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哥哥竟,竟从白鹿洞书院返回!”

    听到这,小道士一声长叹,不问可知,这桩婚事必起变故!

    吴姐姐更是泪如雨下,至不能语。

    小道士叹道:“姐姐,你即这般伤心,那就下次再说吧。”

    吴姐姐哽咽道:“如此断肠事,奴家只敢想一次,实不敢再想第二次。”

    小道士长叹,只得坐下。

    好一会儿后,吴姐姐才说道:

    “那一日,奴家正在闺房中发呆,想着这么快就要嫁给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心里实在忐忑。”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喧嚣声。奴家从窗口往外一看,正看到,看到刘哥哥疯了似的,向奴家这边跑来。边跑边哭喊道,吴妹妹,我来救你了。吴妹妹,我来救你。刘父并我爹和几个仆人死死地拦住他。他拼命挣扎,好几个人都拦不住。”

    “奴家看了伤心,便喊道,让刘哥哥上来。”

    “刘哥哥上来了,一见奴家便说,吴妹妹,哥哥知道,是他们逼你嫁人的。妹妹别怕,哥哥这就救你走。哥哥带你远走天涯。”

    “奴家大哭,哭着说,抱歉,刘哥哥,妹妹我要嫁人了,要为**、为人母了,不能再伴在你身边。”

    “刘哥哥大怒,说,你怎么可以嫁人?你我自小便在一起,形影不离。你今生今世都要陪在我身边,我今人今世也要守在你身边,你怎么可以嫁人?你不能!”

    “我哭道,我是女子,女子长大了怎要嫁人啊!对不起,刘哥哥,可惜我没能嫁给你!”

    “他大哭,哭道,你怎么可以不嫁给我?所有人都说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可到最后,你却要另嫁他人!吴妹妹,你怎能如此绝情?”

    “我大怒,怒道,到底是妹妹我绝情,还是哥哥你绝情?”

    “奴家一把拉开衣柜,指着里面的大红嫁衣说,我学了七年女工,用了三年功夫,一针一线,一点一滴地绣成了这件嫁衣。一心想着,穿上这嫁衣,嫁给你,从此相夫教子,为你生儿育女。”

    “可结果嘞,结果怎样?这嫁衣放在柜中整整一年,你娶了我没,你娶了我没有!”

    “刘哥哥如遭雷击,喃喃说道,原来妹妹也是爱我的,原来妹妹也是想嫁给我的。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妹妹不等等我?我说了一年为期,现在才过了多久,还没有四个月啊。妹妹既然爱我,为什么要这么急,急着另嫁他人!”

    “奴家惨笑道,是,你是说了一年为期,可你也说了,你一直将我当亲妹妹看,对我并无一丝儿女私情!刘哥哥,你即然对我并无一丝儿女私情,又怎能要我等你一年又一年?当日你即说出这等绝情的话,今日又跑来故作深情。刘哥哥,有意思吗?”

    “刘哥哥大惊,叫道,我何曾和你说过,一直将你当亲妹妹看?然后他猛地醒悟过来,一时脸色惨白。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坐在地上,嘶声叫道,我,我只给娘亲说过这话,难道她竟告诉了你?她是我亲娘啊,她怎能这般害我?”

    “看着他眼里的仇恨,奴家觉得很害怕,急急说道,那日我从后花园去了你家,在书房外自个偷听到的。不是你娘亲说的,你休得怪她。”

    “你,你偷听到的?刘哥哥不敢置信地叫道,然后哈哈大笑。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着道,错了,全错了,全都错了。”

    “笑了后,他大哭,号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他哭道,错了,全都错了。”

    “看着形同疯癫的刘哥哥,一种极浓极深的恐惧从我心里涌起。我知道,自己真的误会了什么!”

    “呆呆地坐在绣床上,我听刘哥哥哽咽着,说着他的心里话。”

    “刘哥哥说,我生平只与你在一起,从未与别的同龄女子相处过,这样的我哪里懂得,什么是情?什么是爱?我根本就分不清,我对你的情,究竟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情!我只是从话本戏曲上知道,男女结为夫妻,彼此之间必得有爱,不然定会痛苦终生。吴妹妹,哥哥我是那般地心疼你。为了你,便是要了自己的命,都甘之如饴。你说,哥哥我怎么舍得,让妹妹你痛苦终生!”

    “我就想,我必得先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在我心里,到底是把你当成了亲妹妹,还是当成了妻子。如果是当成妹妹,那我就亲自为你寻个如意郎君。如果是当成妻子,那我必迎娶你过门,呵护你此生!”

    “因为这个糊涂的想法,我才没有答应那次的提亲。可这种心思怎么好跟人说?我爹娘不理解,一味苦逼。我情急之下,才说了那话。我怎会想到,一句随口说出,糊弄我娘亲的混帐话,竟然会刚刚好被你听到?我怎么可能想得到啊!”

