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进去了,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不过不管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已经决定好的事,谁也拿我没办法。”陆耀祖两人一路走出长廊,到后院,走到其其格平常闲暇时最喜欢待着手握一本戏本子的地方,鲤鱼池边,马培煦停下脚步,他知道再往前拐个弯就是陆耀祖平常总是待一下午都不见他出来的书房,书房后面的窗户正对着鲤鱼池的一个位置,那个位置正好就是其其格平常坐的位置,马培煦还记得知道这巧合之后他还曾调侃过这对夫妻,说她们不知是朗有意,妾无意还是妾有意,朗无意,不过那时他个人认为是两人故意让对方一眼就可以看到自己的,他还因为这事经常故意找借口跑到陆耀祖的书房,还故意非要站着他书房后的窗户前挡住他的视线,为此那时被他哥骂了好多次,一想到这里,看着周围已经看了十几年,从出生到现在再熟悉不过的这些景色,似乎每一处地方,每一块砖每一块瓦,都伴随着一份回忆,里面有陆耀祖,有其其格,也有他已经永远也不能再出现在他面前的兄长,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走下去了,也确实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遂止步,转身,将自己心里的话挑明,朝安静的跟在自己身后的陆耀祖开口道。

    陆耀祖眉头微皱,抿嘴,沉默盯着面前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的马培煦,半响后,叹了口气,眉头渐舒展开,就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点头,“我知道了,那离开陆家,你要去什么地方?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你,也不好随便让别人去打扰你,只是马叔年岁已高,再加上马嫂死的早,膝下能陪伴他老人家的就只剩下你和你哥了,你哥现在.........又不在了,也就只剩下你了,你如果有时间还是多回来看看他吧!”绕过面前的马培煦朝书房走去,“我知道你........在怪我.........也不太想看到我了,所以我拉你过来这里,也并不是为了要劝你什么,只是马叔近年来身体越发不好,不能太过激动,想让你避开,让他老人家消了那口气而已,你回去吧!也不知道要离开多久,肯定有很多东西要收拾,什么时候走?”走到通往书房门口的红廊台阶时,抬起的脚,停了停,然后又慢慢收了回去,转身,看着站在不远处依旧盯着自己的脸看,抿着嘴一言不发的马培煦,语气难得的小心翼翼,“还有........我.........能去送送你吗……?”

    “别来了……就像你刚才说的,我已经不想看到你了。”马培煦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与陆耀祖的对话竟然会变成这样,他想如果以前的他看到此情此景,大概会骂自己一个大男人也太小家子气了,一场气居然生了这么久,若不是陆耀祖,你可能怎么死都不知道之类的打抱不平的话,但经历过跟没经历过的到底还是不一样,你没尝试过失去至亲的滋味,又怎么能知道它有多痛,有多让人难以接受。

    而造成这一切的陆耀祖,不管他是无意还是有意,间接还是直接,马培煦觉得他都不能原谅他了,真的没办法。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走吧……”陆耀祖惨淡一笑,转身,走上红廊,步履缓慢朝书房大门走去,仔细一看,那孤寂的背影,竟还有些摇晃,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早就把马琉灰和马培煦当成他的亲哥哥亲弟弟一般,现在突然之间马琉灰死了,马培煦将他看作仇人,不想再见到他,那种一下子失去了生命中两个重要的人的心情,有多痛?可想而知。

    只是马培煦现在正在气头上,根本看不出陆耀祖心底的痛苦,他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就都是陆耀祖当时在那洞穴中将他哥硬生生的推向那些杀人树枝,还拦着他,不让他去施救,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昨晚入睡时他的耳边还能听到他哥的惨叫声,是那么的凄凉,无助,绝望,他真的很后悔,很后悔幼时与哥跟在了陆耀祖身边,更恨自己那时遇到血尸时那一瞬间的懦弱,胆怯,若是他哥没有受伤,陆耀祖就不会为了活命而放弃他,甚至牺牲了他。

    如果可以马培煦宁愿死在那里的是他自己,因为死他不怕,但他怕自己要日日夜夜年年月月都承受这间接杀人的愧疚。

    “培煦?”其其格因陆耀祖刚才起床时动作太大被吵醒了,也听到外头的吵闹声,暗觉不对,便拉开一点房门,站在门口侧耳听了好半天,才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陆耀祖跟在马培煦身后走向后院,虽知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她也不好意思过多干涉,但洗漱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心里还是很担心,担心两人会不会吵起来,所以便去厨房倒了两碗昨天临睡前吩咐厨娘于妈煲的皮蛋瘦肉粥,端着朝后院走去,没想到走到半路就撞见了往回走的马培煦,见他魂不守舍低着头的样子,也知道她若不开口,恐怕她在他面前走过,他也不见得注意到她,遂开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马培煦闻声抬头,在看到是其其格后,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微点头,恭敬叫了一声,“夫人。”后见其其格着一身白底粉蓝色凤图暗纹袍子,里头是元宝立领粉蓝色裙装,腰间并未束裙带,头发盘起,发丝间插了几朵白色的珠花,挺着个大肚子,端着托盘的双手有些抖,连忙上前一步,接过那托盘,低头见上面是两碗肉粥,笑了笑,抬头,眉眼中些许笑意还多了些责备,“谢谢夫人,特地把粥端过来,不过以后别这样了,夫人现在怀着身孕,这些事,让下面的人帮忙做就好了,这万一一个不小心摔倒了怎么办?”

    其其格浅笑,瞄了一眼马培煦身后,空无一人,对两人谈话后的结果也猜到了些许,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不舍,“你.........这就要离开这里了?”

    “嗯......”马培煦点头,见其其格低着头一副难受不舍的模样,连忙转移话题,举了举手上的托盘,“这个是要拿给我和当家的吧!他在书房,我........我叫小红帮你拿过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说着马培煦绕过面前的其其格就打算去前堂喊平日里一向贴身服侍其其格的仆女小红来,却刚迈出一脚,左手就被其其格拉住了,“不用了,前几日小红乡下来信,说她父亲病重卧床不起,小红当天就收拾赶回家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自己就行了,你拿碗粥,给我吃光光,不许剩,还有,我这都第四胎了,孕妇需要注意什么,我会比你了解的少?不用担心我了,倒是你,一个人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就回来看看,还有夫君他.......他也很难受.........我知道你跟兄长感情深厚,但我想如果琉灰他还在世的话,一定不会希望你丢下夫君一个人跑掉的,好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给我吧!”其其格伸手拿过被马培煦端着的托盘,拿起上面的一碗粥,递到还低着头呆站着的马培煦手里,见他乖乖接过后,才继续朝后院书房的方向走去,她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就像一个人永远都叫不醒另一个装睡的人一样,如果马培煦铁了心要走,十头牛都拉不住他的,她能做的就是尽量缓解马培煦与陆耀祖的关系,尽量替陆耀祖挽留马培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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