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绝望是什么,那么莫倾征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在你进了特工总部的审讯室里,你可以充分的体会到这种感觉,在这冰冷幽暗的地方,人性已经泯灭了,就像李士群,就像刘秘书,日复一日的鞭打,电击,又或是十几二十个人对他轮番拳打脚踢,他的身体从痛苦到麻木,他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夜,身上的伤痕一道叠着一道,干涸血液黏在身上,整个人就像是从烈狱里走出来的血修罗一般,上半身的衣服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凌乱的鸟窝头上还插着两根稻草,等到他再一次被刘秘书的腿踹到地上后,一直坐在一旁影佐站了起身,叫停了刘秘书接下去的动作,走到他跟前,蹲下身,“莫倾征同志,11月1号从你来到这里,到现在已经2月7号了,算下来刚好整整一百天,我知道你意志力坚强,却没想到你能坚强到这种程度,一百天,我告诉你,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共党,军统,能在我们特工总部的审讯室里坚持超过一百天不投降的,你也实在是太厉害了,出乎我的意料啊!不过你知道吗?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舍不得杀你,越是舍不得杀你,你受的折磨就越多,人有的时候,衷心是很好的,衷心的连命都不要的,很让人佩服,可你不要自己的命,总要你奶奶和大嫂的命吧!”

    最后一句话,成功让一向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的少年艰难的抬起头看向他,眉头紧锁,“你把她们怎么了?”影佐刚才说的没错,他可以为了衷心组织不要命,可却不能为了衷心组织而不孝的连累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的老奶奶,更不能违背当初在大哥临死前答应他的,要好好照顾大嫂的这件事。

    影佐对莫倾征这反应很满意,他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把她们怎么样的,但是如若你不乖,那她们可就要倒霉了。”

    莫倾征咬牙切齿地看着他,“没想到你堂堂一个陆军上将,不把你的一身本事用来报效你们的天皇就算了,拿来欺负老弱病残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作为一个男人,我看不起你。”他不是没想过影佐可能会想尽办法去找到他的家人,用来威胁他,毕竟小日本特工总部最擅长的还不就是这一套,他当时太过自信了,以为自己已经跟大嫂和奶奶断了许久的联系,写信也是一年活着是两三个月一封,都是用化名的,地址也是假的,再加上在组织里他的身份是最高机密,即使那个内鬼有通天的本事,也不一定能把他所有资料都挖出来,可没想到,他到底还是小看了这影佐还有李士群,恐怕就在几天前他收不到家里的来信的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把她们给抓了。

    影佐怒极反笑,他知道莫倾征说的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对他的行为而感到愤怒,而他愤怒就代表这一次他的软肋抓对了,“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你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再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这是最后的时限了,如果你还是这么的不识趣的话,那明天就让你的奶奶和大嫂陪着你,一起为你的那些狗屁信仰死吧!”说完他就不再停留,朝站身后的另个日兵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把莫倾征架回牢房里去,然后就朝门口走去,门外李士群满脸焦急的朝刑房里头瞄。

    其实在回到特工总部的第二天,他询问了手下的人,才知道原来当时火车上陆家小姐被莫倾征当作人质挟持了,而且还在乱战中被他的人误伤了,摔下火车,吓得他连忙询问摔下的地点,然后派人去那边搜寻了好几天,都没找到,本来想打电话到陆家,诚诚恳恳的给他们道歉,然后保证一定把人找回来,结果就被告知小姐已经找到了,现在还在医院处在昏迷当中,一直没醒过,他本来打算立即买张车票去北平亲自上门跟陆老爷道歉,可陆家少爷陆诚说他的父亲等弄好妹妹这边的事情之后,就会过去找他,让他直接在上海等着就是了,就在今天一大早,他就接到了陆老爷的电话,说已经在上海火车站,现在就来特工总部找他,还说要见影佐,电话中的语气并不是特别好,他也自知是自己疏忽了,你说陆小姐要是被那莫倾征推下火车的倒还好,可是被他的人打伤摔下火车的,这陆老爷这次来上海八成是跟他算账的,谁不知道他对他这个女儿宝贝的不行,捂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了,所以他一听完电话,急急忙忙的就跑到审讯室找影佐,幸亏这几天为了莫倾征的事,影佐三天两头的往他这里跑,突然要找,也不难。

    “你找我什么事?”影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审讯室外头看起来很焦急的李士群,不咸不淡地朝他问道,他对着李士群实在是没什么好感,他太老奸巨猾了,而且对他们大日本也不是完全衷心,他只不过是出于个人利益而已,要是哪一天,戴笠,也给他足够的利益,说不定会立即背叛他们,要不是出于个别原因,他是不会再留他在这里的,而且这一次其实他早就把莫倾征的所以有底细都探查好了,也提前找到了他的奶奶和大嫂抓起先关了起来,他之所以明知道这么多信息,还让李士群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满上海的找,就是想借此除掉他,所以才装作很着急的样子给他下死命令,如果他抓不到莫倾征,那么他就有足够的理由,把他从现在这个位置踢下去了,甚至直接除掉,可他倒是没想到李士群真的把莫倾征给抓了回来。

