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薛姐姐停顿了一下。她的眼中珠泪滚滚,她摇了摇头,摇断了脸上的两串泪。她哽咽道:“生死之间是什么感觉?”

    “没感觉,那一刻,我的脑中只是一片空白,我只是本能地伸出了手。”

    “万幸的是,望江楼虽称楼,实是塔。塔有五层,塔顶尖,塔底高。我这随手一抓,正正抓住了四层的挑檐。”

    “当时我只觉得手一震,然后剧痛。可也不知怎么的,那一刻,我忍住了这痛,竟抓住了那挑檐。那时我真如神灵附体,生生地从生死中,抢回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抓稳后,我第一个念头想的不是逃生,我看向了你。”

    “那一幕,我今生今世,不敢忘!”

    “你站在楼顶,双手还摆着一副往前推的姿势。你形如雕塑,就连脸上凝固着的惊恐,隔着丈多的距离,我也清晰可见!”

    “林妹妹,那一刻,我心如死灰。便是现在,我都不相信你竟会对我做出那样的事。你我虽不是亲生姐妹,却胜似亲生姐妹啊!你怎地下得了手,将自己的姐姐,置于死地!”

    “你怎么忍心啊,林妹妹!”

    “你怎么忍心!”

    “那时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我竟然挣扎着,借着那挑檐,一点点地移到了楼边,然后跳了进去。”

    “我坐在地上,浑身汗出如雨。我只觉得手剧痛,痛得像是要裂了。我只觉得浑身剧痛,痛得像是要散了架。可这些痛,都远远比不上,我心中的痛!”

    “我靠墙坐着,没有哭,心里只有无穷的愤怒,和无尽的怨毒!一个念头在我脑中疯狂地转着,我要报复,我一定要报复。既然你不顾姐妹情谊,对我下了如此毒手,那我还顾虑什么?你要杀我,我就要杀你!以后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从望江楼上下来后,那里发生的事,我没跟任何人提起。因为我知道,这世上没人会信,一向最是柔善,连花落了都要大哭一场,然后葬了花的林妹妹,会做出这等事!便连我都不会信,便连你自己都不会信。”

    “我将这一切都吞进了肚子里,寻找着能置你于死地的机会。没隔几天,这机会,就自己跳到了我的面前。”

    “我抓住了它。所以林妹妹,我活着,而你,死了!”

    “我报了仇,我终于独占了宝弟弟,我可以和他拜堂成亲,为他生儿育女。”

    “可我不高兴,一点都不高兴。”

    “那一天,当你的死讯忽然传来时,我的心就像被一盆凉水当头浇过,浇得整个人冰冰凉凉的,那寒意,彻骨!”

    “坐倒在地上,我放声大哭。那一刻,我心中所有的恨都没了,只剩下了,刻骨的悔!我只觉得,这一切就像梦一样。可当梦醒了,谁也无法挽回了,谁也无从挽回!”

    “林妹妹,现在我又落到了你的手中。我害死了你,你要杀我,理所当然。我不会反抗,也不会怨恨。”

    “可我想对你说,若不是那日,你将我推下望江楼,你我姐妹,何至于此,又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啊!”

    “我言尽于此,你要动手,便请动手!”

    看着薛姐姐一脸平静地闭上了眼,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梁上的朱雀儿心情无比地复杂。

    她向来心思单纯,她何曾想过,这世上竟有这般离奇诡异的事;她何曾想过,这世上竟有这般复杂难明的感情!

    看着闭目等死的薛姐姐身上,阴气渐浓,而生气渐淡,朱雀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她轻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两张辟邪符,随手丢下。

    遇到阴气,辟邪符自动激发,便见两团火光一闪,盘踞在薛姐姐身上的几个游魂立时凄厉鬼叫着,忙不迭地逃去。

    薛姐姐便见眼前有火光一闪,待睁开眼后,却并无异样。然后她便觉得,自己原本越来越阴冷、越来越僵硬的身子,在迅速地恢复正常。而原本房中无处不在,阴寒刺骨的寒气,也在迅速地消退。

    不一会儿,房中再无异样。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便如一个梦,梦去了,终无痕。

    薛姐姐呆了一会儿,忽然大哭,她拜伏于地,哭道:“妹妹原来还念着往日姐妹情谊,不忍真取了姐姐性命。”

    “是姐姐错了,大错特错。而今大错已铸,姐姐无能为力,只能每日里三柱清香,祝妹妹早日投个富贵人家。”

    “妹妹,今生,姐姐欠你的,来世,姐姐再还。”

    看着薛姐姐大哭离去,梁上的朱雀儿神色复杂,可终一动未动。

    当听朱雀儿说完这一切后,小道士怔立良久,最后一声长叹。

    朱雀儿苦恼地问:“丑道士,现在怎么办?”

