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半夜,下了场雨,不大却很密,直到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才慢慢转小,停了下来,但那声儿足够吵得陆诚一夜未眠了。

    而且可能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一大早起来时,陆诚一推开病房的门,楼道里就有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吹得他从骨子里疼了出来。

    原寒风刺骨,是这样的一种感觉,陆诚算见识了。

    他本想先出门去,到厕所那儿洗把脸,虽然这么冷的天,他的手根本就比愿意去碰水,但该有的卫生还是要有的。

    临走时,他还故意把脚步放轻,关门的动作都不敢整得太大,轻轻掩上,不成想平素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妹妹竟这时候就醒了。

    陆晨曦听到门边的动静,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关得只剩下一条缝隙的房门,大喊,“谁?!”

    她昨晚睡得死,根本不知道陆诚来了,更不知道他一夜都待在这里没有回去,这会儿瞅见自己的房门动了,这又是在诊所不是在自家更不是在平日里这几日已经待熟的院子,自然警觉。

    陆诚闻声,把快要合上的门缝又重新拉开了,抬手,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上,“嘘!小点声儿你,干什么呢?这不是只有你一个,别吵醒了别人。”

    “阿诚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陆晨曦见是陆诚,松了口气后,又扁起了嘴巴,“还说我呢!明明你自己鬼鬼祟祟的,跟做贼似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才会误会的嘛!”

    “什么鬼鬼祟祟?我还不是怕吵醒你,真是好心没好报,再说了,什么这么早就来了?我昨晚上就在这睡的,没走,你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陆晨曦摇头,“不想知道。”抬手揉了揉眼睛,又躺了下去,不过这次靠到刘皮的肩膀上了,脚却压在小法的肚子上,整个人打斜横躺在床上,不出半天时间,眼皮子耷拉下去了,又睡了。

    “........真是聊不下去。”陆诚无奈叹了口气,反手把房门关上,转身往走廊右侧尽头的厕所走去。

    陆晨曦总是这样,起个床得耗费很多功夫,不是因为她醒得晚,最主要是她总是醒了之后,只要没立刻离开她的小床,她总是能反复又躺上去,然后重新入睡。

    陆山河就是烦她这德行,所以,叫她时总是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拎着直奔厕所,反正这丫头只要洗了脸就会精神起来的。

    “嗯?”

    也不知是屋外光透进来打在了病床上,还是左肩上陆晨曦的头实在是太重了,刘皮先是皱着眉头闷哼了一声,接着不多时就把紧闭的眼皮全部掀开了,一扭头,正巧这个角度,嘴唇跟陆晨曦的脑门碰了个正着。

    刘皮慌了一瞬,赶忙把身子往后挪了挪,却碰到了正在扎针的右手,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陆晨曦睡得迷迷糊糊的,只感觉有个什么东西,湿答答的,软软的,热乎乎的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许是因为昨晚隐约总能听到的雨声,她抬手,在刘皮刚才碰的位置拿手背擦了擦,小小声嘀咕了一句,“嗯~这屋子,怎么漏雨了?”

    刘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不知道眼前睡在他身旁的这小丫头是谁,因为他最后的记忆只到他扛着小法,跑在小巷窄窄的鹅卵石地上,然后六姨在他们身后追赶。

    不过......

    刘皮眉头紧锁,“我怎么………那时候…………好像听到…………秀荣的声音了?”

    刘皮其实一直以为都有个事儿,不敢跟任何人讲,哪怕是他亲娘也不知道,他呀!总是能在一些地方,莫名其妙的听到很多很多声音。

    可是每次这种时候,他回过头去寻找,却又是一个人都找不到,他听到的,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这是他被拐卖到这里以来,遇到一个一直住在那条他被关着的巷子里的一个小姑娘跟她说的,她说她叫林秀荣。

    “谁笑?不许笑话我!”陆晨曦因为离得太近,刘皮这边但凡有什么动静,哪怕是很细微的,都能被她很快轻易察觉。

    更何况刚才刘皮的笑声也太大了些,就连躺在陆晨曦另一边的小法都眼皮动了动,就快要睁眼了,不过最主要还是陆晨曦腿实在太重了,压得小法肚子难受。

    陆晨曦一睁眼,抬头,直接对上刘皮那双眼睛,四目相对,僵持了一瞬,最后还是小法出声打破的。

    小法想要起身,却才起到一半,就发现自己的肚子被两根大白腿压得死死地,根本不能挪动分毫,只得一脸无奈扭头看向陆晨曦,“小曦,你能不能把你的腿放回去啊?你压着,我起不来了。”

    声音,别提多委屈了。

    可陆晨曦光顾着看刘皮,压根儿没搭理小法,只是见刘皮也看着自己,回过神来后,伸长脖子,挪了挪身体,把脸又往刘皮脸上靠了靠,眨巴双眼,“你......醒了?睡得可好?知道我是谁吗?知道自己咋了吗?欸!你知不知道你闯大祸了,有人正四处找你呢!”

