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1894年。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是特具意义的一年,因为就在这一年里,中日之间,第一次,并非纸上谈兵,更非虚晃两招,互相试探,是真的真枪核弹的战争,在才七月中旬,就早早的入了冬,京城下了第一场雪后,全面爆发。

    “朕看诸位大臣已经商议许久了,不知道对这朝鲜东学党起义,有什么看法?如今朝鲜政府的形势朕不用说,诸位大臣也不是瞎子,想必是看得很清楚了,是节节败退啊!若是再照这种情况下去,恐怕这城池被攻破,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罢了,朝鲜如今的君主高宗李熙,几日前就给我捎了信过来,说明了具体情况,意思很明确,就是希望我们能派兵支援他们。”光绪见自己费着口水,说了一大堆,诺大的朝堂之上,除了寂静还是寂静,要么就是悄声跟谁说着什么,反正不是跟他这个皇帝说,虽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这种好像被所有人孤立在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还是每一次都能成功让他烦躁抓狂。

    抬手,一巴掌拍在金龙缠绕的龙椅扶手上,起身,指着面前个个看着东西,都迅速低下头,屁都不敢再放一个的大臣,怒骂:“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一回事?朕在你们面前就没有太后有分量是不是?所以无论朕说什么,你们都觉得自己随便敷衍敷衍,或者直接无视不理会也没关系,对吧?一个两个的,都是哑巴,朕问了你们十句,你们居然连一句都回答不出来,好,太好了,既然你们这么不想要说话,那就永远也别说话了,来人啊!拖出去,把他们的舌头,都给我割了!”

    事实证明,人只要一生气或一激动,就容易做出一些失态的过分事情,从前还未亲征,老太后还在边上看着,光绪哪怕这心里头憋着再大的火气,也不敢发作造次,可如今,在他成婚之后,太后归政早就不理朝政搬居颐和园去了,只有发生天大的事,才会出来处理,可纵使如此,这些军机大臣,还是依旧摆着一副对他不理不睬的死模样,等会儿,也不用猜了,有什么消息想法,准先让太后知道,身为天子,却连基本与大臣之间基本的交流,尊重都没有,他这个皇帝,当得是何其的可笑,何其的可悲啊!

    听了光绪一番气急的话后,又抬眼略过明显震怒的龙颜,面目狰狞,哪里有开玩笑的样子,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叩三拜,齐声喊着:“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天王老爷子给的胆儿,老臣也绝没有藐视圣上的意思啊!”

    “好了好了,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明天要是还上奏不出个所以然来,朕留着你们这些废物,也没什么用处了。”光绪自然不会真的让人去割了这些人的舌头了,要真这么做,老太后岂不要扒了他一层皮,他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些大臣,好让他们知道,他有的时候是维诺了点,但绝不是什么可以任人捏的软柿子,不要想着在他这里就可以随便松懈了,该处理的麻烦还是要好好处理的,见立刻就有了效果,心里边窃喜,边跟一旁的近身伺候的小德子使眼色。

    小德子立刻会意,捏着嗓子,抑扬顿挫的朝面前,个个都苦着一张脸的大臣,喊了一嗓子:“下朝。”就甩了一甩,将手上长得跟大毛笔一样的棍子,换到另一只手上,然后屁颠颠的跟在光绪身后,出了西暖阁。

    “万岁爷这是又要去珍主子那儿了?”小德子看走在自己前面,健步如飞,直往来时,景仁宫的方向奔去,虽然心底是为终于有那么一个人,让皇上恢复些与同龄正常少年男儿一样的精神气儿,不再整天除了忧愁这里,就是忧思那里,但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这里是紫荆城啊!即便后宫只有三个嫔后,但也不是除了珍嫔以外就没人了,万岁爷到底年轻气盛,不知人心深浅,这样独宠一个妃子,只怕不是在爱她而是在害她啊!

    “朕昨晚已经答应了珍格儿要陪她一起用早膳的,谁知道,这些大臣个个说起事儿来都支支吾吾的,硬是耗了朕不少的时间,珍格儿现在肯定已经在骂朕言而无信了,朕得赶在午膳前过去,好好哄哄她,不然今晚啊!朕准又要被关在门外凄凄凉凉的吹西北风了。”与其说没什么心眼,不如说在与人交往交流方面过于愚钝的光绪并未听出小德子语气里的另一层深意。

    抬手抹了抹下巴,唇角微扬,勾起一抹入宫以来从未有过的发自内心的,欢心笑容,目光远眺,墨石黑的眼眸荡漾着满满的情真意切,转身,不顾身份,和身后紧随其后的宫人异样目光,抬手抓住小德子的肩膀,越说越激动,“说心里话,小德子,朕真的觉得,此生能遇到珍格儿,是朕这辈子最幸福最快乐的事了,其实一开始,朕也没想到,困扰了朕数十载光阴的黑暗,就被这么一个还比朕矮上半个头的小女孩,轻而易举的拨云见日,说她的想法总能让朕在困境中找到希望,这可一点也不夸张,更非抬举,所以朕恨不得往后余生中的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跟她待在一处,永不分离,因为只有跟她待在一起朕才觉得自己是个可以被人依赖的人,才会发自身心的觉得这宫里的空气原来也并非如此压抑难受。”

