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照平时来讲,辰时,这是东哥要去钟粹宫给皇后请安的时间,可今日她着实是抽不开身再去应承隆裕了,好不容易打发走好死皮赖脸的非要送自己回宫,要不是午门的鼓钟敲响,还想喝杯茶与自己详谈一番再走的光绪,刚想回卧房躺下,好好歇息歇息,喘口气儿,可这气还没喘匀,后脑勺也才刚碰到枕头,便被看架势似乎是早就想跑出来找自己,只不过方才碍于光绪在场,偷偷躲在哪里躲了好久的老蛊又给死拽着拉了起来。

    “我说你干什么啊?”东哥眼皮子都合上了,差一点儿就能入睡,彻底解去疲惫,可却突然被人叫醒,做事做到一半被人打断,向来就是她最讨厌的,何况捣乱者还是刚闯祸完没多久的老蛊,更是火上浇油了,被拉扯起来后,抬手上下挥动,欲要甩开老蛊缠着自己的手,可见甩了半天还是没啥效果,便像是被逼急了似的,张嘴学着在黑林时阿宛的模样,一口朝着老蛊攀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背狠狠咬下去,口齿含糊的威胁,“你放不放,不放我咬死你!”

    老蛊吃痛缩手,但一扯,东哥的牙插在自己肉里渗得更深了,疼得他龇牙咧嘴的,只能先保持原先的动作,该用劝阻的方式,让这总带起床气,每天叫她起来,都跟疯丫头似的,今儿这招又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了的东哥,自愿那她的牙从他手上挪开。

    “我说你快放手,不是,是放嘴啊!抽什么疯啊你现在是?不是说好了回来和我一块儿做人皮的吗?你知道这种东西我不擅长,你来比较稳妥,要是做的不好,被发现,那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吗?你不为我想,也为他他拉瑾想想啊!你想她刚被这张脸的人打成重伤,心里头肯定对这张脸有了阴影,还是不巧被她发现,还不得吓死了去,到时候咱们是不是又得去下头强人了,可我告诉你啊!这会儿吓死的话,咱们就该去轮转司要人了,到时候全部一起死算了。”

    本以为搬出瑾儿,东哥肯定会乖下来,松口的,毕竟虽然不知为何,可这瑾儿在东哥心中的分量,从来不小,从前也屡试屡成,可没想到这次一番苦口婆心说完后,对面这厮,咬得更用力了,还尤其是在他提到瑾儿名字的时候,更是怕咬不死他一样,空出来的左右手,抬起,对着他手臂两个位置,发狠掐下去,显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了。

    “喂!你够了啊!我之前不是遇到过阴兵借道,既然有阴兵借道,那阴兵符肯定就在那里附近的什么地方。”无奈逼得老蛊只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你就不想拿到之后感觉闪鬼吗?还是你做妃子做的太爽,不舍得离开,这又是另当别论。”

    终于,这次总算是放手,放嘴了。

    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徒然一松,老蛊猛地起身,抱着,跑出去几步远的距离,一脸的防备,同时伸手到腰间,按了按腰包内随身携带的痒粉,刚才他是不忍心用这招,可如果东哥再扑过来,那她做初一,他就不得不去搞十五了。

    东哥并未理会老蛊的动作,起身,几个跨步向前,待行至与老蛊只隔一个人的距离时,伸手,拉起他见自己伸过来,拼命往后躲的手臂,转身,就要往外走,“谁说我不舍得的,我现在巴不得马上冲出去,走,你现在就带我去那个地方,拿到东西后,我们马上走,立刻走!我再也不要在这个鬼地方多待一天了。”

    “不是,等等!”老蛊眼看自己的身体就快要被拉出门外,耳畔已能听见一些外头负责打扫院落宫女的小声交谈,赶紧马步一扎,双手并用,扯着东哥拉住自己的那只手,将她叫停下来,哭笑不得,“我现在还顶着谋害妃嫔,丫鬟刺客的脸,你觉得我能出去陪你找吗现在?”

    东哥闻言,回头,眉头微皱,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老蛊,后知后觉的点头,“也是哦!那先把人皮做好,给你盖上,咱们再去。”然后转身,拉着的手,依旧不肯放开,直扯着老蛊小心翼翼地绕过大门,走去雅若之前住的耳房内,挪动床榻旁,花瓶内的机关,打开通往地下室的暗门,快步走了进去。

    光绪一下了早朝,便直奔景仁宫,连王德权去传个步辇的时间都等不及了,直接跑着去,弄着一队的宫女太监,在他身后,跑得气喘吁吁的,还好路上没遇上什么人,太后也因为折腾了一晚上,累极了,把每日辰时的请安给撤了,所以距离已时,他平常处理上朝时递交的奏折,文案,还有很大的一段时间,虽然方才送珍格儿回宫时,这丫头一直说自己没事,可他看出来昨夜瑾嫔的事还是将她给吓坏了,也是十几岁的丫头,能见过什么生生死死,自然是会被吓唬得六神无主,不管是站在一个丈夫还是爱人的立场上,光绪觉得自己都不能就真的这么听珍格儿可能只是怕自己担心,耽误了朝堂上公务的奉承话,这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自己在她身边陪伴着她啊!所以即便是方才被赶过一次,他也还是忍不住要去再多看她几眼,而且临走时,他本来就说让她乖乖待在宫里等着自己,自己下朝就马上来,一起用午膳。

