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身后跟着几个官员,他们听了这话,便恭谨回道:“大人如此说道,当然就是了,国朝有热血士子,这的确是福气。”

    老者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很快就带着这几个官员离开了。

    第二天早朝之上,尚书左仆谢玠出列奏言,道曲大人乃两朝元老,为大安朝立下了赫赫功劳,老臣相信曲大人不会通敌大雍,恳请皇上明鉴。”

    谢玠此奏言一出,宣政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谢玠是尚书省之首,他这番话语,其实就代表着尚书省及属下六部的态度。

    事实上,这也代表着朝局的风向。那就是,朝官不相信曲公度会犯下这滔天血案,纷纷为曲公度辩护了。

    对这样的奏言,永昭帝并没有发表示下。只是下朝之后,永昭帝立刻急宣缇事厂汪督主进宫。

    汪印今早虽然没有在宫中,但是他作为宦官第一人,甫进宫便有內侍向他报告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了。

    作为缇事厂厂公,耳目遍布京兆的他,昨日已经知道与白云水榭和万映楼的动静,也知道尚书左仆射谢玠领着几个官员去了万映楼,今天早朝会发生这些情况,他并不感到意外。

    “厂公,皇上正在为了早朝而震怒,请厂公当心。”宫门局内侍悄悄地说道,机警地汇报着消息。

    汪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这么觉得。

    宫门局的內侍所说的应该有差,皇上会因谢玠为曲公度求情而震怒,如果是在之前,这情况或许是的,但皇上在得到军中阵图后,就未必了。

    果然,他在紫宸殿看到永昭帝神色平静,只是在翻看着那本阵图,擅长猜测帝心的他,立刻就知道皇上心情还不错。

    在汪印请安之后,永昭帝把手中的阵图放下,随意问了句:“曲公度那边情况如何了?”

    汪印摇摇头,说道:“回皇上,臣昨日前去缇事厂大牢看过,曲公度仍旧那般模样。”

    永昭帝沉默片刻,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朕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为曲公度求请,谢玠这个老狐狸一向明哲保身,为何突然卷入这事里面?倒让朕意外了。”

    汪印低头,并没有回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个道理用在曲公度身上最合适不过。

    想了想,汪印这么禀道:“皇上,臣得知白云水榭士子云集,发起了万人请愿书,意在为曲公度求情。以臣估计,集合万名士子的请愿,三天时间就差不多了。”

    缇事厂是永昭帝的耳目,用来刺探京兆的风吹草动。因此他在深宫之中,能知宫外所有事。对缇事厂的本事,他感到十分满意。

    只是,万名士子请愿,早不出现迟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真是太巧了。

    永昭帝忽而笑了,仿佛赞许道:“早朝有百官求情,朝外有万人请愿,曲公度在朝中在在儒林中的威望,真是不错啊。”

    听着是高兴的话,然而他的话一落,紫宸殿内的气氛似都为之一冷,吓內侍宫女们连气都不敢喘。

    第95章 帝心难测

    永昭帝挥了挥手,示意所有內侍宫女都退出殿外,显然有话单独要与汪印说。

    待殿中只剩下他和汪印两个人时,他沉吟良久,才开口道:“爱卿,你以为曲公度当如何处置?”

    就现在的局势来看,儒林士子反应激烈,再者百官求情,他不得不放了曲公度,然而就这么放了曲公度,他实在心有不甘。

    汪印淡漠的神色变了变,唇角染上了明显的杀意:“臣以为,取区区一个曲公度的性命易如反掌。皇上,此事就交给微臣来办吧,请皇上放心。”

    永昭帝眉头跳了跳,法令纹垂了下来,状似好奇地问道:“爱卿打算如何做?”

    汪印眼神阴冷,立刻回道:“臣会把曲公度从缇事厂放出来,安抚朝官和儒林,然后让曲公度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

    顿了顿,他的笑容越发深了,周身布满杀气,仿佛那嗜血修罗:“命都没了,曲公度还能翻了天?”

    说罢这些话之后,汪印才弯腰请罪,道:“臣斗胆,请皇上赎罪!”

