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且去看看,香香就要麻烦你们了。”她最后回头,朝众人说道。

    皂隶们蜂拥而至,楼云钰看了一眼这阵仗,显然,是抓捕要犯的阵型。

    面对如此阵容,她所在意的,不过是一个伤重的香香而已。

    不知为何,前来锁人的皂隶们却对云裳有几分恭敬,带头的小头目看见云裳的时候,居然下意识的弯了腰,算是行礼。

    黄白橘看着他们的动作,眼睛里闪过不解的光芒。

    似乎,他们在畏惧什么。

    “小郡主,属下们也是奉了皇命,万不得已。”皂隶头目如此说着。

    云裳浅浅一笑,有梨涡浅显,“一切按照规矩来办,也就是了。”她也看出来这一次的情形有些不同。

    凤紫湘柔柔的开口,同时用袖子擦拭着自己的眼角,“别着急,云裳妹妹,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有劳。”她最后,说了一句。

    司正院,在皇城之北。有赑屃拖着石碑,神色肃穆的端坐在石门之外。

    她随着皂隶们在门口站定,细细打量司正院的门庭,果然觉得这司正院不是审理一般犯人的所在,一入其中,便觉得遍体生寒,周围的古兽都是由黑色的玄铁做成,泛着黑亮亮的光芒,让人不能逼视。

    大门不是一般的朱红色,而是全黑的亮色漆面,金色铜环,搭配在一起便让人不寒而栗。左右两边各有一方大鼓,左昇鼓一敲惊天,右昇鼓一敲动地,左右昇鼓同时敲动的时候便是惊天动地的雷声滚滚,那是只有在发生了不详的叛乱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情况!

    皂隶的头目带着她走进来,为难似的看了看左右两边的昇鼓,抓了抓脑袋,旁边的小皂隶看出眉目,凑过来,说道,“头儿,既然上头有话,咱们不如就省去了敲鼓吧。”

    头目点了点头,看着云裳道,“恕小的多嘴,这司正院不是个好地方,小郡主待会儿进去,见到我们大人,最好实话实说,只要将事实说明,大人也是不会为难小郡主的。”

    云裳微微颔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多谢小官爷提醒,云裳明白了。”

    看着她倔强的笑意,小头目叹息着摇了摇头。多少人倔强的带着骄傲进来,到最后除了性命之外,却是连尊严都丢在了这里。

    司正院当中便是审问犯人的所在,方方正正的一间屋子,正是正义不阿的示意。

    她款步迈了进去,看向上头主位上端坐的人,微微一笑,“楼云裳拜见司正大人。”

    司正是个中年人,如同虎豹一样的眼睛里闪动着骇人的光芒,常年的审案让他已经完全丧失了笑的功能,整个面部肌肉都是一种病态的紧绷。他低头看了一眼站在正当中的人,呵了一声。

    他见过太多人,有强作镇定的,有胡闹咆哮的,却甚少见到她这样呆着如沐春风般微笑的囚犯!

    她是真的不怕么?

    不管她是真不怕还是假镇定,他都要按照规矩来办。

    “啪!”抽出旁边签筒里的一根令箭丢在地上,“二十杀威棒!”左右立马涌上来四个差役,却意外的是四个女差役,只是生的膀大腰圆,很是魁梧。

    左右按倒云裳,胸口贴在地面。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地面那么的潮湿和寒意逼人,似乎吸收了太多生人的魂魄一样的阴冷。

    棒子被高高的举起,又落下,开始还觉得痛疼,而后……便是浑然的麻木。所谓的杀威棒,不过是要打煞一下像她这样的世族大官后代的威风,让他们明白明白,君子犯法,和庶民同罪的道理。

    不管是在现在,还是在前世,楼云裳和裴佩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责打,才挨了几棒子,裙子上就见了血迹,然而那两个执法的差役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一棒一棒,果然是要打煞掉她所有的威风和尊严。

    手心里生生攥出满满的冷汗。

    “十一,十二……十八十九……”

    等到最后一棒落下的时候,云裳一直紧咬的嘴唇,流出一丝丝的鲜血。撤走杀威棒,云裳挣扎着爬了起来,她有她的骄傲和尊严,而且是任何的棒子都打不掉的尊严!

    冷冷的目光落在司正的身上。

    司正在这样的目光之下,也不由得愣了一愣。

    第一百零六章 司正院审案

    “楼云裳,你可知罪?”

