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印静静听着小姑娘的话语,脚步刻意迈得小了些,以便小姑娘能与他并列而行。

    他没有告诉小姑娘,因为婚期已定,汪府、缇事厂和运转阁的人都动了起来。

    准备聘礼的准备聘礼、定邀宾客的邀宾客,就连府中都开始陆续布置起来,封伯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届时小姑娘来了,就会发现府中和过去有大不同了,不知道小姑娘可会喜欢?

    有关迎娶的所有事宜,他都不会让小姑娘受委屈的。他说过,会护佑小姑娘……

    即将走至叶府马车时,汪印忽而停住了脚步,侧过头淡淡问道:“本座与清晏公子,孰美?”

    叶绥突然发现,汪督主的侧脸同样美得夺人心魄,心不由得漏跳了一下,下意识答道:“当然大人最美。”

    说了这句话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大人,刚才在问什么?!

    本座与清晏公子,孰美?

    更重要的是,她是怎么回答的?当然大人最美!

    突然间,她很想找个地洞转下去。

    然而……眼前的汪督主神情委实认真,她不禁没有找地洞转下去,还愣愣将心底的话语说了出来:“大人俊美无俦,此乃神秀所钟,我觉得大人最好不过了,无人能及!”

    她不明白督主大人何以这样问,但督主大人的容貌,本就冠绝大安。

    清晏公子容貌俊逸无双,然而在督主大人面前,绝对黯然失色。

    对于前世的仇人,她觉得此人容貌再好,也貌寝若鬼。

    更何况,她压根不愿意拿督主大人与顾璋相比。怎么比呢?两者根本没有可比之处!

    然而,大人就是问了容貌……大人这也太奇怪了!

    汪印微微勾起了唇角,没有说话。

    本座先前就觉得,本座比清晏公子美,小姑娘也是这么认为的,甚好,甚好。

    隐在暗处的郑七与王白,很想扶额叹口气。

    厂公还在想这个问题,还问了叶姑娘,这真的好吗?

    他们敏锐地感察觉到厂公心中的欢喜,当即就决定,以后要好好抱着叶姑娘……

    啊,不,夫人的大腿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是三月下旬了。叶绅和叶绥出嫁的日子,也到来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如今的太平巷叶家,便是这样一副热闹喜庆、宜家宜室的场景。

    最为瞩目的,便是里里外外的红色,及那随时可见的囍字,就连九曲回廊上都铺上了红色的帷幔,遮住了大儒顾千秋的幽远画作。

    至于明照湖畔,那就更不用说了。

    五步一隔,摆放的便是开得灿烂的鲜花,不是火红便是艳黄,满眼都是喜庆。

    毕竟,叶家一天嫁二女,所嫁的人家都很不一般,这可是天大的喜庆事。

    虽然叶家有不少姻亲觉得一天嫁二女,在礼仪上、意头上不太好,可是碍于汪督主和临川侯府的威势,谁敢说些什么?

    只不过,尽管叶家布置如此喜庆热烈,除了叶居谯之外,叶家的主子们似乎没有谁是真正高兴的。

    里外操持着这两场婚礼的叶安固和徐氏,脸上挂着客套寒暄的笑容,眼中是深深的疲倦。

    至于叶安世和陶氏两个人,虽然没有冷着脸,但不苟言笑的神色,露出了和过去不一样的威严,让所有下人都心有畏惧。

    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的同时,也胆战心惊,生怕惹了主子们不高兴。

    以往,每逢主人家有这样的大喜事,每个下人都铆足了劲表现,不说别的,就是赏银都已经足够丰厚了。

    可是现在……叶家下人但求主人没有吩咐便好了,哪里还敢贪图赏银?

    本来,对叶绅的出嫁,大房众人都是很高兴的。

    毕竟,临川侯府是们不可多得的好亲事,将来会是大房的一大助力。

    然而此刻,大房的叶向铤和孙氏等人实在高兴不起来。

    他们本应主持亲事大局的娘亲,现在幽居佛堂,因病之故,连佛堂都出不了;

    而他们的父亲叶安泰,还在江南道并州,因公务繁忙没有赶回来送嫁。

    叶向铤和孙氏毕竟年轻,亲事的一应事宜都交给了掌家的陶氏和徐氏,他们只能打打下手而已。

    至于亲事办得如何,叶向铤和孙氏是计较不来了,也压根无法计较。

    此刻,叶绅顾不得维持端庄贤淑的姿态,蓦地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说道:“什么?三公子不来亲迎?这怎么可能?”

    “没……没错……奴婢刚从前院听来的消息。临川侯府的迎亲队伍已经来了,并没有三公子……”梧枝结结巴巴地说道。

    原来,梧枝刚刚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新郎唐守静,竟然临时得了急病,不能亲自来接亲,只指派了旁支的一个子弟前来。

    这个事情太大了,梧枝得知后慌乱不已,根本不敢隐瞒,便急急禀告了叶绅。

    第187章 出嫁风波

    听了丫鬟的禀告,叶绅眼里一下子蓄满了泪水,却顾及脸上精致的妆容,强忍着没有掉下来。

    她身子轻颤,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怎么能不来亲迎呢?这可是成亲大事,这不是儿戏!”

    娶则妻,纳则妾。唐守静如果不来亲迎的话,那么这门亲事算什么?

