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玲玲给我送晚饭的时候,还顺带着送来了一盏煤油灯。看着这个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东西,我脑抽地问了句:“……停电了?”

    她无奈地苦笑:“这儿根本就没有电。”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个消息。若不是亲身经历,我真的有点不敢想象时至今日还有闭塞到连电都没通的地方。

    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田玲玲一边把饭菜放到矮矮的炕桌上,一边闷声说:“路也不通的。只有本地人才知道怎么出去,像我这样被卖进来的就算上了山也找不着出去的路……所以他们根本都不关着我们,因为知道我们就算想跑也跑不出去。”

    我这才知道,田玲玲没像新闻里报道的那样被关小黑屋、甚至是用链子拴着,并非是因为被卖过来的时间久了,老头子放松了警惕,而是因为这村子已经闭塞到了近乎与世隔绝的程度,所以老头子根本不担心她会跑掉。

    不光是老头子,全村的村民都不担心。

    田玲玲话里透露出的讯息让我心惊。

    我问她:“和你一样的……有多少?”

    “那多了。基本上每家都有。”说完之后她又指了指炕桌上的饭菜,小声催促:“快吃吧,不然一会儿就凉透了……老头子今天跟人打牌输了钱,心情特别不好,我不敢触霉头,只能等他出去了才把吃的给你端来。都不怎么热乎了,你将就着吃点吧。”

    被她这么一说,我确实感觉有点饿了,胡乱塞了几口咽下肚,虽然没什么滋味,但肚子里有了食物总归是会感觉好一点。而且我知道,这没滋没味的饭菜,已经是田玲玲能给我的最好的了。

    我没问她是怎么说服老头子收留我的,也没有道谢,因为我很清楚她最需要的并不是言语上的感谢。

    “家里现在就我们俩吧?”我用极小的声音问她。

    田玲玲怔了一瞬,随后用力点头,双眼在昏暗的煤油灯映照下亮得吓人。

    “晚上别睡,等老头子睡着以后就来找我,我带你出去。”我小声说。

    “今晚?!”她惊了,“你……你不是说不记得出去的路了吗?今晚就走你有把握吗?”

    她太清楚逃跑失败的后果是什么了,也见过太多试图逃跑结果在山上迷路的小媳妇,甚至有好几个人迷路后把命都丢在了山上。

    她渴望自由,渴望回归从前的生活,可是她也害怕,怕失败后被抓回来又要挨打,也怕像那几个倒霉的女人一样,把小命都丢在了山上。所以她不敢轻易地付诸行动。

    我沉吟了一下,觉得现在就告诉她我会法术而且能飞的这件事情,她未必会相信,而且说不定会引出别的岔子,所以还是决定暂时不说。

    “没把握就不会让你做准备了。”我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具体的办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放心好了,我肯定能带你出去……只要你到时候好好配合我,别大惊小怪地惊动了老头子。”

    我觉得自己的带人飞行能力还算有信心,唯一担心的就是她到时候会吓得叫出声来。

    田玲玲神色惊疑不定,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恨不能直接用眼神掀开我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主意似的。我被她这样盯着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差点就忍不住改变主意告诉她其实我能飞……

    但老头子突然回来了。

    而且不光是他自己,还带了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人。俩人一回来就直奔我住的侧屋,那个中年人更是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最后就露出特别恶心的笑容。

    我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人,而是个猎物——一个随便他怎么玩弄、折腾都行的人形玩具。

    如此明显的不怀好意叫我如何忍受,我抓起菜盘子就想扣到那张恶心的脸上去,田玲玲去死死抓住我的手,满眼哀求地冲着我使劲摇头。

    她在求我别动手,别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坏了晚上逃跑的计划。

    我的头脑稍稍冷静了几分,意识到如果现在动手,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对方可是个正值壮年的男人,而且还是常年耕作的庄稼汉,拼力气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虽然动用法力之后强弱关系就会掉转,但那样的话他们肯定会喊人,左邻右舍很快就会赶来。而田玲玲说不定也会受到惊吓,不能好好地配合我……万一没能第一时间脱身,情况只会更加麻烦。而且使用法力之后,道宗的人也会感应到我的气息,会追杀过来。形势会对我越来越不利,而且无法逆转。

    电光火石间,我已经想明白所有利弊,并且做出了决定——忍耐为先,不主动激化矛盾。如果能够在保证自己不吃亏的前提下,拖到后半夜,按原计划悄悄地离开,那才是最好的方案。

    于是我慢慢地松开了抓着盘子的手,田玲玲见状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一直抓着我的手腕,怕我打那个中年人。

    而这时,老头子忽然用口音极重的土话问那个中年人:“咋样,这女娃娃长得够俊吧?”

