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香香和楼云钰,以及被两个人甩在一边的莲准。都在齐刷刷的站在门口等她。

    在看到她之后,香香一马当先的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小姐!你去了哪里,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走了呢?呀,这些人……”

    她看到了跟随在云裳身后而来的那些个穿着统一着装的卫队。

    楼云钰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下,他在宫中行走多日,自然是认得,穿这些衣服的人都是皇家的亲卫羽林军。

    这阵容……

    莲准瞧见他们两个都对着那阵仗发呆,轻声一笑,“两位先别忙着胡乱猜测,还是先去看看被抬着回来的那一位的情况比较重要吧。”

    事情又轻重缓急,香香也是识大体的主儿,狠狠的用眼刀剜了一下正嘿嘿笑着的莲准,“一会儿我再和你算账!”说完蹬蹬蹬蹬的跑到担架那里,一看就被吓傻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连一句话也说不了。

    “怎么了?”云钰发觉这情形委实不对劲,快走几步,来到云霓的担架旁边,也霍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三姐!”

    “这是……”他只能讲视线放在唯一能说上话的当事人云裳的身上。

    云裳苦笑了下,“四哥,抱歉,我赶到的时候,三姐她已经……”

    楼云钰痛苦的眨了下眼睛,狠狠攥了一下握在手中的折扇,云裳甚至能听见那扇子骨儿都发出了脆裂的声响,“能回来就好。”

    他还能说什么!

    楼家的主心骨儿楼铎辞官谢家归田,楼家在朝中的势力那是一落千丈,眼下,就他自己所知的一些个和父亲从前结过梁子的政敌们就有不少,其中有些地位和官品不低的官员世家占了三成些许,这样的积怨成疾,要怎么做才能敌得过这种规模和力度的积重难返?

    难返,难返,楼云钰第一次觉得自己能为这个家做的,实在太少。

    而从前,他的那个意向不苟言笑的严肃父亲又是为这个家支撑了多久?抵挡了多少风雨和风浪?

    从今而后,这些担子,这些责任全部都要落在他这个楼家的男儿身上了。

    他……又能不能做好?

    楼家,是在他的手中崛起?还是在他的手中消亡?

    楼云钰不知道,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蒙上了黯淡无光的阴影。

    云霓被安置在莲准房间的旁边,因为莲准颇为精通医术的缘故,这个病人自然是要他来照看。

    云钰和云裳商量好,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外扬,传出去,第一是对楼家的名声只有损害没有益处。第二是敌人在暗处,而他们在明处,云裳在和云钰叙述的过程之中,刻意忽略掉自己早早到了暗牢笼里,听见那些狱卒们的交谈的过程,只简单的提醒了云钰最近行事要格外的小心,不要张扬,更不要闯下什么祸事来落人口实。

    云钰何等聪慧,虽然云裳没有说的明确,但他已经明白了云裳的话中有话。

    “四哥,你放心,这些天我就在莲心小筑里,哪里也不去,这样也会安全很多。”云裳给了云钰一个安慰的笑容,这个英俊潇洒的四少爷,这几个月来脸上已经甚少再见到那样开朗的笑容。

    尽管他还是在笑,但是云裳知道,他的心里肯定是在流泪。

    云钰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将手里的扇子塞给她,“这扇子你留着当信物,如果出了什么奇怪的状况,你一定要派人回家来告诉我,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傻傻的冲上去。”回想起刚刚那个羽林卫的头领讲述的过程,云钰就觉得一阵心悸。

    这么大的动静,连文先生都惊动了出来,自从上次他请辞之后,文先生就很少出房间,而今天他在房中听到外面动静颇大,心里也是放心不下,跑到云裳这里仔细探看。

    待到云钰走了之后,文先生还站在那儿没动。

    云裳松了口气,放松下来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那么的疲惫和酸软,往椅子上一靠,深呼吸了几次,她才淡淡的开口,“文先生你有话就直说吧。”

    文先生一愣怔,苦笑了下,“果然还是没能瞒过你。”

    “什么事情?”她坐直了身子,仔细聆听。

    “两件事,其一是关于你让我一直留心查访的事情,曾有一本古谱当中记载,空中有仙人忽降而至,转瞬数百里,而后无踪。我和你说过这件事情的,你还记得么?”

    记得!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云裳点了点头,“不错,先生你的确和我说过此事。”她眼前忽然一亮,一扫之前的阴霾之气,“怎么?难道是先生查到了那仙人落地的地址么?”

    “正是。”文先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着明显的骄傲神色,“那个地方,有八成的可能就是在正林西郊的京郊之地。”

    “正林西郊……”云裳凝眉深思,换了一个姿势坐好,想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线索,也就放弃,“这是其一,其二的事情,又是什么呢?还是和我要您查访的事情有关么?”