    “为了弄明白自己的心意,我去了白鹿洞书院。在远离你的地方,冷静下,问问自己的心。可真的离开了你,我便开始想你。到了书院后,我更是疯狂地想你。读书的时候我想你,写字的时候我想你,吃饭的时候我想你,睡觉的时候我更想你。我见到花,就想起你的笑脸;我见到水,就想起你的温柔;我见到风,就想起你的琴音。我想得疯了,想得痴了。”

    “到得那时,我才知道,自己就是个傻瓜,是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大傻瓜。这样强烈的想拥你入怀,这样强烈的想和你共度此生,这种感情,怎么可能是兄妹之情?怎么可能啊!”

    “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我一刻都没耽搁,在书院留了一封信,连夜返回。这一路上我心急如焚,只想着早点返回临安,那样,便能早点和你拜堂成亲,早点和你洞房花烛,早点和你花前月下,共度此生。”

    “好不容易我进了城,就听到李家疯子追求吴家女儿的事。我当时一听就傻了,疯了似地跑回家中,追问爹娘。才知道,不过区区三个多月,你已经和他人,定了婚约!”

    “哈哈,多讽刺啊!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你,却要另嫁他人!”

    哎!小道士长叹一声。如此阴差阳错,实在是,……

    吴姐姐也是一声长叹,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摇去了脸上的几滴珠泪。

    “那时我听了,也傻了,呆了,几要疯了!我失魂落魄地坐在绣床上,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你,你怎地那么傻?你怎么能那么傻?”

    “是啊,我怎么能那么傻?刘哥哥坐在地上,哈哈大笑,我怎么会傻到分不清,什么是兄妹之情、什么是男女之情?我怎么会傻到想出,远去白鹿洞书院这样的鬼主意。我,我真得是天下第一号的大傻瓜啊!我,我打死你这个傻瓜,我打死你!”

    “看着刘哥哥疯狂地打着自己的脸,看着刘哥哥在地上用力地撞自己的头,我吓得嘶声尖叫。好多人急急冲了进来,扛着血流满面的他就走。他拼命挣扎,不肯走。他大叫道,吴妹妹,我绝不会让你另嫁他人。今生今世,你是我的,你一定是我的。我定要和你拜堂成亲,我定要和你洞房花烛,你等我,你等着我!”

    “我放声大哭,哭得生生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我爹娘守着我,脸上也是愁云密布。我娘亲说,要不将李家的亲事退了吧。我爹爹怒道,婚约已定,喜柬已发,岂是能退就可以退?吃上官司不说,侍郎大人的脸面何在?”

    “可看我整天的魂不守舍,我爹爹终心疼我,正想不顾一切上李家求说时,李郎君却得到消息,来到我家。”

    “他做了一件疯狂的事。在正堂上,他手执尖刀,对准自己的胸口,对我爹爹说道,泰山大人是否怀疑小婿对令千金的诚心?小婿愿剖胸给泰山大人一观,以示真心!”

    “我爹爹大惊,叫道,岂能如此,岂能如此?喜事绝无变动,只待佳期一到,你来亲迎便是。”

    “送走李郎君后,我爹爹来到我闺房中,流着泪说,女儿啊,爹爹对不住你。这事,爹爹真无能为力了。”

    “我大哭,说,这便是女儿的命,女儿认命!”

    “不久后,亲迎之期到了。爆竹轰鸣,唢呐声中,我凤冠霞帔上了花轿。我以为,刘哥哥会来找我,可没有。我知道,他一定是被关了起来。”

    “洞房花烛夜,掀了盖头,同牢合卺以后,我坐在新床上,紧张的浑身发抖。我很紧张,很害怕,害怕到想逃离这个新房,逃离身边这个男人。”

    “李郎君看出了我的紧张,他坐在我身边,柔声说道,为夫隐约有听说过,夫人和刘家哥哥的事,可知道的不甚清楚。夫人可以说下吗?”

    “于是这个晚上,李郎君没有碰我一根手指头,只是坐在新床上,听了一整晚的故事。那个晚上,其实他要是想取我的清白,我绝对不会反抗,因为他已是我的夫君。可他没有,所以我分外感激他。”

    “后面数月,李郎君一直对我极好,却也一直以礼相待。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我主动叫他留下。”

    “在将清白托付后,我真正地开始忘却刘哥哥,开始将全部的心思,投入到自己夫君身上。”

    “而我的夫君也没让我失望,他对我的好,丝毫不在刘哥哥之下。而他和我的性情,其实更是相投。”

    “于是,我和夫君,过了六年,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生活。”

    “那六年,可真美啊!”吴姐姐叹道。

    可看着吴姐姐眼里和脸上,那满是幸福的微笑,小道士心中却长叹:

    追随幸福而来的,往往便是,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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