    “云裳无罪,何来知罪。”她昂首立在堂下,用一对黑白分明的侬丽双眸看他。

    司正冷哼一声,“不要以为闭口不承认,司正院就不能置你的罪!”

    “哈,即便是司正院,也要讲道理,讲事实吧,云裳从未犯错,更未触法,何来罪责?”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好,你要证据是不是,本官就让你看看,这铁一样的证据!来人,呈上来!”随着司正大人的一声劲喝,小皂隶捧上来一只盘子,盘子里平放的安好的,正是一册古卷书籍!

    那书的纹理和模样和自己在西乌金山丢失的那一册书,一般无二!

    云裳眼中的瞳孔无端端的跳了下,如果他所说的证据就是这个的话,那她恐怕还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你自己好好看看罢!”

    淡淡的收回眼光,云裳波澜不惊的看着司正说道,“大人要云裳看什么?”

    “还在装傻!”司正一拍桌案,“全京城的人,人尽皆知一月之前,小郡主你的府上曾经贴出告示,广收古书古卷,可有此事?”

    云裳不假思索,点头道,“确有此事。”

    “那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在所有的古卷之中,唯独这一卷书,被你日日收藏妥当,而这书中所讲述的,全部都是关于九龙真碑的事情!若非你对九龙真碑没有心怀不轨,又为何独独对这册书卷如此着迷?七日之前,你私自出京,将盗得的九龙真碑一起夹带出宫,将赃物藏匿!”

    司正说的言之凿凿,偏偏云裳在他狂躁症一样的责问之下,神色丝毫不变。

    云裳晃了晃身子,刚才的一顿棒子,打的可是不轻,她现在不看也知道,自己的屁股肯定是皮开肉绽,血透重衣了。

    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腿一直流下来,透过绣鞋,打湿了脚底的石砖。司正院这种地方,是不讲究人的出身和背景的,既然自己倒霉的被关到了这里,也就只好先自求平安,这一顿杀威棒就已经快要了她半条命去,要是一会儿这个司正大人再折腾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的话,她可真是要一命呜呼于此了。

    想到这儿,云裳叹了口气,做出一副严肃的神态来。这神情如此肃穆,连司正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坐直了身子,仔细倾听。

    “云裳自今年夏日之初从外地入京,虽时日不多,却也知道司正院是个黑白分明之地,司正大人清名远播,是个刚正不阿之好官,这些,云裳早就有所耳闻。”她一板一眼的说着,而司正刚刚紧绷的脸色似乎也放缓了一些,即便他是个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他也是个人,只要是个活生生的人,就没有谁不喜欢听恭维之词。

    云裳缓了口气,再接再厉的说道,“家父在京时曾常常教诲云裳,做人必要一板一眼,要脚踏实地,要事实就是。云裳便是一直以此作为自己的做人准绳,是以,作奸犯科之事,云裳实在不敢乱来,以污父辈贤名。”

    看来这个司正大人真的是忘记了,她的老爹,曾经是这个朝代的响当当的铁血丞相!最讲究的就是刚正和耿直。虽然这个时候提起那个楼铎不太好,但是,毕竟保命要紧。

    司正脸色再缓和一分,点了点头,“楼丞相的贤名,本官也是仰慕的很。唉,小郡主,你若能将此事说明,本官也不会为难与你。”

    看来那个皂隶说的不错,司正大人并不是一个昏庸的人。

    云裳心里稍稍安稳一些,敛衽为礼说道,“云裳前些日子出宫,实乃是和友人同去郊游游玩,而大人您刚刚也提过,云裳离京是在七日之前,而归京是在今日清晨,云裳敢问大人,九龙真碑是在何时被盗?”

    司正大人思索了片刻,“九龙碑被盗,是在四日之前才被人发现。”

    云裳颔首道,“那就是了,云裳那时已经不在京中,如何能够偷盗国宝九龙真碑?”

