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今生第一段感情,真挚的,毫无保留的,带着无限憧憬的,却仿佛只是一场宏大的梦……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在扮演着痴情的戏码。

    可是他不恨。

    因为爱上了她,他的人生从此与众不同——他也由此渐渐悟得,一个孩子,与一个男人的区别何在。

    可是,不管理智如何清晰,感情却仍然会痛,仿佛心里裂开无数条细细密密的口子,再洒上些盐,能清晰地让你感觉到,什么叫作,肝肠寸断。

    “殿下。”

    女子娇柔嗓音传来,好像发自另一个世界。

    安阳涪顼抬头,很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打内心里说,他现在不想理睬任何人,也不想看见任何人,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默默治疗心上的伤。

    可对方却似乎不愿意就此罢手。

    “殿下——”

    少女的眼中,含着某种期待。

    “滚开!”安阳涪顼将手一摆,粗暴地打断了她。

    南宫筝一愕,到底是往旁侧让去,看着安阳涪顼脚步有些零乱地走了。

    “公主,这璃国太子也太……”

    小妍从一旁走来,忍不住抱怨道。

    “算了。”南宫筝恬柔一笑——安阳涪顼的心思,她多多少少理会得。

    冷凉的风吹来,撩-乱她的发,南宫筝默立小片刻,方道:“小妍,我们回去吧。”

    “嗯。”小妍应了一声,服侍着她,朝翠云居的方向而去。

    ……

    第二百零二章:邂逅

    在皓月湖边,安阳涪顼坐了下来,看着碧澄的湖水发呆。

    时令已然入冬,天空阴沉沉地压在头顶,使人的心情更加阴郁。

    他怎么能不阴郁呢?

    虽然,在傅沧泓面前,他做得异常坚强,大度,可是没有谁看得见,他的心中已经血流成殇。

    要怎么样,才能排解这无穷无尽的痛苦,要怎么样,才能……才能怎么样呢?每每想起那个人,每每想起这一段无望的感情,他就不免生出种人生已到尽头的幻灭感。

    昏昏沉沉地靠着柳树坐了良久,安阳涪顼方才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朝德昭宫而去,不提防脚下一阵虚晃,竟“扑通”一声朝水里栽去。

    “太子……”不远处有人失声惊呼,接着一大群禁军涌过来,相继扑通扑通跳进水里,七手八脚地将安阳涪顼捞起,火速送往德昭宫。

    候田正在屋中烧着暖炉,不提防一大群人猛然涌进来,顿时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是安阳涪顼,赶紧着张罗被褥,吩咐宫侍们煎熬姜汤。

    半夜里,安阳涪顼便发起烧来,且病势极为凶险,御医院里好几十名御医都齐齐来看过,全无对策。

    候田没奈何,只得禀报董皇后,董皇后气得牙痒痒,赶紧召来夜天诤。

    细细察看了安阳涪顼的情形,夜天诤禀报道:“太子这身子,怕是要好好调养,不如,送去翠屏山吧,那儿山清水秀,原平公又是个医中圣手,定然能帮到太子。”

    “也罢,”董皇后轻叹一声,“如此,就按你说的办。”

    当下,候田吩咐准备马车,将安阳涪顼挪进车厢中,载着他离开了皇宫。

    轻轻的颠簸让安阳涪顼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看清身四的一切,很是静默了一会儿。

    “顼儿。”夜天诤握着他的手,轻声唤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们现在在哪儿?”

    “马车里。”

    “要去哪儿?”

    “翠屏山。”

    “为什么要去翠屏山?”

    “你身体欠佳,需要好好地调理调理。”

    “可是——”安阳涪顼眼中闪过丝迟疑,“母后,还没有颁布懿旨,解除与璃歌的婚约……”

    “你——”夜天诤不由有些语塞——这个孩子,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心心念念的,还是璃歌?

