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伴着身上衣物的次啦声而来的是血肉被洞穿后一点一点蔓延开来的剧痛。

    陆秋歌身体先是因这突然的变故,僵在原地,低着头,看着胸前多出来半段刀刃,大张着口,任凭着嘴角满出的血将自己胸前的衣襟打湿了一片,直到吐出第三口血,才颤着身子转过身去,直到在看清楚站在自己身后手握刀柄的人后,才再也撑不住,身子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向一侧倒去。

    意识模糊间,怀中温暖被彻底抽离,孩童啼哭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陆秋歌嘶喊着,伸手拼命朝前头抓着什么,可还是无济于事,根本挽回不了什么,她能做的只是用力将眼皮子撑开,哪怕只是一条小缝,抬头,质问着站在自己头顶的男人,“为什么?!这世上谁杀我,哪怕是一个素不相识只是听从某些人命令的杀手我也都没这样心痛,你到底为什么啊?!你说我负了你,可你呢?你又何曾拿一颗完完整整的心来对待我?你好残忍,好残忍啊!那只是我的孩子吗?不管你信还是不信,那就是你的孩子,你的........呃呃.........孩.........把.......他.........还给我!”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陆秋歌躺在一块硕大岩石上,突然大喊着猛地坐起身来,神色慌乱,手往前伸着,似乎想抓起什么,满脑门子的汗,将前额头发打湿了一大片,粘在脸上弯弯曲曲像一条条爬在脸上的小黑蛇,难看极了,也狼狈极了。

    但她顾不上这些了现在,这几年,自从被繁絮收留以来,哦,不对,应该是说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可能比自己被卖到西域商队还要早些时候,她便每天每夜的做着同一个噩梦,在这个梦里她被人被杀了,而这个人她能很清楚得看到他长得是个什么模样,却如何也没办法在自己脑子里搜寻到关于这个模样的一切信息。

    “怎么起来了?!”

    还没等陆秋歌细想,思绪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狐红豆给打断了,只见她头上,手上,肩膀上,顶着一大堆用一根破麻绳扎紧的断树枝,有粗有细,有长有短,光是这么看着就觉得重得要死,可这家伙却怪力的很,竟还能健步如飞的走到陆秋歌身边,按着她的肩膀,责备,“快给我躺好!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帮你把受损的骨骼接回去的,暂时不要太大动作,要是不小心又断,可有得你疼了,我相公也不会放过我的,小姑子。”

    “你......你是谁啊?”

    陆秋歌本来之前就被狂风给甩得头脑发昏,遇见狐红豆时,全身的骨头都断了,巨大的疼痛,早让她脑子难以清醒。

    所以关于受伤之后所发生的事,难免有些断片,更别提就出现那么几分钟,自己就晕过去不省人事的狐红豆了。

    “我是谁?”狐红豆闻言,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理所当然,“我还能是谁?我是你大嫂啊!”

    陆秋歌眉毛一挑,双眼圆睁,先是扭头望了望周围环境,然后屁股往后挪动了两下,一脸看疯子一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狐红豆,笑得尴尬,“姑娘,你......我.......你没什么事吧?大嫂?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连家都没有,我就是一小奴,什么大嫂啊?我没有兄弟姐妹的。”

    攀亲戚的陆秋歌见多了,毕竟是在皇宫里,可像狐红豆这样随便在大街上拉个什么人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此人受了重伤,都快死了,就在那胡乱搞相认的,她还是头回见,难免惊讶异常,语气也越说越激动。

    其实别说是陆秋歌了,就是狐红豆刚开始听见陆路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死活不相信的,她自认跟陆路认识也有些时日了,妖身未曾暴露之前,也在陆府上住过,也从未听说过陆家原来还有一个小姐,陆路还有一个妹妹,那成天把什么三字经,道德经挂在嘴边上,动不动就来一句无规矩不成方圆,恪守古板的陆老头儿居然除了陆路这么一个儿子以外还有一个女儿。