    “是六姨吗?”刘皮见陆晨曦靠过来,身体又往旁边挪了挪,好家伙,这下他半个屁股都在床外了。

    “六姨?”陆晨曦又眨了眨眼,“那是谁啊?”

    “那.........是猪头肉?”刘皮又说了一个名字。

    陆晨曦还是一头雾水,“猪头肉?我不知道,反正有人在找你们,不过我会帮你们的,我已经和小法说好了。”

    “小法!”刘皮猛地坐起身,“小法他在哪里?你见过我弟弟?他.....”只说了半句话,就没了下文,因为他已经看见躺在陆晨曦另一边的想起来又起不来的小法了。

    小法也瞧见了刘皮,兴奋得想起来,结果刚起到一半,又被迫摔回床上去,还是陆晨曦腿惹的祸。

    “小曦,快把腿拿开。”

    这次陆晨曦不再说什么了,乖乖把压在小法肚子上的腿收了回来,盘腿坐在两人中间,再次看向刘皮,“你们俩先别急着唠嗑,先给我说说,林秀荣怎么会认识你们?还为了你们背上孽债,啧啧啧!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陆山河被陆晨曦折腾了那些时候,导致可以一天就处理完的工作硬生生是拖了两天,还得熬夜,心情不快,还不能发作,已是够憋屈了,这会儿走到病房时,竟还听见里头有说有笑的,胸口便升起一团无名火,大跨步推门而入。

    此时已是午后,但几个孩子却半点要睡午觉的打算也没有,尤其是陆晨曦,其实这也不能怪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听过还有刘皮那样的稀罕事儿,刘皮竟然和自己一样能听到那些东西的声音,只是唯一不同的是,他只是能听到,却看不见。

    “欸?”陆晨曦听到门口的动静,抬头,看到陆山河后,猛地跳起,一下子窜到了陆诚身后,只小心翼翼地探出半边脑袋,“阿爹?你怎么来了?”

    自接官亭一事回来以后,陆晨曦都不敢看陆山河一眼,更别提和他说话了,主要也是,陆山河虽然回来之后一句话也没有骂她,但他那眼神儿,还有给人的感觉,就是在责备嘛!

    陆山河瞧着陆晨曦这样害怕的模样,心中原本想发作的火气,一下子又没了,无奈叹了口气,妥协,“好了好了,出来,爹不骂你,你怕什么?躲什么?我是你爹,还能吃了你不成?”

    “真的?”陆晨曦脑袋从陆诚身后出来了一点点,眨巴双眼,盯着站在不远处的陆山河,“可是爹,既然你不怪我,为什么这些天都不来看小曦,也不和小曦说话了?”

    “你还说呢!爹有没有跟你说过那些石头是爹要拿来工作的?让你不要拿来玩,不要拿来玩,就是不听,爹本来一天就可以搞定的工作,被你整了这么一出,这不,这几日都在熬夜赶工,你伍叔叔也被你连累了不少,你以后可不能在这么胡闹了。”

    陆晨曦从陆诚身后慢悠悠的挪了出来,跑到陆山河跟前,伸手,搂住了他,“爹~对不起,小曦以后会听话的,不拿来玩了,不过还是怪爹,要不是爹带回来的石头,太有趣了,我才不拿呢!”

    “你呀!”陆山河弯身,将搂着自己腰的女儿抱了起来,转身,看向坐在病床上的刘皮和小法,“你们的事,我都已经和当地警局的人说了,里头有我认识的人,你们放心好了,我交代过了,他们等会儿会带着人来接你们,然后过些天把你们送回家去,你们好好保重,我们......”

    “欸!阿爹,什么意思?回家?为什么?!爹咱不是说好了吗?小曦想要带着他们一起,你为什么反悔,阿诚哥说你没反对的。”

    陆晨曦不等陆山河说完,便听出了话里的猫腻,赶忙开口打断,然后扭头看向陆诚,急得脸都红了,“阿诚哥,你不是和小曦说爹已经答应了吗?”

    “我......”陆诚看着陆山河,也是惊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是没反对,但我也没答应,是吧?阿诚。”陆山河察觉陆诚的视线,扭头,看着他。

    陆诚闻言,偏头仔细回想,发现确实当时陆山河是一句话没说,但既没说“好”,也没点头,什么答应,似乎是他自认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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