    “这回您可猜错了,小郡主。”文先生笑了下,指了指云裳,“这件事情,是关于小郡主您之前遇到的那次埋伏和偷袭的。”

    上一次在集市遇险失踪的事情,云裳回来之后只和莲准还有文先生说起过,和莲准说,是因为莲准能给她治疗手脚上的淤青,她那个滚下山坡的粗劣谎言,怎么可能瞒得过那个精明的好像鬼一样的莲准?而至于她和文先生说起这件事情,完全是因为她对这件事情的发生没有一丁点的头绪,这其中的缘由和关节,她也压根儿想象不到,而这个府上,她只能讲这些话和文先生说说。

    他见多识广,沉稳老练,给云裳一种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感觉。

    “哦?您是说这一次要致楼云霓于死地的人,和上次买通匪徒来绑架我的人,其实是同一个?”云裳反问道。

    文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点头道,“正是这样。楼丞相在职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想必现在是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人竟是将你们姐妹当成是报复的对象了。”

    把她当做活靶子了么?

    云裳的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似含嗔意,似有讥诮的一抹笑意袭上她的脸颊,让观者惊艳,“只怕我楼云裳这块硬骨头,也不是他们能够随随便便啃了去的。文先生,除了这两件事情之外,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文先生目光似水,沉声问道,“请小郡主示下。”

    云裳从椅子上站起来,负着双手在房中踱了两圈,最后停留在窗旁,随手摘下一颗探进屋子里来的树叶儿,淡声说道,“昨天白日里,何悠远来找过我。”

    第六十三章 酝酿的寿礼

    十月二十,陛下寿诞之日,真正是转瞬就到了。

    今天就是十月十九。也就是说,陛下的寿诞大殿明日便要到了。

    眼下皇宫里早已经是忙得人仰马翻了吧?掐着手指头算起来,云裳也有二十几天没有看到云钰了。陛下大寿,陆谨一人已经是应付不过来,没办法,连云钰这个以逍遥著称的公子哥也不能幸免于难,被好友陆谨拖进了宫里,做起了苦差。

    时光流逝的飞快和无情,让云裳再一次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小姐!这都是你今天的第二十八次唉声叹气了!到底怎么了吗?”她的侍女香香自从前个月云裳被人在集市上和她走散之后就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姐每天在想的事情,她一样也想不到。

    比如,云裳上个月,也就是她身上的擦伤刚刚痊愈之后就飞快的张出去告示,说明自己的莲心小筑里缺少人手,而香香瞧着这几个被文先生挑选上来的人手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看家的院工,个个都是胳膊粗,腰粗,走路带风的样子,看起来很结实。

    而在问过文先生之后,她竟然得到了一个更加让她崩溃的消息。

    这一次云裳是在给自己的府上挑选……武师!

    她又不习武,要那么多的武师做什么呢?

    这个简单的问题简单的困扰了香香很久,很久。

    听见她的发问,云裳只是浅浅的笑了下,她在苦恼什么,要如何对她说起?又要如何……来排解这份苦恼和烦躁?

    “啊!我知道了小姐,你一定是在为了陛下大寿的那件事情而烦心是不是?要我说呀,小姐,你想到了那么绝妙的好主意,我看全朝文武上下,谁都不会有你那么好的主意了!你呀,就等着受陛下的封赏吧!”她说完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她说完这番话,云裳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笑容,低头朝自己的手里看去,手心里攥着的都是红红绿绿的豆子和杂粮,“唉。”

    “第二十九声!我的亲娘!小姐,你……唉。”

    “第三十声!”

    香香瞪大眼睛,看着忍着一脸笑意的云裳,忽然捂着自己的嘴巴,一脸懊恼,“果然被小姐你传染了哀声叹气的病,这可不得了!丁姨肯定要骂我没有精神的。”

    她说完,神色随着一暗。

    云裳宽慰的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随手将几颗黑黝黝的豆子丢进一堆儿绿色的小豆里,还哗啦哗啦的搅拌了几下,“快把黑豆拣出来哦,这样交上去可不行。”

    香香顿时一蹦三尺,看着刚刚弄好的豆子筐,惊声尖叫的说道,“小姐!你这样欺负人啊!我才刚刚弄好唉!”

    云裳玩儿似的在一堆儿豆子里来来回回的穿梭了几下手,感觉那些豆子在自己的掌心里滚来滚去,心情也好了一些的说道,“人无事可做的时候才会没精神,你看,你现在不就是很有精神的吗?丁姨也不会责骂你咯。”

    “小姐!你耍我哦!”她把绿豆筐搬到太阳底下好好查看着翻捡出几个黑豆来,“啊!难道又要重头再挑一遍哦?”

    这些豆子可是它从前些天就开始仔细筛选出来的精品哦!竟然就这样被小姐无情的糟蹋了!真是天理不容啊!

    云裳瞧她皱着脸的模样十分有趣,转过去假惺惺的捏着嗓子说道,“我一共放进去了六颗豆子,你可要找仔细。要是给陛下交上去的豆筐里有杂色的豆子在,可要吃罪不起咯!”