    她将来的相公连亲迎都做不到,那么她以后在夫家还有地位可言吗?

    她肯定会被别的夫人姑娘指着后背嘲笑不停!

    她的夫君唐守静,怎么能不来亲迎?!

    她双目赤红,眼神几乎要吃人般,让梧枝不禁缩了缩。

    “姑娘,奴婢听说,三公子不愿意与宦官同时娶亲,正闹腾得厉害。侯府碍于汪督主的威慑,便想出了装病的法子。”梧枝硬着头皮说道。

    叶绅脸色清白交错,身子摇摇晃晃的,跌坐了在椅子上。

    宦官,宦官……是了,汪督主是个宦官!

    哪怕汪督主权势滔天,他依旧是个宦官!

    像临川侯府这样持家端正的勋贵之家,而且还掌有实权,虽然他们不会与缇事厂作对,但是某些底线还是在的。

    这事,显然是他们不愿意与宦官同时娶亲。

    “可是,可是……也不能如此胡来啊!如果三公子不来亲迎,那么,那么……”叶绅喃喃道,拒绝相信这个事实。

    随后她呜咽出声,她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脸上胡成了大一片,精致的妆容瞬间毁了。

    梧枝一下子慌了,不停地说道:“姑娘,今天是大喜日子,不能哭……”

    大喜的日子,并不是不能哭,但是那是哭嫁,跟姑娘现在这种哭法完全不一样,梧枝心里已经慌得不成了。

    她担心姑娘,更担心以后去到临川侯府的日子。

    毕竟,她是姑娘的陪嫁丫鬟呀!

    就在这个时候,门帘子被撩了起来,徐氏走了进来,她看着叶绅哭泣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绅姐儿,想必你也知道了。唐家刚刚派人来说,三公子身体不太舒服,连门都出不了,就不能前来亲迎了。”她这样说道、

    见到徐氏到来,叶绅飞快上前抓住徐氏的手,说道:“二叔母,三公子怎么可以不来亲迎?这可是对叶家的侮辱啊!祖父肯定不会答应的,对不对?”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徐氏,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一根藤蔓似的,希冀不已。

    徐氏哑了哑口,随后答道:“老太爷震怒异常,已经派人去与临川侯府交涉了,但临川侯府迎亲队伍已来,怕事情不会容易解决。”

    而且嫁娶吉时马上就要到了,临川侯府既已作出这样的决定,怕是已铁了心,老太爷的交涉想必没有多少用。

    除非,绅姐儿不嫁到临川侯府……这怎么可能呢?

    看着绅姐儿满脸凌乱的样子,徐氏心中颇为不忍。

    她虽然痛恨大嫂朱氏狠毒的手段,但对这个侄女却没有什么看法。

    这只是个被养歪了的金丝雀而已……

    不想,叶绅一下就甩开了她的手,怨毒地盯着徐氏,恶狠狠地说道:“是你们,对不对?是你和陶氏做的手脚,故意令三公子不来亲迎地,对不对?”

    徐氏顿时懵了,愣愣地看着被甩开的手,愕然道:“不是……绅姐儿,你……”

    “别叫我!绅姐儿叫得好听,见我如此情状,其实你们心底高兴得要死吧?”叶绅死死盯着她,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

    “你们都嫉妒我嫁得好,巴不得见到我落魄吧?你那两个肥胖蠢钝如猪的女儿,肯定嫁不了这么好。所以你们才这么作践我,对吧?我恨你们,我恨你们!”叶绅瞪大了赤红的眼,满身都是怨气。

    “你和陶氏都是一丘之貉,你们肯定是见不得我好,才想出了这么恶毒的法子!我要去见祖父,我要去见祖父,肯定不是这样子的!”叶绅仍旧在叫嚣着,要去见叶居谯。

    她实在不能接受唐守静不来亲迎的事实,心中又慌又乱,将心中长久以来的怨气不管不顾地发泄出来。

    如果不是二房、三房,今日大房怎么会沦落至此?!

    都是她们,都是二房、三房这些贱人!

    “妹妹,你在胡说些什么话?!快给二叔母道歉,立刻马上!”匆匆赶来的孙氏脸色煞白,对着叶绅严厉训斥。

    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小姑娘还不知死活说这些话,她是觉得马上就要离开叶家,不想好好活了是吗?

    即使作死,也要换个地,别拖累了叶家大房!

    “我不……”叶绅不忿地反驳道,在看见长嫂噬人般的目光下,话音渐渐低了下来。

    徐氏的脸色冷了下来,淡淡道:“不用了,五姑娘的道歉,我受不起。既然五姑娘心中不忿,那就赶紧去延光院找老太爷吧,我不会拦着你。”

    徐氏扭着肥胖的身子,转过了了身,对孙氏道:“不过,嫁娶吉时快到了,你们还是早去早回吧。”

    说罢,她便朝门外走去,压根就不再多看叶绅一眼。

    也罢,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我再有一丝不忍,徐姓便倒过来写!

    徐氏气得整个肥胖的身子都在发抖,这会儿她不禁佩服三弟妹看得清。

    三弟妹早早就对大房冷眼旁观,对临川侯府任何事半点儿不愿意沾手。

    也是,大房这样的人,自己都把自己折腾死了,何用再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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