    永昭帝一下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汪印的话语,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朕怎么忘了?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了性命,曲公度还能做些什么?可是……

    半响之后,他开口道:“可是曲家满门英才,朕实在是不放心啊。”

    虽然曲公度可以解决掉,那么曲家呢?曲家子弟如果平庸无能就好了,偏偏这些人学了曲公度。斩草不除根,恐有大祸害!

    “皇上请放心,臣自有办法。曲公度都能突然死去,曲家那么多人发生某种意外,也是很正常。天灾人祸,都是难以预料的,想必大家都懂得。朝官们也无从深究,此事不足为虑。”汪印如此回道。

    最终,永昭帝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汪印,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么此事,朕就交给你去办了,希望爱卿不要让朕失望啊。”

    汪印弯腰道:“请皇上放心,臣定会把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的。一切,都只是意外罢了。”

    没有人知道皇上和汪印谈了些什么,紫宸殿也十分平静,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谢玠领着尚书省官员的求情,似乎没有起什么作用,这让某些人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叶居谯便是其中之一。

    早朝上,在谢玠出列为曲公度求情的时候,叶居谯心情无比复。

    他没有想到,谢玠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曲公度说话。谢玠乃尚书省之首,难道尚书省要和缇事厂对着干吗?准确地说,难道尚书省要违背皇上的意思?

    种种思虑之下,他没有当场站出来附议谢玠话语,只在观望朝局。

    在听到工部尚书苏息言透露的信息后,叶居谯心中已经有了取舍,也与叶家族老相商过了,只等情势加剧的时候就宣布,将叶安世从叶家除族。

    在他心里定下取舍之后,朝局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平静。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反而不敢立刻有所动作了,,便暗暗等着,等待。

    不曾想,谢玠竟然会为曲公度求情,朝中的风向似乎变了。莫非最后曲公度能够平安无事?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皇上已经得到了一本非常重要的军中阵图,也不知道,宫外正有万名士子暗暗发动请愿事。

    若是知道这两点的话,他肯定早立刻跟着谢玠出列,为曲公度求情了。

    他想到了在狱中的儿子叶安世,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儿子,他何须如此踌躇不定?叶家何须落到这种尴尬的局面?都是因为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到了这种时刻,他忽然暗暗期许曲公度最后真的是被定罪了。那么,他可以将这个不肖子除族,而且,他和叶家也能在朝中留下大公无私的美名。

    至于宫中的纯嫔娘娘……肯定是要和叶家联系在一起的。毕竟,纯嫔娘娘想要地位稳固,想要圣眷长久,就必须仰仗叶家的势力。

    只是少了一个叶家三房而已,其他情况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这么想着,叶居谯心里轻松了些。然而,这种轻松随着二子叶安固的到来,立刻荡然无存。

    这些日子,叶安固一直都在为叶安世奔走、探听曲家的相关情况,短短几天,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剩下的那一只眼窝看起来都深了。

    他几乎是奔跑着来到延光院,兴冲冲地禀道:“父亲,今日有个大好的消息,三弟的情况有希望了!京兆有万名士子为曲大人请愿!或许皇上会看在士子请愿的份上,会顺应民意,最后将曲大人给放出来。”

    叶居谯心一跳,眉头紧皱,追问道:“你说什么?万人请愿书?”

    叶安固重重点头,笑着道:“是的,万名士子请愿。而且据儿子所探听到的消息,这种情势正在扩大,不仅有万名士子请愿,就连许多官员都加了进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说不定三弟可以从缇事厂大牢出来了!”

    因为他舍得为叶安世花钱,所以这种街头巷闻的消息,他反而比叶居谯知道得更清楚。

    叶安固此时实在太开心了,局势对曲大人越有利,那么他三弟获救的机会就越大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此时一只眼半眯着,更显得瞎掉的那只眼睛看起来异常瘆人。

    听清楚了叶安固所说的事情,叶居谯的脸色变了变,心中有说不出的懊恼:怎么会这样?

    早知道局势会如此变化,那么早朝时他就应该附和谢玠大话语,可惜,太可惜了!

    第96章 好消息

    叶安固并不知道父亲心中的懊悔与可惜,与叶居谯的种种算计相比,他只是纯粹的为自己三弟感到高兴。

    这个好消息实在太让人高兴了,三弟最后肯定会没事的!

