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妻二人已有归隐之意,再则,天下大局已定,南宫篁,我真不明白……”

    “单就咱们这一代而言,确实,天下大局已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咱们的后代子孙呢?”

    夜璃歌先是一怔,继而冷然:“你们南宫家虽然曾人才辈出,然则现在也多半凋零,不会是延祈的对手。”

    “看起来,你倒是对那个并非己出的小辈甚为放心。”

    “是。”

    “那么,”南宫篁眯眯眼,诡魅一笑,“我如果让一个和你很相似的女人,混进天定宫去——”

    夜璃歌心中剧震!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对女人而言,男人是她最大的弱点,对男人而言,女人也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等她想说什么时,南宫篁已然消失了。

    夜璃歌一直站在那里,直到一点灯火在房中亮起。

    “你怎么了?”傅沧泓已然调查清楚案子,正准备回来向夜璃歌请功,不提防乍然见她如此模样,心里顿时一揪,遂凑上前来。

    “刚刚,南宫篁来过了。”

    “他?”傅沧泓显然也大出意外。

    “他又开始布棋了。”

    “哦?”傅沧泓倒也不觉得意外——他这一生经历的风雨太多,所遇诡诈之事数不胜数,南宫篁只是其中之一。

    “美人如花,隔云端。”夜璃歌轻轻地道,“只是不知道这一局,谁输谁赢?”

    “别想太多。”傅沧泓伸手拍拍她的后脑勺,“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不。”夜璃歌摇头。

    “嗯?”

    “让祈儿自己去面对吧,他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也有理。”傅沧泓点头。

    夜璃歌很快平静下来:“对了,案子调查得如何?”

    “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

    “怎么说?”

    “那个伙计,只是个替死鬼,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

    “什么人?”

    “没查出来。”

    “啊?”

    他的回答,显然出乎夜璃歌的预料。

    傅沧泓提起桌上的茶壶,往杯里注了杯水:“这个人,隐藏得很深,似乎,他所操作的,并不是徐氏珠玉店这一家,应该是一桩很大,很大的买卖。”

    “大买卖?”

    “对。”

    傅沧泓笑笑,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夜璃歌一眼:“说不定,还跟你一位旧相识有关。”

    “我的……旧相识?”夜璃歌快速在脑海里搜索着——她有什么旧相识呢?

    “难道是——唐涔枫?”

    “不是直接跟唐涔枫,而是唐家,”傅沧泓瞅瞅她,“唐家现在的少东是唐涔枫,然而唐家其他的产业,却并不全在唐涔枫手中,而是由唐氏其他几个直系子孙掌管。”

    “我知道。”夜璃歌点头。

    “这个人,应该是唐家其中一个。”

    事涉唐家,那就小不了,可是这人,为什么要杀了一个跑江湖卖假宝石的贩子呢?内里又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

    “要继续查吗?”

    “查。”

    “如果查出来对唐涔枫不利,你会怎样?”

    “我相信他。”夜璃歌脑海里闪过那男子翩翩儒雅的风姿——她怎么会怀疑他呢?她怎么可能怀疑他呢?

    傅沧泓的脸却微微往下沉了沉——老实说,如果不是唐涔枫那个小子够清白,他实在很怀疑,对方始终不娶妻,有什么别的目的。

    “你又在想什么?”

    “没有。”

    夜璃歌侧身坐在他膝上,偏头咬咬他的耳朵:“夫君,你这个表情,奴家会怀疑你吃醋哦。”

    傅沧泓淡淡一挑眉:“那你想个法儿,去了我这醋意,好不好?”