    司正叹息道,“你所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你不在京中,并不表示,你手下的人不是经你指示去偷盗了九龙碑。”

    云裳哑然,“如此,不如大人,您将云裳府上所有的丫鬟仆众尽皆捉来,一一审问盘查,想必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小郡主为何如此肯定?”司正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因为,我不在莲心小筑的日子,是由顾籽萄和小公主二人一起帮忙打理府中事物,云裳是相信顾大小姐和小公主殿下的。所以才敢出言作保。”她说的谦虚,但是司正已经明白了此事的棘手。

    顾大小姐,和凤紫湘。

    不管哪一个都是他招惹不起的。

    而此时要贸然去进府拿人来问,只怕那个泼辣刁钻的顾大小姐也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

    云裳何等聪慧,她等的就是司正大人的一时词穷。她趁机说道,“大人若是为难,不妨先派人手去莲心小筑进行排查和搜查,如此一来,便可避免传唤仆人了。”

    司正脸上一红,“如此也好。来人,你们去莲心小筑,彻底排查可疑人等,速报我知。”

    “是。”

    司正吩咐之后,看了看已经两腿发抖的云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挥了挥手,“今日天色已晚,带人犯下去,明日清晨再审!”

    刚才那四个彪形大汉一样的侍女过来要夹住云裳带下去,云裳甩了下膀子,“不必劳烦各位,我可以自己走。”

    没动一下,腿上和屁股上都是狠狠的火辣辣的疼,血肉撕裂的痛楚,透彻心扉。

    她的脚下,每迈动一步,便留下一个血红的脚印。

    鲜血漫过她的脚心,湿透了绣鞋。

    这每一步连起来,竟如同在司正院的石砖地上,开出两排灿烂的红莲。

    她随着人下去,司正站起来,转到身后的内廷之中,躬身而立。“二殿下。”

    而他正对着的那人,只是凝神看着地上的两排红莲,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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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何事愁眉不展?”黄白橘这一问,似乎是有些明知故问。

    而坐在他面前的那个轻袍缓带的男子,正是二皇子凤紫泯。

    只是平日里那么优雅平静的二皇子殿下,今日里却是愁眉不展,眉心凝结,根本没有平日里的风度。

    许久,就在黄白橘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凤紫泯忽然开口轻声说道,“黄先生,我今日似乎是做错了。”

    错了?什么时候,他如斯高傲的一个皇子,也会这样诚恳的说出自己的错误,这一点,倒是让黄白橘有些敬意。

    “殿下指的是楼云裳那件事情?”他其实心里是在为云裳鸣不平的。

    黄白橘这一说破,凤紫泯也不再隐瞒,将自己心中所想,托盘而出,“今日,司正院里审问楼云裳的时候,我却鬼使神差的坐在了司正的身后,听她在司正面前丝毫没有半分怯懦,面对司正的言之凿凿,她也能言辞犀利的予以反驳。我先前对外说不管她的事,而此时,却做出这份后悔的模样,黄先生,我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了。呵呵。”

    黄白橘轻笑了下,“殿下若是这么说,那属下也就不再隐瞒。殿下前日里嘱咐手下人,不会去理会楼小郡主的事情的时候,属下等都有些许不解,二皇子殿下既然打算要收服小郡主加入我们这一边,又何必作此冷漠姿态?”

    凤紫泯闭口不语,低低的看着面前那一副刚刚做成的竹林向晚图,陷入沉思。

    他,或许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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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云裳进了司正院?”窗前,昏暗的天色暗淡下来,笼罩着这一片的虚假宁静。

    曹汝言奸笑了声,手中为眼前的太子殿下提着七十二根金刚打造成的鸟笼。笼中的红嘴小鸟儿欢快的跳来跳去,在笼子里啄食着泡熟的小米和苞谷粉,吃的也是十分的欢快。

    “凡是进了司正院的人,从没有人能够活着全头全脚的走出来过。她一介女子,进了那里……少不得要……”

    “要来苦苦求饶,求有尊大佛能够罩得住她才好。”曹汝言接了下去。

    “那不如,我们来做她的这尊大佛,你觉得如何?”太子凤紫汕浅浅说道,伸出养尊处优的手,手指里夹着一根狗尾草,逗弄着笼子里欢蹦乱跳的鸟儿。

    “太子殿下所虑极是。”曹汝言赞了一声,说出自己的心头焦虑,“如果太子殿下您对那个楼郡主有些个想法的话,恐怕是要快些动手。”

    “哦?怎么说?”太子一脸好奇。

    曹汝言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个楼小郡主似乎最近很招二皇子殿下的喜欢,咱们的眼线里有人汇报,在司正院里,竟是见到了二皇子殿下的人。”

    “不错,不错。我还真没看错她。她果然是个妖精的坯子,不仅能让本太子侧目,还能勾引上老二。真是有点本事。”他顿了顿说道,“不过,听说她今天在司正院里生生的受了一顿棒子,可怜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女子,真是受苦了。”

    “殿下是不忍心见她受苦?”曹汝言试探性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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