    东哥一心顾着兵符的事,压根儿没心思去看时间,完全没了这个概念,所以连每日辰时用早膳的时间过去了一大半,也是不晓得,更别提送自己回宫前,光绪说的那番等我的话了,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直至为老蛊把人皮盖好,又带着他换了身方才遣了宫女去景仁宫当差的小太监屋中借来的宫中寻常太监的打扮,用粗布把胸前裹得严严实实,才把一脸埋着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左右的头抬起,抬手,按了按后脖子,伸展一下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动作,变得有些僵硬的筋骨,顺道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老蛊,还真别说,这样一捯拾,真是半点也看不出雅若的影子了。

    “我说慈禧她是不是傻呀?”老蛊将帽子的系带系好,又把略微有些歪的地方扶正后,起身走到正在收拾桌上东西的东哥身后,疑惑,“前方的战事都已经打得如火如茶了,我记得也就四个月前左右吧!东海大黄沟北洋航舰跟日本海军打了起来,打了好久呢!都这样了,她还让你去劝狗皇帝什么啊?早出兵了好不好!”

    “是黄海大东沟。”东哥撇嘴,无奈纠正,转身将手里抱着一堆瓶瓶罐罐依次摆回身后的架子上,“不过.....”回头,眉头微皱,“你倒是挺了解的嘛!载恬是跟我说过前方战事的进展,可我记得自己好像从未跟你提过这些。”

    老蛊一笑,摇头,“摆脱,这宫里从开打的时候开始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我想不知道都很难吧?哪还需要你来说啊!不过要我说这李鸿章不简单啊!居然当上了两头蛇,表面上呢!是帮狗皇帝,暗地里呢!又向着袁世凯,实则呢!还是为了他自己好,你说这人啊!有时候狠起来,我觉得比我们这些恶鬼还要恐怖上好几十倍。”

    东哥难得没去第一时间反驳老蛊的话,点头认同,垂眸,竟有些伤感。

    “是啊……其实载恬之所以会走到梼杌说的那一步,也不过就是一个遇人不淑罢了!若不是老太婆的孩子,若不是误把李鸿章这等表里不一的小人当作心腹,也许他不会落得那凄凄凉凉的下场了……”

    “谁管他凄凉还是快活,反正咱们拿到兵符立马就走,烨华,陆忙忙已经知道我们的位置了,此地已不宜久留,赶紧走,免得夜长梦多。”老蛊察觉到了东哥的异样,赶紧打断她的思绪,话里有话的提醒她别再多想些有的没的了。

    “我知道了,我比你还......”

    “娘娘?娘娘?你去哪了?皇上来了,娘娘?”

    最后一个“急”字,还未说出,天花板顶上便是传来一宫女喊叫声,将谈话彻底打断了。

    东哥这时才想起光绪临走前,说的话,惊呼了一声,伸手拉起老蛊,就朝外跑去,同时嘴不停,忍不住抱怨,“哎呀!他好好的不在养心殿批文,又来我这做什么?前方打成这样了,怎么他反倒比没打的时候还闲啊?”

    待东哥拉着老蛊冲出雅若房门外时,正好跟见宫女去内里喊了如此久都没什么动静,奇怪走过来看,前脚刚跨入后院偏殿的门槛的光绪撞了个正着。

    吓得她一嘴的嘟囔,收都收不住,差点儿没咬到舌头。

    “珍格儿,你去哪儿了?方才.....”光绪看着跑得满头大汗,胸口上下起伏得剧烈的东哥,边疑惑询问,边拉起袖子,抬手,给她擦汗,眼角余光,刚好瞥见紧跟在东哥身后,见其目光,赶紧将还拉着自己手臂,忘记放开,东哥的手甩开的老蛊,眉头微皱,“这位是?朕好像.........没见过啊!”

    老蛊学着平时跟在东哥身旁小太监模样,甩袖子,行礼跪下,叩首,“回皇上,奴才是内务府新安排来景仁宫伺候娘娘的,从前在........在冷宫做事,皇上没见过,实属正常。”

    “哦……”光绪点头,又问,“你叫什么?”

    老蛊一愣,抬头目光从门外因冬日,早早掉光了叶子只剩下一把干枯枝桠的参天大树,只见那枝桠纵横交错,看得人眼花缭乱数都数不清,眼珠子一转,想了想,再次低下头,回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名高万枝,高低的高,一万的万,枝条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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