    小德子一早就察觉到后背上的八卦者意味深长的一众目光了,双目含凶的回头,横了眼见他一直没回头,万岁爷顾着在这里煽情,一时也没注意,放肆大胆的伸长脖子,使劲儿往这里瞄,竖起耳朵,试图想要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回去交差的狗奴才们,直瞪他们悻悻垂头,不敢再抬起,才肯罢休。

    说实话,真不是他太多心了,这些个宫女太监,基本上只要是平常围绕在万岁爷身边的人,是有八个都是太后的眼线,就连新皇后也是,太后用来在归政后也能继续让万岁爷活在她眼皮子底下,一种监视的手段,所以新皇后不受万岁爷待见,相貌是其一,太后侄女身份是其二,也是最为主要的理由。

    可他还是得劝,万岁爷不知,他可是上朝前,收到消息了,今日一早珍嫔被几日前感染了风寒,最近把请安都推了的太后喊去了仁寿殿,刚才回来,进去这么久,又是突然召见,同一时间,还有皇后,在宫里摸爬滚打十几年练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准是要出事了,而且此时绝对跟万岁爷有关系,深宫中女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除了这个男人,还能有谁?

    遂斟酌着词句,开口“万岁爷的心思,别人不明白,奴才岂能不知,只是奴才斗胆,为了万岁爷和珍主子好,还是希望万岁爷能雨露均沾,皇后那儿........也不能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前几日,万岁爷不也还去了瑾嫔娘娘那里吗?这次就权当是走个过路,也许皇后娘娘,人也挺不错的。”

    光绪皱眉,要是此时此刻换作旁的什么人他早大发雷霆了,当成是收了皇后恩惠的奴才,找人拖出去,打了,但小德子是从他初进宫四岁那年就一直陪着他到现在的忠仆,所以并未生气,也没怀疑他是否从皇后那里得到了什么所以现在来帮她说话,相反仔细一听,其实小德子所说的很是中肯有道理,只可惜皇后不是瑾嫔,不在他没有感情,却也能对其好的范围,所以摇摇头,无奈:“瑾儿虽然相貌不佳,但胜在性子清雅,说话也得体,知分寸,皇后?就她那毛毛躁躁的性格,小德子,你是不是忘了,皇后进宫前,是朕的表姐,还总喜欢借着太后的名义,在朕这里晃来晃去的,她什么斤两,朕比谁都清楚,她那点小心思,朕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的身份,她那嚣张跋扈的性子,恕朕无能,朕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她这么一个女人的。”

    “万岁爷你......”

    看着光绪这满面心酸的模样,小德子实在是不忍心再去强迫他下去了,可是该敞开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的,既然这样侧面劝解不可行的话,他也是为了万岁爷好啊!不想他等到失去了再来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再谨慎一下,皇后不就想要自己陪陪她而已,怎么了?为什么不答应?为什么要驳了老太后的颜面,殃及同样不谙世事的珍嫔,所以还是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即便他不想照自己说的做,也多少有点防备之心,否则可能死都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可还没等小德子把话说完,一个宫女就跌跌撞撞地朝着养心殿的方向冲了过来,扑通跪在光绪面前,磕了一下头后,抬手指着景仁宫的方向,焦急大喊,“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今儿早上罚我家珍主子罚得不够,明明说好跪四个时辰的,现在又突然说是六个时辰,非说我家珍主子故意藐视后宫之主,还把太后搬来了,皇上你快去救救我家珍主子吧!”

    这个宫女是平常负责珍嫔衣物的人,叫沈红蝶,小德子认得这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在这宫中宫女中算是惊艳的了,但气质上跟珍嫔,总还是缺了那么一点.......说不上来,是霸气还是强势,反正珍嫔给他的感觉就是不像是在深宅闺阁里长大的小姐,言行举止都不像,可能真的是因为入宫前曾在广州住过的关系,那里现在开放,没有京城这么拘束。

    “什么!我马上去!”一听自己的掌中宝被欺负了,光绪那里还站得住,早把去到之后该怎么应付太后,才能让他的宝贝珍格儿免吃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绕开跪在面前的宫女,就朝景仁宫的方向飞快跑去,全然不顾身后一众宫人焦急呼喊,“皇上慢点啊!别摔着,慢点慢点!”

    更完全没注意到跪在地上,待身边宫人尽数走远后,起身,看着他奔跑的背影,红唇上扬,一双张扬的凤眼微微挑起,露出一个得意十足,又妩媚意味深长的笑容的沈红蝶,一字一句,如银铃好听的声音说,“总算是让皇上注意到我了,还是个这么好的印象,太好了,小主啊小主,你就是嫉妒我,怕我抢了你的风头,才想把我丢到辛者库去,哼!管家小姐了不起,父亲没败落的时候我也是正统镶黄旗出身的,断不会沦落到做个宫女,等着瞧吧!看我怎么一点点把皇上从你身边夺走。”

章节目录

煌煌辟晨曦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PO文屋只为原作者拿大刀的强盗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拿大刀的强盗并收藏煌煌辟晨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