    李士群见到影佐问起,连忙把陆晨曦被自己的人打伤摔下火车,然后陆老爷陆山河来到上海要见他的这件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这种事你怎么没有早点告诉我?陆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在哪家医院?我要亲自去看看她,给她道歉,你是怎么教育手下的人的,看来这特工总部处长之位不能在这么空着了,正是因为你两头无法兼顾,没有教育好手下的人,才会发生这种事,你去把我珍藏的那瓶黄田酒拿过来,然后再吩咐厨房的人把酒和寿司一起端过来会议室里。”影佐一边吩咐站在身后的一个日兵一边朝审讯时的方向快步走去,陆家在北平长沙,外国东北各处都有势力,家族企业颇大,底蕴也很厚,连他这种人都是不敢惹的,李士群这家伙怎么尽给他找事。

    ............

    会议室。

    “陆先生,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有失远迎啊!我刚刚一听说你来了,马上命我们大日本最顶级的寿司师傅用最新鲜的食材,保证你吃过了还想吃,还有这一瓶,是我珍藏了多年的黄田酒,我记得你最喜欢喝这个牌子的,我给你拿了一瓶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影佐手上拿着一陶瓷酒瓶走进会议室里,一脸笑意的朝已经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明显心情不太好的陆山河走了过去,他这样也不是说他们日本非怕了陆家不可,只是陆家财大势大,跟外国人也有交情,而且在古董鉴赏,还有五行风水学这行颇有造诣,他们日本现在正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如果成功了,那别说是那些共党,还是军统,中统了,就是美国,英国这两个珍珠港事件后就对他们虎视眈眈的国家,都无需在畏惧了,而这项秘密任务,非常需要陆家的帮助,所以他也不好把双方的关系闹得太过僵硬,以免坏了大事,中国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小不忍则乱大谋。

    陆山河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冷笑,语气依旧没因为这影佐的明显讨好的话而有所改变,反而厌恶更深了,“影上将客气了,我陆山河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就是普通的商人罢了,我也知道你们特工总部特别忙,百忙之中怎么顾得上小女呢!我明白,也理解,我今天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就是听家里的管家说李主任打了很多电话,似乎很关心小女的状况,所以我为了不让他太过担心,就亲自来跟你们说一下了,医生说啊!虽然小女摔下火车时下方是个湖,没有直接摔在地上,身体周身倒因此没有骨折,不过也不知道你们特工总部那位小兄弟,这么的‘不小心’打到了我女儿的头,造成重度脑振荡,现在还在昏迷当中。”

    百忙之中顾不上,摆明就是说他们不把他的女儿放在眼里,什么不让李士群太过担心特地跑过来,什么不小心打到他女儿的头,这语气明明就是明嘲暗讽,根本就是特地跑来说他们特工总部顾着抓人,不管他女儿的死活,让他女儿脑震荡昏迷住院,事后才来紧张。

    影佐身形一僵,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眼跟在身后的李士群,这李士群居然手下的人做出这种事来,看来他的位置,是必须尽快想办法收回来了,要不然来日一定会成为他的祸患的,他收回视线,继续笑着看向面前的陆山河,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后,连忙把手中的瓷瓶里盛的酒给他倒满,“陆先生真的是太谦卑了,你们陆家的名头这么大,生意又做的如此好,我很是佩服的,令千金的事情其实我也是刚刚才听说,实在是非常的抱歉,本来照理说也应该是我亲自上门道歉的,可是你看,我最近公务缠身,实在是没有办法走开,我在这里代表整个特工总部,郑重的给你和令千金说声对不起,请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计较了。”

    “哈哈哈。”陆山河豪爽地一笑,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我不说了吗?我今天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来告诉你们小女的具体情况,让你们安心,另外.............那位挟持我女儿的人听说已经被你们抓起来了,你们准备怎么处置他,毕竟我女儿受伤多半也是因为他。“

    影佐听着他那话锋急转的语气,干笑了两声,说道,”这个...........我恐怕不方便给你透露,你也知道我们这的规矩,不过你放心,他现在所受到的刑罚,绝对比你女儿身上的伤还要重上十倍,这口恶气,我也算是帮你给出了,你看要不要赏脸来趟梅机关,我们上头的特使每一次想要约你出来喝杯酒都约不到啊!“他虽不知道这陆山河为什么要打探莫倾征的情况,反正绝对不可能时为了他的女儿。

    陆山河见影佐态度坚决,也就见好就收,不再说莫倾征的事了,只是打着哈哈说过段时间再说,然后就借故告辞了,他临走前,往审讯室的方向看了看,嘴里喃喃道,”小曦啊!不是老爹不想救他,而是真的无能为力啊!影佐和李士群都是老狐狸,老爹一开口,他们就猜到我心里想啥了,我有什么办法呢?“他无奈苦笑地摇了摇头,朝门口已经停了许久的老爷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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