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后院左侧花园后门旁是一间看上去不仅许久未曾有人居住,平常老太太吩咐负责看着老宅的家丁也并没有来简单打扫过,满地的枯叶上盖着足足有一个指甲壳立起来那么厚的一层灰,门栏上结满了蜘蛛网,整栋建筑呈灰色调,与外头花园内绿意盎然的景色显得尤其格格不入,据吴延卿好奇打听到,是从前吴家祖师爷吴知和修建专门用作藏书的书室的只有住人作用的大院一般那么大的小院。

    尽管已经是了无人烟的角落了,可最近吴延卿却来得很勤,而且总是倍感自信的走进去,然后满面失望垂头丧气的走出来,中间还一待就足足待了三四个小时,不许任何人跟,连吴雪卿好几次偷偷跟在身后,被发现之后,都是直接被臭骂一顿然后,架着拖回了寝卧内,林小悦就更不用说了,花园都还没进就被吴延卿给喝回去了,也是够神秘的。

    不过这只是在旁人看来如此,事实上吴延卿并非是一个人进去的,他身后还跟着一大堆,有的是从前在这屋子里伺候吴家几代人的奴仆,有的是念念不舍,不愿被超度离去的祖先魂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也和谭桔一开始一样,在自己装模作样露馅后,得知自己看得见他们,就一直缠着他,甚至是连上茅房都不放过,他也是无奈,才不得不和他们交流起来的,不过聊得日子久了,他就发现其实能看到这些东西,也并非那么可怕的一件事,至少完全不至于搞得跟天要塌下来似的,也没必要躲,这些都只是孤魂野鬼,不是什么恶鬼,根本碰不到他,何况他是他们的后代子孙,他们在这里也是为了守护祖先祠堂的牌灵,是不可能会去伤害他的,再说了,堂堂一个七尺大男儿,怎能像个小姑娘一样,怕就躲起来,那也太没出息了。

    关于书室这里的事,吴延卿是听从前好像是幼年负责照顾自己过世有一段时日的爷爷吴书齐一个男仆说的,他说这个书室并非佣人故意偷懒不来打扫的,而是里头有一只鬼死活不让他们进去罢了,那只鬼跟吴延卿长得有几分相似,所以一开始他们都把吴延卿当作是那只鬼了,毕竟吴延卿身上又没有鬼使的味道,要说他不是鬼却能看见身为鬼的他们,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稀罕事儿,他们是说什么也很难马上相信的,不过也只是有些相似罢了,仔细一看,其实脸型,鼻子的大小高度,五官的位置,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只是乍一看之下,真的会觉得很像而已,不是同一个。

    说实话在得知有这种事时,吴延卿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关于之前李士群拿给他看那张照片里的叫做莫倾征的男人,林小悦说那是他的是双胞胎弟弟,林小悦应该是认识照片里的男人的,只是可能不想透露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才胡乱说的,因为他自己的身世他已经听吴世泽,张球,还有老太太说过很多遍了,他爹叫吴征,母亲黎栗,亲兄弟姐妹就只有吴雪卿一个,根本就没有个什么弟弟出来。

    可能说完之后林小悦也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说错了,马上改口,可还是语无伦次,理由牵强,说是他从前家里的人,因为俩人真的长得很像就对外说是双胞胎兄弟,可莫倾征并没有死,这也是林小悦说的,理由是她一年前才和他见过面,在上海,他是搞地下活动的,常和自己互换身份,以避耳目,不知道真假,不过林小悦这个人,他也是从那时起,开始对她有了些戒心,其实她自己也看出来了,毕竟他从林小悦到小悦再到林小姐,变得是那样的快,且态度显而易见。

    隔三差五吴延卿就会来书室一次,不仅因为那个,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可以说是从未对自己,对周围,动过一遍嘴皮子,只是每日每日的蹲坐在书桌底下,那个即便外头再猛地的阳光洒进屋内,也照不透那层和黑暗的角落里,垂着头,下巴用力抵在膝盖上,手抱着脚,驼着背,弓着腰,几乎要把自己卷缩成一个球,身上穿着那件大概是死前穿着的黑色圆领长衫,长长的头发洒满地,凌乱不堪,顶儿上的发箍沾满血,浑身上下没一块肉是好的,裤子也破了,露出没穿鞋的脚,脏得好像刚从泥堆里刨上来的一样,眼神空洞,无任何色彩,只是一直看着屋子里的某个地方发呆,每次去,无论跟他说什么,都一点反应也没有的男鬼。

    还是因为那个书室在众多木架最后头,一个用来摆放画纸或是书法用的宣纸一个长条五格木柜后,居然藏着一条直通往城外山林的暗道,柜子上五个格子其中最中间的那格子最左边上雕着五个坐着拿着钓竿似乎是正在鱼塘之类的什么地方钓鱼的三个孩童,便是移开木柜打开暗道入口的开关。

    在那片僻静的山林里有一座带着水车的褐瓦两层木屋,这几日他每每有空闲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念书,书室里头的那些都是些普通的,这间水屋里的才稀罕,可以看出来,每本都是手写的,书里不仅有各种道士用符籇的描绘方式,连使用方法,何时何地何种情况,要如何才能尽可能的发挥出最大功效,都写得很详尽,就是字稍微难看了点,有的时候,不是琢磨个半天,吴延卿是很难看明白那些潦草的字迹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谭桔自自己来这里看书就开始一直提醒虽然有些道士因为家族世代习这行的关系,是会在家里自行修习的,可他这种半路出家,家中有并没有什么人会习这些,实在不适合这样瞎练,虽然这些书都编绘得很好,且通俗易通,可道法深奥,岂能如此轻易就被他给学了去,稍有不慎,被自己的符咒反噬,那也是常有的事,没个师傅在跟前带是绝对不行的!

