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伤亡?”

    “无。”

    “金瑞军呢?”

    “折损了十余骑。”

    “好,”吴铠点头,“继续按兵不动,静待本帅的命令。”

    “将军。”哨探却并未离去,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

    “末将斗胆,想请问将军,何时方能出战?”

    “你这话,什么意思?”吴铠冰冷的眼神如刀一般,自哨探脸上扫过。

    “将士们都已经等得不耐烦……”

    “什么叫不耐烦?”吴铠浓眉高高竖起,“服从命令乃是军人的天职,不明白吗?”

    哨探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不敢多问,讪讪应了声“是”,然后退了出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致胜法则

    虽然喝退哨探,但吴铠心中却极度不安,这不安来自于他的全无把握——朝廷那边久无消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是进攻,还是原地驻守,尽管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他毕竟不是皇帝,更何况,大军的粮饷装备,无不需要朝廷供给。

    吴铠心里很焦燥,更焦燥的是,他根本无法向任何人诉说,只能一个人揣在心里头。

    夜璃歌……离京师太远,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那个女人的消息。

    “唉——”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于北宏的前景,对于自己将来的运途,也有些不明白了。

    对于一向自诩雄材的吴铠而言,这样的状况无疑让他分外难受——说实话,他亦分外渴望着,能跟金瑞军队痛快淋漓地干一场,不论输赢,也好过这样的僵持。

    人心,是最经不得等待与消磨的。

    自己纵然能压住众人,但这股压制的时间,又能持续多久呢?

    幽夜深沉。

    白色的人影在丛丛树荫里闪过。

    月光泌寒,在扶疏草木间投下点点银斑。

    “你果然在这儿。”

    “你果然……在演戏。”

    “错了,开始的时候,我确实中了蛊,是有个人,帮我解开的。”

    “谁?”对方的嗓音顿时充满警惕,和难以置信,“唐涔枫?”

    女子慢慢地抬起头,皎好面容有如一朵昙花:“你自己慢慢猜测吧。”

    对方却一声轻笑:“夜璃歌,我知道你不易对付,之所以这样做,只是想拖延时间,方便我继续以后的计划。”

    “哦?”女子淡淡一挑眉峰,“也邪炙,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恢复我有琼国的天下。”

    “你就那么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既使做不到,我也要倾尽全力。”

    听他这么说,夜璃歌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执著的东西,一旦这执著在心中生了根,任何人都难以拔除。

    “那好吧。”女子唇边绽开绝美的笑,“说不得,我只能舍命陪君子。”

    “难道,”也邪炙目光跳了跳,“为了他,你不惜一死?”

    夜璃歌默然,良久方道:“或许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

    为了什么呢?

    或许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仿佛冥冥之中,自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安排着所有一切发生——譬如傅沧泓必须是傅沧泓,她夜璃歌也必须是夜璃歌,而也邪炙,也会在某个恰定的时刻出现。

    也邪炙定定地看着她——他知道这个女人和其他的女人有所不同,他知道她对于某些事物的判断有着特殊的异能,其实,他也很想完全掌控她的心,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做到,即使是傅沧泓。

    她的心太过浩瀚,有如无穷宇宙,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足可以逆天转命。

    “夜璃歌,如果可以,我绝不愿与你为敌。”

    “我又何尝愿意?”夜璃歌说着,垂下眸子,“其实我真正所想,只是跟最爱的人在一起,可是命运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我们,命运让傅沧泓遇到我,命运让我选择了傅沧泓,他注定要成为这人间至上之君。”

    “为什么非是傅沧泓?”

    “难道你觉得,这天下间有谁比他更合适吗?”

    也邪炙沉默。

    “世人皆指责我背家叛国,只顾自己的儿女私情,可又有几人明白,一个帝王坚定的心性,才是致胜之法则。”

    “坚定的心性?”也邪炙喃喃。

    “你不会懂的,也邪炙,或许你该好好想一想,为什么要现身来争这天下,是为了恢复有琼国过去之荣光,是为了一偿心中夙愿,还是为了万千生灵的福祉?”

    也邪炙微微眯缝起双眼——他本来是想说服她的,不料却被她改变。

    定定看了她许久,也邪炙飘然而去。

    夜璃歌幽立于院中,身影茕茕。

    “你去哪里了?”揭起软帘,才步入殿中,已被男子一把抱住。

    “御花园。”

    “去哪里做什么?”

    夜璃歌本不想细说,但见他满眸忧色,只得道:“找也邪炙。”

    “也邪炙?”傅沧泓眼里闪过丝惑色,“是谁?”

    “有琼国的皇室遗脉,你曾经在滦阳见过的闲云先生。”

    “是他?”傅沧泓不由一怔,“他怎么会在皇宫里?”