    很快,他便离开了延光院,匆匆回到了二房正院。

    当徐氏看到叶安固满脸笑容时,不禁好奇地问道:“相公,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因为叶安世出了事,相公这些天都在四处奔走,时时都是愁眉苦脸,难得现在露出了笑容,可见是遇着什么开心事了,徐氏心中为相公感到高兴。

    到底是什么高兴事呢?

    “的确是有件好事,现在外面都在为曲大人求情,三弟或许能平安无事……”叶安固高兴地说道,将在延光院所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徐氏听了,脸都塌了下来,忿忿不平地说道:“原来是这样。相公这么辛苦的为三房辛苦奔走,妾身心里真是感到不舒服。相公难道忘记了……”

    她突然止住了话语,在叶安固不悦的眼神下,没有将心中恶言说出来。难道相公忘记了,他的眼睛是因为谁才瞎掉的?

    原本他们只是回来京兆过年而已,结果却要为三房操心奔走,还花掉了那么多钱财,相公真是太傻了。

    换作是她,她才不会理叶安世的事。三房自己作死,与他们何干呢?

    “过去我们在京兆停留的时间比较短,但是这段时间,想必你也看到三房的为人。他们都是仁厚的人,不会故意与二房为难,当年的事情大家都年幼,谁都不想的。你且听我的,不要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了。”叶安固这样说道,语气有些无奈。

    他知道,妻子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也是在心疼自己的奔走,才说了这么一番话语。

    他的眼睛已经瞎掉了,他当然无法忘记当年的事情。只是现在,还有比当年事更加重要的。

    徐氏点了点头,咕哝道:“妾身知道了,以后尽量不说了……”

    徐氏是什么样的心性,叶安固当然知道,因而也不多说,只道:“还有事须劳烦夫人,你现在去三房一趟,将这些消息告诉弟妹和侄儿侄儿侄吧,让他们放宽心,三弟一定会没事的。”

    他怕徐氏听不懂,除了说万名士子请愿一事,又将朝中的局势给她详细说了一遍,以便让三房的人都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

    徐氏当然不想去三房,然而她无法拒绝相公的话语,最后便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妾身知道了,这就去三房一趟吧……”

    听闻徐氏来访,映秀院中的陶氏甚是吃惊。自从二房回到京兆之后,徐氏从来没有来过三房,这会儿怎么会突然来访?

    二房对三房是什么态度,陶氏心中清楚。毕竟,二伯当年是因为三房才瞎掉一只眼睛。

    徐氏向来对三房疏远怨恨,便是平日里陶氏见了她,她都是不理不睬的,更别说会拜访陶氏了。

    可是现在,徐氏就来了,就等在映秀院外。

    陶氏不及多想,恰好叶绥也在她身旁,便带着叶绥匆匆来到了门口,将徐氏迎了进来。

    因叶安世入狱,陶氏几乎日夜忧思,哪怕她极力镇定坚强,然而面容还是相当憔悴,一下子就像老了几岁似的。

    见到这样的陶氏,徐氏心中不禁有丝快意,眉眼都吊了起来,说道:“三弟妹,我这次来,是相公让我来告诉你们一个消息。说是三叔的情况有了很好进展,或许能够平安无事……”

    徐氏这副趾高气扬的态度,没有人会喜欢,但陶氏想到二伯近日在为三房操心奔波,这对她来说如同雪中送炭,令她心中感激不已。

    徐氏这副态度,有何值得计较的?在听到徐氏的话语之后,她就更顾不上徐氏的态度了。

    有了很好进展,相公或许能够平安无事,太好,太好了!

    陶氏眼睛迸发出光亮,惊喜之下,她忍不住抓住了徐氏的手,连声说道:“二嫂,真的吗?真的吗?”

    徐氏忍了忍,没有挣开陶氏的手,皱眉说道:“当然是真的,难道,我们还会说假话?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哦哦……辛苦二嫂了,多谢二伯二嫂了,太感谢了!”陶氏回过神来,脸色有些郝然,赶紧松开了手。

    陶氏看着瘦弱,手劲还挺大的……徐氏这么想着,念及相公的吩咐,还是继续道:“意思我就传到了,就是这么回事。你们不用太担心,三叔可能很快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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