    “哼哼。”夜璃歌捏捏他的鼻子。

    “哼哼。”傅沧泓也朝她做怪相。

    夜璃歌软进他怀里,抱住他的脖子,于是,傅沧泓整个人都乐疯了。

    他很想要,很想要她这样,但却一直不敢说出来,因为夜璃歌的性子向来是冷冰冰的,非常刚锐,寻常男子根本近不了她的身,除非她自己愿意褪去那层铠甲,听听其他人的声音。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耳鬓厮磨了很久,傅沧泓方才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朝内室走去。

    ……

    湖中。

    画舫在湖面上轻轻地荡漾。

    一张长条几案上,摆放着几盘水果,并点心,其后的软榻上,坐着个华衣美服的男子,后边一名婢女正轻轻替他揉捏着大腿。

    “唐公子,这——”

    几案前,徐氏珠玉店的老板徐德彦,正毕恭毕敬地站立着。

    “不要叫我唐公子,没听到吗?”男子转头瞧他一眼,目光像冰一样冷。

    徐德彦赶紧道:“是,六爷。”

    “那批货,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备齐。”

    “嗯,只要你按照约定,把这批货送到指定的船上,银两我会悉数照付给你。”

    “不是银两的事。”徐德彦擦擦额上冷汗,“徐记和唐家,是签的长约,如果这次的事,被唐……唐公子查出来……”

    “你怕什么?”唐涔槿淡淡扫他一眼,“他已经没机会,行使当家人的权力了。”

    徐彦德却是一脸惴惴,他多次跟唐家打交道,也见过几次唐涔枫,他虽然看上去全然温文无害,但凭徐彦德的老精明,总觉得唐涔枫那双澄澈的眼眸里,隐藏了太多的东西。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唐涔槿一声冷哼,“这次我的计划完美得无懈可击,任谁也瞧不出来,再说,如果我掌控了整个唐家,你能拿到的,又何止今日这些?”

    “但是,但是——”

    “好了!”唐涔槿猛然一甩衣袖,“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做,也得做,如果不做,我有办法让你的徐记马上关门,而你多年努力,旦夕间化为乌有!”

    “是,是!小的一切听从六爷安排!”

    “下去吧。”唐涔槿往后重新躺到枕上,朝旁边的婢女抬了抬下巴,那婢女赶紧拈起一颗葡萄,送进他唇间,唐涔槿咀嚼着咽下,又掰过婢女的脸颊,往那朱唇上重重亲了口。

    “公子,你好坏哦!”婢女顿时嗲嗲地撒娇。

    “嘿嘿,呆会儿,我会更坏,有你好受的。”唐涔槿挑起她的下巴,语声浮浪。

    第五百七十六章:怅然一叹

    “铮——”

    弦声颤颤地止住。

    “公子?”

    “罢了。”帘内一声轻叹。

    “要喝茶吗?公子?”

    “不必了,你且退下吧。”

    “是。”

    一身白衣的男子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立定,静静地看着外面的琼花。

    琼花,那是她最爱的花。

    原本以为很长很长的时间过去之后,会慢慢将她忘记,可是心啊,往往是最不由自己控制的。

    不过她现在,应该很好吧,那个男人待她如珠如宝,肯为她弃皇权富贵。

    他一直静静地站在那里,站在那里,直到天色完全地黯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越来越不喜欢接触外面的世界,越来越喜欢只单独跟自己在一起。

    也许,人只有单独跟自己在一起,才是最简单最自由的,可以放纵地思念任何人,可以不掩藏悲,也不掩藏喜。

    走出屋子,踩着薄碎的灯光慢慢朝正厅而去。

    桌上的饭菜早已齐备。

    唐涔枫坐下,拿起碗筷慢慢地吃着,他一直是个考究的人,很考究。

    饭罢,又用丝巾细细拭去唇边的汁渍,一丝不苟。

    有仆人从外面出来,静悄悄地撤去饭菜,唐涔枫这才道:“进来吧。”

    管家捧着帐薄走进,轻轻搁在唐涔枫面前,拿过帐册,唐涔枫的目光像蜻蜓一般掠过那些数字,微微扯扯眉头。

    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些,钱财本是身外之物,他向来看得极淡,再则唐家的资产,已经足够他过上富足得令世人称羡的生活。

    只是,一则他有经商的才能,二则也是为了打发时光,所以,随手做做。

    管家一直屏声静气地站着,一动不动。

    半盏茶功夫过去,唐涔枫合上帐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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