,一路走来,府中退役的军人更多于仆人。

    老管家介绍道:“府中园院三十多座,分前后苑,老将军和世子居前苑,后苑住的是那些战死在沙场的英烈们的家眷。大人的活动范围尽量在前苑,免惊扰到后苑的女眷们。”

    “传言有云:大将军府大可比皇宫,富可敌国。李府上下却以粗衣示人,以糙米食。”原来李家暗地里救济着那些在战火中失去父亲,失去儿子,失去丈夫的可怜人。

    因为后苑住着军属女眷,自然有许多军人后裔。那些小鬼头们大的十一、十三岁,小的才五、六岁,但都因是军人之后的原因,都已经在跟着府中的老头习武。瞧,他马步扎得有模有样的。见有生人面孔,一个个投来好奇的目光。

    李府很大,顾东篱走了许久才来到李悠然居住的苑落。迈走苑中,顾东篱唯一的反应是不是他走错了,这间苑子明明是一间练武场。

    没有多余的花草,苑子中间被沙土填平,只有几棵梨树和梅树倚于墙角。

    空气中飘散着药味,身穿便服的太子燕珩站在屋前的檐口下,高贵且威严……

    顾东篱远远停下行礼。

    管家帮着解释道:“大将军让顾大人来照顾世子。”

    燕珩点头转身进屋,表情淡漠,这不冷不热的态度着急让人捉摸不透。

    屋内,李悠然安静地躺着,若不是他眉头紧皱,额上有汗珠滚落,顾东篱都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燕珩将李悠然额上的湿毛巾换掉,很轻很柔。早听到李悠然和太子兄弟情深,不想李悠然生病太子能亲至到病床前伺候。

    半晌,燕珩起身道:“既然是老将军吩咐的,悠然就交给你照顾了。若照顾得好,孤重重有赏,若是有什么差池……孤要你的命。”

    杀意扑面而来,顾东篱忙低头应是。

    床上的人何其有幸能得这么多的人为他尽心尽力。

    顾东篱的手抚上李悠然苍白的脸,指尖微微颤动不停。他终于再次碰触到他了,相思入骨,这愁肠滋味是他给予他的,还偏偏无抗拒。

    李悠然似有所感伸手握住了顾东篱的手,无意识地唤了句:“东篱……”

    顾东篱忙回:“我在。”

    李悠然眉头一松,安静地睡去,握住他的手却攥紧不放。

    次日,李悠然的烧退了,在药物的作用下意识逐渐清醒。黄昏之际,顾东篱提出了请辞。

    是他杀了梨白,在这座埋葬了被害者的宅苑里,他不知如何面对一往情深的李悠然。

    顾东篱的识相让老将军和太子很满意,威胁一番后又赐了些许财物让人送了他回顾府。

    “以后若你再敢贸然靠近我这傻孙儿,别怪我对你,对你的家族拿起屠刀。”

    临走时老将军冰冷的目光和他的一番话让顾东篱呼吸欲止,如至身于地狱之中,鼻间似有血腥之气弥漫……

    迷迷糊糊顾东篱不知怎么回到的顾府,刚进门老管家便匆匆迎了上来,一脸恐慌道:“老爷不好了,今早老太太和公主发生了口角,公主直接搬出府去住了。”

    顾东篱眉头一皱,很快便松了开,询问道:“母亲可有气坏了?”

    老管家躬身回道:“老太太刚才喊心口疼,宁王派了太医来瞧,太医说并无大碍。”

    顾东篱点了点头,很顾老太太的苑子走去。

    顾老太太苑落寂静一片,空气中飘着淡淡檀香,老太太虔诚的跪于佛像前静念佛经。

    许久,老太太才起身。顾东篱迎了上去,将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坐下。

    顾东篱亲手端去清茶,问:“听说母亲与九公主发生口角,不知是因为何事?”

    茶盏用力磕在案几上,老太太一脸平静道:“不过是因为一件小事。我儿乃做大事之人,这些后苑之事不必理会。”

    顾东篱目光复杂,恭顺应是。

    回到苑中,经多番打听后方知老太太给九公主下了坠胎药,正巧九公主身边有懂药理之人,双方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老太太太过自负了,她总以为能掌控身边的一切,却不知是九公主乃是连皇上、皇后看了都直摇头的刺头,又怎会由她随意摆弄。

    第二天,顾老太太狠毒欲残害儿媳腹中孩子,九公主不得以出府避难的事传遍京城。顾老太太被气晕了过去,一下子气倒了。

    李悠然怒目瞪着一脸嬉皮笑脸的明轩,责怪道:“就你多事。”

    明轩呵呵道:“我这不是为了掩盖住你在宁州剿匪不留俘虏的事么。”

    李悠然忽叹了口气,明轩贼笑着忙把请罪茶端了上去……

    一个多星期前,李悠然从博州调兵到宁州剿匪。联合正在宁州救助百姓的楚天行以计将那支两千多人的精悍马匪困在一个一线峡谷中,前后夹击,马匪愤起反抗……

    李悠然带兵一万,先以箭探,再以步兵驻防。一时间血如雨下,尸作山堆……

    马匪作困兽之斗,但转眼便剩几百来人。

    这时他们也被士兵们杀怕了,下马欲降。

    李悠然急着回京阻止顾东篱和九公主的婚事不想节外生机,下令全部剿杀。

    李悠然的冷血与残暴传遍整个宁州,一时间掀起涛天巨浪,也将宁州那些大小的匪营一并击散。

    少年冷血无情,大造杀业,此乃大忌。也难怪明轩多管闲事,帮其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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