    “挺好。”中年人笑着回答,似乎对我非常满意。

    被人当成货物一样评论,让我非常愤怒。而更可气的是,他们居然就这样当着我的面进行这种对话,一点都不避讳,这是吃定了我就算知道也跑不了是吧?

    哼,等明天他们就会知道,我不光能跑,还能带着田玲玲一起成功跑掉!

    两人又用土话交流了几句,但我没怎么听懂,因为他们的口音实在太重了。随后老头子就领着那中年人去了堂屋,还大声吆喝让田玲玲准备下酒的小菜,看样子是准备开喝的节奏。

    田玲玲飞快地小声说:“刚才那个人是村长的儿子,他应该是看上你了,但是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千万忍一忍,等他走了咱们就……”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放心,你快去吧。”

    老头子又在喊她,声音中已经带了火气。田玲玲不敢再耽搁,小跑着出去赔不是,又挨了顿骂才去厨房。

    我在屋里静静地听着,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免得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很快,田玲玲就弄好了酒菜,老头和村长儿子开始喝酒,大声地聊天,时不时地大声笑,听起来特别开心的样子,也不知道究竟在高兴什么。

    他们好像还提到了“儿子”、“第九个”之类的字眼,但我不是很确定自己听的对不对。

    时间过得非常缓慢,我等得十分煎熬,但是又不敢睡,怕错过逃跑的时机,也怕睡着以后会被占便宜,只能强打精神撑着。实在觉得困乏了,就使劲掐自己大腿,用疼痛逼自己清醒一点。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出去以后一定要报警,把这些畜生的罪行全都抖落出去。我就不信还能真的没王法了,这里又不是真的完全与世隔绝!

    我恨恨地想象着他们被抓、被判刑的凄惨下场,用这种方式又熬了好长一段时间。可堂屋里喝酒的俩人越聊越欢,完全没有半点要散场的势头。我不由得担心起来,难道村长儿子打不算走了,想跟老头子喝通宵?!

    还是说……

    他打算喝醉以后,干脆借着酒劲对我做点什么?!

    后一种猜想让我如坐针毡,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了。我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可是田玲玲还在堂屋里伺候着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进来跟我说话,我也没办法跟她沟通。

    怎么办怎么办……

    我越来越焦躁,变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底里不断有个声音对我说:要不别等她了,自己先跑吧。等出去以后报了警再回来接她也是一样的。

    可是另一个声音又质问我:人家收留你,给你吃给你穿,结果你自己偷偷逃跑不带着她,你还是个人吗?你是她捡回来的,你跑了她肯定被迁怒,会被活活打死的!她根本就等不到你带人回来!

    两个声音在我心里争吵不休,我死死地扣着炕桌边沿,扣得指甲崩了都没感觉到疼,一直瞪眼盯着桌上已经冷透的饭菜。

    自私的念头终于被良心彻底压倒,我决定无论如何都必须带着田玲玲一起走。如果能按之前的计划,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就算显露法力硬闯,我也一定要带着她一起闯出去!哪怕处境再糟糕,我也不能丢下她不管!

    做人得有良心!

    打定主意后,我悄悄地下了炕,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缝隙往堂屋里看。老头子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村长儿子看上去也有了六七分醉意,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了。但是田玲玲不在,也不知道是去厨房热菜了,还是干别的去了。

    看不到她让我心里有点慌,同时又安慰自己,她知道今晚有计划,肯定不会到处乱跑的。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却在收回目光的一瞬,瞥见了一个让我再也无法冷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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