    香香立马拍着屁股暴跳起来,两只手飞快的在一片绿油油的豆子里翻来覆去的找啊找,恨不能把自己的脑袋也钻进去,“六颗?在哪里在哪里?”她刚刚挑出来的豆子赫然摆放在旁边的地上,是五颗而已啊。

    那最后一颗万恶的豆子到底在哪里呢?

    云裳彻底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绕到香香面前,得意洋洋的扬起自己的手掌来,雪白如玉的手心里夹着的一颗小小的黑色豆子。

    香香愣了一下,霍的直起腰来,双手掐腰的道,“好哇!小姐你还真是在耍我啊!看我的无影手伺候!”说完就朝云裳的腋下搔痒过去,云裳最怕这个,边笑边东躲西藏,屋子里太小,云裳没有办法闪转腾挪,只好提着裙子跑到院子里,一边还回过头来朝她招手,“笨香香!我在这里啦!”

    “小姐别跑!看我为豆子报仇!”香香也是喜笑颜开,笑着从屋子里追了出来,一主一仆,在花丛之间欢乐的追逐着。

    这一幕,竟是吸引了在旁边的屋子休息的楼云霓。

    她此时身体已经大好,能跑能跳,她原本受的伤也就是些外伤,休养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就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了一样。

    她是个好动的人,这么让她天天在屋子里憋着可是不行,她在屋子里听见云裳她们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心里痒痒的要命,又不好意思直接跑过去问人家你们在做什么,偷偷摸摸的打开了一道房门,看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然后瞧瞧跑了出来,太阳的金色光芒正好投在院子当中,那两个正欢乐的笑着的姑娘正在太阳光里尽享着纯真的简单的快乐。

    楼云霓瞧着很是眼红。

    明明她才是有好几个兄弟的楼家的郡主,却没想到这个外来的妹妹蔡刚进府里没多久,楼铎就上书朝廷给她请了郡主的名分。让她们姐妹二人平起平坐。

    认真说起来的话,云裳还是正房楼夫人所生,她才是真正的嫡出女儿!

    是真正的应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郡主!

    每次当她面对着楼云裳那张清媚的娇颜的时候,她就打心里觉得不舒服。好像自己母辈那一辈的嫉妒和羡慕统统附身到了她自己的身上一样。

    那股酸酸的,愤怒的火舌舔得她心里焦躁难耐。

    “小姐!三小姐出来了呢!”香香先发现了她,拿手一指那道房门前的影子,云裳正跑得欢,脑袋一边扭过来一遍问,“哪儿呢?”

    “砰。”眼光落到那个位置的时候,房门早就关闭,连那个孤独的人都带着影子一起回去了。

    云裳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尖,好像刚才那扇门是扇在了自己的脸上一般。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会儿太阳也不刺眼了,咱们把剩下的杂粮都分拣好了吧。”

    “好啊,”香香收起那两筐豆子。

    这一次云裳打算上交朝廷的寿礼,不是什么珍奇异宝,只是一桩非常非常小的物件,只是,云裳却笃定这东西一定能让陛下喜欢。

    几十只大大小小不一样的筐被抬到了院子的阴凉处,云裳也整理好了衣服,坐在小板凳上跟着香香一起弄。

    这些豆子都是挑选的滚圆的,没有裂痕和损坏的精品豆子,香香提前已经清洗过它们,在太阳底下一晒,这些豆子的身上都泛着莹润的光泽,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豆子和杂粮都放在一起,让人觉得看起来特别的赏心悦目。

    云裳拿出一只带着网眼的小绣棚,香香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是做什么用的?”

    云裳抓起一把红豆放到上面,左右手来回用力筛,有些豆子太小,顺着网眼统统的掉在了空笸箩里,“你看,这样就是筛豆子了,要挑出大小及互相等的豆子一百颗,咱们一共有一百种豆子和各种谷物,统统数上一百颗放到做好的道具里,这样就成了。”

    “哇!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香香学着云裳的样子也弄了一把豆子,果然有很多不合格的豆子都滚了出来。留在绣棚表面的都是饱满滚圆,大小匀称的豆子了。

    “光是咱们两个人弄,人手太少了,去把后厨的厨娘也叫出来,最少也要找来四五个帮手才能完工。”

    因为前两天的阴雨绵绵,她的豆子晒了很久都没有晒干晒透,如果这些豆子不晒透就放进盒子里的话,肯定是要发霉的。

    “云裳小美人儿,你劳作的样子也很美嘛。”筐里的豆子忽然被一道斜长的影子遮挡住,仍旧是那个痞痞的坏坏的声音。

    云裳也不客气,直接招呼他道,“来啊,你劳作的时候也会很美的。”

    “呵!”莲准呵呵笑出声,踱步过来,顺手一指,超深厚的人说道,“就放到这里就可以了。”

    云裳纳闷的抬头看过去,入眼,是一个有一人多长的正方形木盒,横十,竖十,正正好好是一百个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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