    所以她曾以为这个陆秋歌有可能不是陆路从前的相好就是他爹从前的相好,又或者是什么相好的孩子,流落在外的偷生女之类的。

    可陆路的表情怎么都不看是在撒谎,而且他还说陆秋歌之所以在家中无人提及,完全是没人敢去提及,陆秋歌当年犯了天大的错误。

    身为名门出身的闺秀却不知捡点,出嫁不是女儿身也就罢了,还和情人珠胎暗结,丢尽了家族的脸面,这才被从陆氏族谱中除名,且撵出长安城。

    理由什么的有条有理的,神色也只有重逢故人的激动,没有面对自己逼问和怀疑时的慌乱。

    天狐擅读心,若不然狐红豆还真不敢相信陆路说的这些个,如今,自己不怀疑了,没想到这陆秋歌倒质疑上了。

    “你身上中了火毒,且毒气攻心,这几年虽然没怎么复发,但并不代表这毒物会自然而然的从你身体里消失,它不过是暂时消停了一会儿罢了,不过毒性太强,加上没有及时疗养,你才会不记得的,大嫂且先帮你疗伤,打通几个经脉,至于你以前的那些事情,大嫂答应你,你一定会再想起来的,而且不会太长时间。”

    狐红豆方才用内力为陆秋歌行针的时候隐约能感觉到陆秋歌身体里的毒性,灼热猛烈,唯有那火蚁啃食方能有这样的效果。

    那小东西对普通这些凡人来说,稀罕得紧,可见害陆秋歌的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不过陆路看起来似乎完全不知情,只是知道自己的爹,陆老头儿因为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不忍心,便暗中派了个可以信任的人将陆秋歌送出长安,说是撵,其实是救,可之后那个把陆秋歌送出去的人便再没有回来过,如此,陆秋歌的行踪便是连他和他爹都不清楚了。

    “火毒?!”陆秋歌还是往后退着,显然一点也不相信狐红豆所说的每一句话,满心都是被自己害惨的繁絮,“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火毒?我不知道,你放我走吧!求你了,我要回去找公主,公主是为了救我才被卷走的,我得回去找她!”

    眼看着锦瑟和安归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可却怎么也到不了底,若不是这俩人不是看过别人磨难,就是亲身经历过磨难的人,恐怕摔死之前就被吓死过去了。

    “安归哥哥!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想个法子停下来。”锦瑟看着随着下坠越来越深,已经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的四周,勉强辨认着安归的方向,朝他喊道:“你手能够着墙吗?啊!”

    还没等锦瑟问完,突然腰上一紧,有什么东西搂住了她,本来就有些神经紧张,这么一下,直接吓得她惊慌失措张嘴就是一声惨叫,然后便是拼了命扭动着小腰的挣扎,同时伸手不停对搂着自己前头看不清楚的某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往死里拳打脚踢。

    安归偏着头,咬牙受着,左手紧紧搂住锦瑟的腰,右手死死抓住凸起的石壁上的岩石,一下承受着两个人的体重,可安归不但气不喘,竟连脸都没红,就好像他现在只是抓住一个普普通通的杯子在喝酒一样,让他难受的不过是锦瑟的奋力反抗。

    打了老半天都没反应,锦瑟试探着伸手去摸了摸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摸到了安归常戴在食指上,那枚银戒指,上头镶嵌了一块圆形朱红图腾,是一条龙盘着身子护着一颗珠子的模样,锦瑟认得那纹路,她曾拿在手里把玩过。

    “安归哥哥?!”

    锦瑟猛地住了手,眯着眼,仔细看着眼前的漆黑一团,试探喊了一声。

    安归松了一口气,搂着锦瑟腰上的手又往里收紧了一点点,无奈,“当然是我,不然你还以为是谁?你别乱动了,等会儿掉下去,我可救不了你。”

    “是你怎么不吱声啊?”锦瑟自然听出了安归语气里的叹气声,咬了咬嘴唇,反驳,“我打了你,你怪得了谁?这,这么黑,你不出声,我怎么知道是你,这坑如此深不见底,我当然以为里头会有什么怪物了。”

    “是啊!这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坑?以前还从来没见过。”

    安归闻言,先是抬头看了看,又低头看了看,明显感觉到头顶有风吹过,底下却是一片水腥味儿,眉头微皱,“这下面难道是沙漠里暗流?我好像闻到了水的味道,不过没听到水声。”

    锦瑟点头,“不错,下头就是水,这坑洞是在十几年前就形成了,就是我预测的位置,被什么东西砸到,才这样的,至于是个什么东西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位置再往下摔一点点,便正好是这胡杨林的湖底了,有水的味道很正常,咱们都摔下去很底下了,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想办法停啊?”

    “我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

    安归可不敢说他刚才满脑子都是方才自己跟锦瑟亲昵的模样,一下子走神了。

    要不然,依锦瑟的性子,她现在是所有的事情都突然堆成一堆在她面前,所以才无暇顾及,若是现在自己好死不死提醒她,她想起来了自己被冒犯的场面,可不就只是像刚才那样挨那么几下暴揍一顿了,还不得直接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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