    可吴延卿还是不信邪,而且发现这里到正式修习已经快两个多月了,也没见他出什么事啊!再说了,一只鬼,对道术这种东西正常来说都是敬而远之的,怎么可能知道得那样清楚,更何况若是自己习得好了,谭桔怕不是不能再这样缠着他混吃混喝了,才故意这么说的,这些缘由也不是不可能没有的。

    不过每次看这些旧书,他都是会想起两个月前那个突然从吴世泽身后冲出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招式干脆利落的陌生男子,然后心里都会狠狠的一紧,突然迫切的想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在哪里?莫名其妙的,实在也是烦得很啊!

    “你.......为何对这些破书.......如此感兴趣?”

    猛地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自后背响起,吓得看书看得一下子有些晃神的吴延卿心狠狠咯噔了一下,平静之后,扭头,疑惑看去,眼前竟是那只一直以来从未和谁交流过,每日只蹲在属于自己的小角落里,安然度日的男鬼,只见它此时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眼神中流转的光,让吴延卿想起了前些时候,院子里不知从哪里跳进来一只橘黄色的野猫,自己观察那猫身上肥膘时,用的就是这样的眼神,简直一摸一样。

    “问你话呢?哑巴啊?”

    许是见吴延卿许久没有张嘴回话,等得有些不耐烦的男鬼,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开口。

    吴延卿不是不想回,也不是听不见,更不是男鬼所说的哑巴,只是他是真的不知道对于自己总能看到那些脏东西,听到它们讲话,甚至都能加入它们这件事,吴延卿压根儿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又该如何说才能说得清楚,他只是在思考,组织语言罢了。

    “我........能看到你,其他的,也能看到,防身之术罢了,毕竟老人家也知道,普通人的拳脚功夫奈你们不何,不是吗?”

    男鬼点头,若有所思,“阴阳眼吗?可你并没有啊!要不是这屋子里的长舌妇说话太大声了,老夫还以为你跟我们这群是一伙儿的。”

    “一伙儿?”吴延卿记得之前谭桔第一次见到他,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来着。

    “就是都是鬼。”男鬼见吴延卿反问,以为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遂简单的解释,“很奇怪,你身上并没有生人的气息,可正常人却能看见你,你发生过什么事吗以前?”

    “发生..........”吴延卿想起自回到吴家以来,每日入夜后,总会出现的那个梦境,那个永无止境,只底部偶有雷霆声传来的怪异黑洞,点头,不过不太确定,眉头紧锁,努力回忆起几个月前的兴安岭,“应该.........有过..........可是我想不起来了,四叔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昏倒在河边,之前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他们都说我是在幼年的时候走丢的,现在才找回来,我也怀疑过真实性,因为我对他们真的全无印象,所以还以为他们会不会是找错人了,可是后来四叔又说云老太的话虽然向来不可信,可这次他很肯定她没有骗自己,反正我现在也挺乱的。”

    “云老太?云家的,际清的后辈!”男鬼面上在吴延卿说出云老太字眼后,一向面无表情的他,头回露出震惊万分的神色,一跃步,飘上前,抬手,即使知道是碰不到吴延卿的,还是做出紧紧抓住他肩膀的动作,激动,“是吧?是际清的人吧?他们怎么样了?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哪个他们?老人家,你在说什么啊?”吴延卿见惯了男鬼平静如水的表情,突然间他情绪这么激动,实在有些消化不来一时之间,直挺挺的愣在了原地好几盏茶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可面上依旧疑惑。

    男鬼闻言,才想起吴延卿刚才说他也是才被带回来的话,尴尬的咳嗽两声,收回放在吴延卿肩膀上的手,退后一两步,“哦!对,你不认识他们,你才回来的,对不住了,孤独一个太久了,突然听到些旧日老朋友的消息,有些控制不住,见笑了。”

    “老朋友啊……”吴延卿细细咀嚼这句话,扭头,环顾了一圈眼前这个水屋,“这里的书都是谁的?老人家知道吗?我听这里住着的那些祖先们都说,你是这里待得最长时间的,你应该知道一些吧?”

    男鬼点头,“我知道,这里是我以前的书房,小子,你叫什么?”

    “吴延卿。”

    “延——卿”男鬼唇角微扬,摇了摇头,“这名字,太过姑娘家了点呀!不过还算中听,吴知和,知道的知,和气的和,这是老夫的名字,你四叔有给你看过族谱吗?”

    吴延卿先是点头,而后,猛地抬头,直直盯着眼前的吴知和,双目圆瞪,似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胸口剧烈起伏,想起了俩月前吴茂还未遇害,带自己去祠堂祭拜是,摆在正中央最上方的那块比任何一块牌匾都要做得大些的碑位,难以置信,“你说你叫吴知和?!那这里........书房.........这些书........都是你的?”

    吴知和看着眉头紧皱,抬手,指了指这间水屋和外头暗道,因为着实被吓到了,难免有些语无伦次的吴延卿,一笑,先是摇头后又点头,“这间水屋不是我的,这里的书也不是,都是他留下来的,外头的那些的确是我的。”

    “他?”吴延卿察觉到吴知和在说出这个字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哀戚,微微皱眉。

    吴知和点头,“是啊!他向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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