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也好假也好,今日这女人死期已至。

    玉灵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外面走去。

    孟徽钿的哭泣陡然停止,像个木偶人一般站立起来,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走出房门即刻消失在活人的世界。

    地府之门已开,大批的鬼差守在鬼门关外,鬼魂哭嚎着进入。鬼凄凉惨淡,人间四季变换交替,魂魄来这里轮回转生。

    阴间光线昏暗,但也有生长的植物,也有清凉的河水。这里规矩森严,冰冷无情,但也有守着心中的温情者。当然,也有破坏规矩者。

    孟徽钿神情迷惘,痴痴呆呆地跟在后面走,除了脚步快一些,与黄泉路是的鬼没有区别。她跟在玉灵后面,像是一只没有牵绳子的羊。

    静谧阴森地地府突然起了一阵风,风很小,彼岸花轻轻摇动,魂魄却被吹的东倒西歪。

    呆滞的孟徽钿打了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她粗喘着气,往四周看。她不知道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但机械迟钝的鬼魂和诡异的环境让几乎将她吓死,忽然又看到了穿着黑袍的鬼差。

    她是见过鬼差的,所以知道它们的身份,再看那些鬼和脚下的花,突然意识到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吓得大叫起来,仓皇失措地想要逃跑,但脚下却生了根一般动不了。

    这地方原本是不该有风的,所以玉灵也停下了脚步。他掐指一算,眉头皱起。

    这风竟然是拔舌地狱的主司所弄,他知道自己大难临头,却还要做垂死挣扎。所以一早做了准备,等阴司主事一找上门,就让他两个心腹将拔舌地狱的恶鬼和喑虫放了出来。

    恶鬼在地狱里受尽折磨,一放出来便开始疯狂作乱。那些喑虫更是无脑的蠢物,爬出禁地到处乱窜。恶鬼还能抓捕,可这喑虫是伤魂的东西,阴差和鬼差都不敢靠近。

    现如今那主司和涉事的鬼差都抓住了,但恶鬼和喑虫却还在作乱。

    玉灵对阴司主事很不满,下手犹豫又布置不周,这么简单的事情竟能弄成这样。

    不过即使不满当下也不能计较,先把恶鬼和喑虫收了要紧。

    他从衣袖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紫蓝色瓶子,又把水寂也放出来:“拿这个去拔舌地狱,收服恶鬼和喑虫。”

    水寂答一个是,拿着瓶子一瞬间不见了踪影。

    玉灵看了一眼惊恐万状的孟徽钿,然后迈步前行。孟徽钿清醒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往前走,真就好像栓了跟绳子在身上一样。

    她想要叫出来,喉咙却像被捏住了,发不出声音。

    “这条路你早就该走了!”玉灵在前面沉声说。

    孟徽钿听到声音惊恐更甚,眼睛盯着前面的背影。此时玉灵一身白衣,仙姿飘然,如果不说话它都不知道这是之前跟她说话的人。

    不一时到了奈何桥边,因鬼门关才开,所以走到这里的鬼还没有几个,孟婆把勺子放在一边,眼睛看着忘川河对面,鬼差也都在向那里看。

    刚才风从对面吹来,此时又有异常的声音传来,虽然声音不大,但已够让人吃惊的了。

    等到这位上仙走进了孟婆才知觉,转头看过来,惊慌地喊:“见过上仙!”

    她这一叫才让那些鬼差回过神来,纷纷参拜。

    孟徽钿一听这些鬼差对他的称呼眼睛圆睁看着他,双手抱在胸前。普通人梦寐以求能见到神仙,可对犯下犯下滔天大罪的她来说就是噩梦。

    忘川河水面平静如镜,没有一丝波纹,那不喝孟婆汤的鬼还沉在水底。

    “昝相,出来!”玉灵站在岸边叫。

    孟徽钿听见这个名字更是吓得几乎背过气去,要不是被法力定住肯定趴在地上了。

    孟婆和鬼差都看着她。上仙接连两天带活人来,太奇怪了。昨天来带的是个调皮鬼,这次这个……穿着睡衣满脸惊恐,像是个胆小鬼。

    后来他们从其他鬼差那里得知,调皮鬼深得上仙喜爱,跟在他身边的。但这个的对这个胆小鬼却好像十分严厉且藐视,不知是什么身份了。

    良久,水面泛起波纹,脸色铁青的昝相从里面冒出头来。他瑟瑟发抖,眼神迷茫,只看清了玉灵,叫道:“上仙……上仙你……”

    “看看这是谁。”玉灵打断他的话,鬼的声音里都带着冤屈,让他这个神仙都听不下去了。

    昝相这才注意到了他身边的女人,迷茫的眼神慢慢睁大,不敢相信似的,轻声叫:“徽……钿……”

    那女人早已经看清了他,虽然已过去几百年,脑子里对他的影像也已经模糊,可看到这张脸前尘往事一下涌入脑中。这个水里的鬼,就是差点和自己结成夫妻的昝相。

    随着昝相的喊声,她的腿一软,倒在地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此时孟婆和鬼差都已知道了女人的身份,个个惊诧莫名。这水鬼等了几百年的女人竟然还是个活人!而且容颜未老!

    他们看得出这就是个人,不是妖也不是怪!转生过吗?

    不可能!凡转生的魂魄都要过奈何桥。而且昝相还认得她,看她的反应也是认得昝相的。

    他们很清楚,这个女人身上发生了大事。怪不得遍寻不见,而且上仙神情如此不悦。

    不过,昝相这鬼终于找到了自己等待的人,几百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它可以解脱了!

    此时昝相已缓缓游到岸边,双手扒着河岸又叫一声,眼神中又是惊喜又是恐惧。终于见到了等待几百年的人,可又怕这是自己的幻觉。

    冰冷的河水中泡了几百年的水鬼终于爬上了岸。它一身白衣,是古代的囚服。手里还拿着苏格儿给他的那朵彼岸花,花还鲜艳鲜活着。

    “徽钿,我终于……终于等到你了。”它慢慢朝孟徽钿走过去,声音非常小,怕自己的声音太大将她吹化了一般。

    孟徽钿此时快要吓死了,她不敢置信这个鬼竟然还在,她早已经把他忘记了。他身上寒气逼人,让她瑟瑟抖动。

    “徽钿,你终于来了……”它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这句话里既有感叹,也有他这百年等待的心酸。那河水可真冷啊!

    孟徽钿的心理终于崩溃,突然尖声大叫起来,瑟缩着身体往后退。倒在了彼岸花丛中,她哭得声嘶力竭:“放过我吧,放了我……”

    昝相跟随着她往前移动,嘴里还说着那句话,像是走火入魔一般。玉灵冷眼看着,任它步步紧逼,那女人又惊恐无措。这是因果,是她欠下的债!

    奈何桥上的鬼都看过来,痴痴地看着这一幕,黄泉里的生死纠缠。

    孟徽钿躲闪不过它的执著,突然朝着玉灵爬去,匍匐在他脚边哭喊:“上仙救命……救命啊……”

    “我说过,你早该来这个地方了。”玉灵冷漠地说。他手捏起一个咒语朝着昝相的额头打过去。

    瞬间,痴迷的昝相突然清醒过来,迷茫的眼睛有了神采。他看了看上仙,又皱眉看着地上哭泣的孟徽钿:“徽钿,你……你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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