    “放心吧,婚约之事,董皇后会处理,你只要管好自己,你现在身子很弱,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嗯。”安阳涪顼点点头,有些困倦地合上双眼——自从知道夜璃歌已经笃定心意后,他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似的,从头到脚没个着落处。

    两日后,马车抵至翠屏山,夜天诤将安阳涪顼托付给原平公,自己便动身回了炎京。

    经过原平公一番精细的调理,安阳涪顼身体略有起色,这日傍晚,闻得阵阵梅香从门外传来,遂下了床,只身一人,步出草庐,竟见满山嫩黄莹白,浑然有如仙境一般。

    他不由发了兴致,随意行去,渐至梅花深处。

    转过一道山谷,但闻得朗朗水声,安阳涪顼踩着苔藓,往前行出一小段,忽然停住脚步,呼吸一滞。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块突起的山岩石上,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正半蹲着身子,乌丝披散,撩起串串晶莹水珠,洒在自己美丽的面容上。

    像是中了魔魇一般,安阳涪顼提步近前。

    “谁?”

    说时迟,那时快,锃亮剑锋,已经笔直对准安阳涪顼的胸口。

    四目相对,两两怔然。

    “是你?”上下扫了他一眼,女子收剑回鞘。

    而安阳涪顼心中,忽然浮起丝异样。

    “关姑娘……你,你怎会在此?”

    “路过。”关青雪和从前一般冷淡,陌生而疏离。

    “你要去哪里?”

    “多事。”扔下两个字,关青雪调头便走。

    “你……”不知为什么,安阳涪顼却伸手抓住她的衣袖。

    “嗯?”关青雪转头,定定地瞪着他。

    “你还是,在做杀手吗?”

    “是。”

    “为什么一定要做杀手呢?”

    关青雪面挂严霜,想骂他多事,到底只淡淡一挑眉:“安阳公子,你我只是萍水相逢。”

    “呃……”安阳涪顼松开手,神色有些怔忡——为什么他这个太子爷,就是不讨女孩子喜欢?夜璃歌不喜欢他,关青雪也不喜欢他,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特别多余?

    见他神色落寞,关青雪眼中闪过丝不忍,口吻稍稍和缓:“太子爷,有句话,我想忠告于你。”

    “什么?”安阳涪顼转头,有些怅然地看着她。

    “如果想在这个世界上活得长久,活得更好,不该管的事,便不要多管,不该理的人,便不要去理。”

    “人与人之间,”安阳涪顼眸中闪过丝忧伤,“就一定得如此疏离,如此防戒吗?”

    呃……关青雪有些黑线——这位太子爷,不会如此单纯吧?

    “你很奇怪。”双手环于胸前,她忽然有了跟这位公子哥儿聊一聊的兴趣,“就不怕我把你逛去卖了?”

    “卖?”安阳涪顼凉凉一笑,“能卖去做什么呢?”

    有那么一刹那,关青雪生出种想抚摸他的冲动,却到底还是住了手。

    像这种不谙世事的年轻公子,就应该乖乖呆在家里,哪儿也别去。

    随意地摆摆手,关青雪异常洒脱地道:“安阳公子,回你的皇宫去吧,江湖,不适合你。”

    不知道是移情作用还是别的,安阳涪顼觉得,她的背影,看上去像极了夜璃歌,一时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几步飞奔过去,将她抱进怀中。

    “璃歌……”

    关青雪的身子蓦然僵直——如许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有个年轻男子如此地接近她。

    她本想给他一掌,到底忍住,只是缓缓把身子给抽出来:“安阳涪顼,你听好了,我,不是你的夜璃歌……”

    “对不起。”安阳涪顼脸上浮起红霞,“一时情不自禁,所以……”

    “我理解。”关青雪耸耸肩,“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你走吧。”安阳涪顼背转身,默默地看着哗哗流淌的湖水。

    关青雪走出数步,终是忍不住回了头——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回头。

    “算了,好歹这两天没什么事,我陪你。”

    “真的?”安阳涪顼的双眸,顿时亮了。

    “嗯,本姑娘说话算话,说说看,你想做什么?”

    “教我剑法吧。”

    “行啊。”

    于是,在这个薄暮的冬日傍晚,安阳涪顼与关青雪,这一对江湖偶遇的小儿女,又有了新的交集……

    ……

    “还没有消息吗?”

    端坐于案后,男子眸色泌凉,面无表情。

    “没有。”

    “再探。”

    “是。”

    待暗人退出,傅沧泓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捏按着自己宽阔饱满的额头——难不成,璃国皇室想反悔?

    沉思良久,他方站起身来,出了前殿,往后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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