    夜璃歌打住话头——其实有很多事,她都不想跟他细说,一则傅沧泓未必懂,二则会加重他的忧虑。

    可是她该如何解释呢?或者,依旧沉默比较好,因为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解释得清。

    “沧泓,”她只能把前额抵在他的胸膛上,希望能用情感软化他的理智,“你相信我好吗?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我当然相信。”傅沧泓毫不犹豫地答道,“绮儿,我只是担心,担心那个什么也邪炙会对你不利。”

    夜璃歌沉默,悠长悠长地叹了口气,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好半晌,方才命人捧进器皿来洗漱睡下。

    躺在榻上,两人却各自想着心事,傅沧泓觉得胸膛里像有一百只蚂蚁爬来爬去,想找夜璃歌说话,奈何夜璃歌背对着他,悄没声息。

    “璃歌。”傅沧泓撑起半个身子,扒着夜璃歌的肩膀,下颔搁在她脸上。

    “嗯。”夜璃歌很含混地应了声。

    傅沧泓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用两只手在她身上轻轻地揉捏着。

    “你不睡觉吗?”夜璃歌终于转头瞧他,眼里多了几许嗔色。

    “我——”傅沧泓就这样瞧着她,满腹欲言又止。

    “睡吧,啊?”夜璃歌伸手揉揉他下巴上的胡碴,柔声轻慰,傅沧泓还是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侧身重新躺下。

    听枕畔男子的呼吸声渐至沉稳,夜璃歌却瞪大双眼,久久难以成眠——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忧虑什么,心中像是有团火,呼呼燃烧着,直熬到快天明,方才模糊睡去。

    清晨傅沧泓起身,见夜璃歌还睡着,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方才起身下榻。

    夜璃歌自个儿躺着,耳听得外面安静下来,方才睁大双眼,看着帐顶,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

    “启禀娘娘,安阳公子求见。”殿门外,忽然响起曹仁的声音,夜璃歌一怔,旋即披起袍子,坐起身来,隔着锦帐道,“侧殿奉茶。”

    曹仁应了声“是”,领命而去,夜璃歌下了床榻,坐到妆台边,将满头青丝盘成髻子,又拈了两根珠花插入鬓中,收拾妥当方才出来,走进偏殿。

    安阳涪瑜正坐在椅中品茶,瞧见她立即站起身来,那眼眸却是冷冷的。

    夜璃歌至他对面坐了,两人一时无话。

    “你来见我,便没什么可说吗?”

    “涪瑜是特地来恭贺皇后娘娘的。”

    安阳涪瑜说着,把“皇后娘娘”这四个字,咬得特别特别地重,口吻里带着浓浓的讥讽之意。

    夜璃歌也听出来了,却没有半点恼意,反关切地道:“你现如今下榻于何处?住得可还舒心?”

    安阳涪瑜怔了怔,下剩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只是定定地看着夜璃歌。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离他好远好远,就像庙里的菩萨,冷眼旁观着世间的一切,无悲无喜无怒,全然置身于红尘之外。

    夜璃歌,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总是瞅着我做什么?”

    “我——”

    “涪瑜,”夜璃歌坐直身体,往后躺入椅中,“我知道你一直不甘心,更不愿久居人下,这样吧,倘若你愿意,我可以向傅沧泓建议,让你回去执掌整个璃郡。”

    安阳涪瑜心中刹那间五味杂陈,好半晌才语气辛辣地道:“这是安抚?还是施舍?”

    “涪瑜?”夜璃歌的眉头微微挑了起来——为什么她的好意,他总是不听?反而理会成别的意思?

    安阳涪瑜却已然站起身,一字一句地道:“夜璃歌,你听着,我安阳涪瑜再怎么不济事,也绝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施舍,尤其是那个男人的!”

    言罢,他疾步如飞般冲了出去。

    夜璃歌一直坐在椅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他这份傲气让她欣赏,却也更让她忧心。

    罢了,自己忧心的事已经足够多,至于安阳涪瑜,只好暂且放放。

    外面的日色一点点升高,快到午时,曹仁领着一众宫侍捧进食盒,在桌案上一字排开,夜璃歌定睛看时,见有新鲜时蔬、清蒸鲫鱼,山参野鸡,并一些精美菜肴,遂在桌边坐了,拿起酒壶来,自斟自饮着。

    “皇上驾到——”随着宫侍一声长唱,傅沧泓大步从门外走进,先深吸一口气,口中赞道:“真香!”

    早有宫侍捧过金盆来,傅沧泓沐了手,在桌边坐下,拿起箸子来,向碟中捡了颗虾丸,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然后又仔细瞧了瞧夜璃歌的面色:“你怎么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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