    “若说这薛姐姐是坏人,可毕竟是林妹妹痛下杀手在先。可若说这薛姐姐不是坏人,林妹妹毕竟不曾真置她于死地,而她竟真取了林妹妹的性命。”

    “丑道士,你说,我们是该将真相告知于众,还是该当一切未曾发生过。”

    小道士想了想,叹道:“我曾听师父说,这世上绝非非黑即白。再坏的坏人也会做好事,再好的好人,也会做坏事。在山上时我总想不明白这个道理,老觉得,好人便是好人,像秋娥姐。坏人便是坏人,像李里正。待下了山后,我才渐渐地有些明白。可直到今天,我才真正地懂了。”

    朱雀儿一撇嘴:“丑道士,我问的是,现在该怎么办?谁要你说这些有的没的。”

    小道士想了想,说:“薛姐姐绝不会邪术,所以这件事里,必有一个会施展邪法的恶人。雀儿,这一两日还请你辛苦点。我料到受了这一惊后,薛姐姐定然会去找那恶人,到时你顺藤摸瓜,将那人给揪出来。”

    “哼,你又指使我,你个丑道士。”朱雀儿愤愤说道。

    天近黄昏。

    薛姐姐行走在后花园中,脸上愁眉不展,便是遇见了人,也不似往常那样,未语先笑,三言两语间,就哄得别人开心。可谁都不以为意,少不得还会停下脚步,安慰她一番。

    行着行着,薛姐姐越走越偏,渐渐地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中。那里,有一幢孤零零的小木屋。

    薛姐姐上前敲门,门开了,出来一个三十来许的男人,长得极是猥琐。

    薛姐姐见礼,说:”贾六哥,小妹昨晚遇见一桩怪事,特来向贾六哥请教。”

    贾六哥笑道:“好说,妹妹请进。”

    待薛姐姐进去后,贾六哥盯着她行走间摇曳着的翘臀,脸上却是露出了,极银秽、极卑贱的一笑。

    银笑中,他微眯着眼,反锁上了门!

    薛姐姐进了屋,看了眼破旧的床上,胡乱堆着的那床臭气熏天的破棉被,强忍着恶心,咬牙坐了下来。

    坐定后,薛姐姐埋头诉说着昨晚的经历。她实在心有余悸,浑然没注意到,贾六哥根本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一双贼眼,只在她身子上打转。看着看着,眼便红了,呼吸便粗了。

    说完后,薛姐姐看向贾六哥,这才惊觉到他的异样。她心中猛地一咯噔,不动声色地起身,说道:“哎,我也真是的。急着过来,却忘了,这时正是休息的时候。便明日,我再来找贾六哥吧。”

    贾六哥银贱地一笑:“是啊小妹,现在正是休息的时候,你就留下来,陪哥哥我休息休息吧。”

    一听此言,薛姐姐霍地站起,一时气得满脸通红。她冷冷说道:“不敢打扰六哥,小妹告辞了。”

    说着,薛姐姐急急往屋外走去。

    贾六哥指着她,大笑:“今儿个你来了,还想着走?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薛姐姐身子猛地一震,她仓皇地扑到木门边,急急去开那门。

    她的动作,却忽地凝滞,因为贾六哥大笑着,说了一句话:“你若是出了这门,我包管,你比你的林妹妹,死得惨上十倍、百倍!”

    薛姐姐身子一僵,她艰难地转过身,脸上一时惨白如纸。她颤声问道:“贾六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妹我听不懂。”

    贾六哥大笑,他疯狂地大笑,志得意满地大笑。笑够了,他说道:“小妹,有两件事,我骗了你。”

    “第一件事,被人施了神术,生生地摧残去了一魂一魄,你的林妹妹,绝对不会是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相反,她死得非常痛苦、极为痛苦。有多痛苦?她动弹不得,叫喊不出,只能在黑暗中,绝望地感受着,自己的一魂一魄被一点点地碾碎。哪怕她再痛得,恨不得立即就死去,她也死不了,也动不了,也叫不了。”

    “呵呵,这世人谁都不知道,死在这种神术下的人,到底是死于魂魄残缺,还是被生生地痛死、被活活地吓死!”

    “啧啧,死得真惨哦!你那可怜的林妹妹,那我见犹怜的林妹妹!”

    “你!你!”薛姐姐嘤咛一声,软倒在地上,放声大哭:“林妹妹,我的林妹妹,是姐姐我鬼迷了心窍,是姐姐我心里着了魔,竟听信了这恶人的鬼话,竟害得你如此凄惨。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她颤抖着手,指向贾六哥,她怒喝道:“恶魔,我跟你拼了。”

    说着,这女子,一头狠狠地向贾六哥撞去。

    可一个大家闺秀,如何是一个精壮男人的对手?

    贾六哥毫不费力地制住了她,将这具丰润迷人的身子,死死地搂在怀中。

    这个恶魔,他银笑着,在薛姐姐的耳边说:“美人,你现在不需要叫,不需要挣扎,你要留够力气。因为呆会儿,你就得在我身下,拼命地*,疯狂地挣扎!”

    “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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