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乖乖点头,“那个椒盐牛肉我还想再吃点。”

    “大晚上的,吃那么多的牛肉,不消化吧?”他虽然是这样说着,手还是朝着牛肉碟子探了过去,给她夹过来一些。云裳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好的,我就吃一点点。”

    莲准看着她满足的样子,柔柔一笑,换了个姿势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办?一共只有七天。”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边,“这会儿应该说还剩下六天。”莲准眼光往桌上一扫,眉头一皱,“你把菜都吃了?”

    云裳嚼着一口饭,看了看自己跟前都吃的精光的碟子,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摸了摸自己好不容易充实起来的胃口,“嗯……那个,人家饿了嘛。”

    莲准抖了抖手站起来,给她往茶壶里添热水,“一会儿喝点热水。”

    “对啊,还有六天的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呢。”云裳听见莲准说起这件事情来就是一阵头疼,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好像都涌了上来似的堵在嗓子里,酸涩的难受。

    “其实,我才不相信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来,快说说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莲准才不相信她之前说的那些什么没有办法啦,没有活路啦之类的话呢。她可不是一个没有主意就会去硬生生揽下人家的差事的人,她敢在银安殿上这么说,想必已经是心里头有了主心骨,多半是早就筹谋好了到底要怎么样做。

    “拉拢能拉拢的,打击能打击的。”提起自己想好的主意,云裳就是一阵莫名的得意洋洋。

    莲准眉梢一挑,“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云裳回答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的干脆利落。

    “对自己很有信心嘛。”这个话题显然勾起了莲准极高的兴趣,凑过来,用骨节匀称的手掌为她揉捏着肩部,云裳觉得自己的整个神经系统都跟着放松了下来似的,不由自主的向后靠了靠,贴在他的身上,莲准一笑,顺势往前坐了坐,好让她靠起来更舒服些。

    “唔,信心自然是有的。我其实这也算是精心研究得来的成果哩。”

    “精心研究?”

    “嗯,在我的……家乡,出来过一个很有名的官,他是个站殿的武士出身,这个人嘛,真本事没有多少,可是他能升官,还能让其他的官员们都心甘情愿的给他来送金银财宝,就是因为他够机智,能揣摩皇上的心思,结果这官职就一升再升,升到最后,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

    “哦?扬州还出过这么厉害的人物?我怎么之前都没听说过呢?”莲准开始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和思索之中,云裳只顾自己说的高兴,忘了这件事,心里想着,和珅这个清朝时候的大贪官您要是现在就有所耳闻的话可才是活生生的见了鬼哩。她心里想着,却不敢明说,只好赶紧撇开话题,问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好哇,你说说看。”他单手撑着腮帮子,看着云裳。

    云裳盘起腿,正襟危坐的说道,“勾结能勾结的,打击能打击的。”

    莲准:“这话和刚才说过的那句有什么差别么?”

    云裳:“当然有,我刚才说的是拉拢,现在说的是勾结。”

    莲准:“……”

    “好吧,那你到底要怎么拉拢,又要怎么打击?”在耍赖这方面,云裳的功力着实见长。

    “恩,这件事我打算让旻言去做,旻言现在也算是我的半个管家,其实说到底香香是我最信得过的人选,只可惜,她这里……我不太放心。”云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意思就是说香香的大脑有点缺少成分。

    莲准噗嗤笑了下,揉了揉鼻子,“旻言他岁数还小,如果你一定要他去的话,我建议,可以让文先生随行。”

    “让文先生随行……嗯,让我想想看。”云裳真的动气了脑筋,寻思了片刻拍板儿道,“也好,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旻言的,就让文先生扮作是他的随从跟着他一起好了。”

    两个人画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彻彻底底的研制出了一套完整的作战方案,云裳最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反正醒过来的时候,莲准已经准备好了喷香的早饭,在等着她。

    晨曦从外间照射进来,投在这个身材颀长的男人的身上,云裳忽然心里有一个地方柔软的抖了抖,被一个一直呵护着自己的人这样守护着的感觉……好像也蛮不错的。

    第二天的早上,云裳刚刚用过早饭,就听见门口有人急匆匆的走路的声音。

    “旻言,去看看。”云裳对身边的旻言说道。

    不大一会儿,旻言笑呵呵的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公主,您看看,是谁来看您来了。”

    是谁能让旻言笑得这么开心呢?云裳往他身后一看,自己的心也跟着松快了几分,笑了下,放下手中的竹筷,“何大人,你可来的真是时候。”

    来的人,正是胖子何悠远。

    一张肥脸上都冒着热气似的汗腾腾的,能在大冬天里出这么多汗,这胖子身上的肥肉可真不是盖的。

    见了云裳的面儿就要下跪行礼,被云裳一把拦住,“得了得了,就是咱们两个人,做这些虚礼给谁看呢?来,坐,还没吃呢吧?旻言去让厨房再添点早饭来。”

    何悠远十分感动,连连搓着手说,“下官就知道公主您体恤下属,多谢公主赐饭。”

    旻言端上早饭,脸上笑开了花,“何大人好久没来了呢,奴才都以为您这是瞧着老丞相不在了,打算另投明主去了。”

    何悠远尴尬的一笑,“怎么能呢?下官这条命就是公主给的,公主对下官恩同再造,是在世的父母,怎么能够改投其他人的门下,你看,这不,我在旬阳道府一听见京城里有风吹草动,立马就快马加鞭的赶来了么?”

    “京城里的风吹草动?你指哪一件?”云裳端着豆浆,一饮而尽。

    “咦?您还不清楚?也难怪,这现在的消息封锁的相当严密了,我也是花了不少的银钱才买到的。”

    “那是什么消息?值得你特意跑来告诉我?”云裳看了他一眼,其实她和何悠远之间一直有书信往来,不过他一直没有再书信当中提起过什么特殊的消息啊。

    何悠远饿坏了,抓了一个馒头就啃,一边低声说,“公主您有所不知,现在清流党们已经在蠢蠢欲动,打算集体改投在康庄王的门下,为康庄王所用呢。”

    “康庄王?很耳熟啊。这名字……是……”云裳半侧着头,使劲寻思着。

    “哎哟,我的公主唉,这康庄王可不就是上一次让您在牛家村遇险的那位始作俑者,幕后黑手么?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何悠远长叹一口气,接着又说,“也难怪他们会改投他人啊,康庄王最近这些年的势力拓展的十分迅猛,在南方,大部分都是他们的管辖之地,虽然名义上还是归属大凤朝的版图之内,但是这些南蛮之地大多都是部落,村庄,山寨,活的很是逍遥,几乎咱们的王法在他们那里不起任何的作用,真正是山高皇帝远,谁来也不管呐。”

    第二百三十一章 杀一来儆百

    要不是何胖子给自己耐心的讲解了一遍的话,云裳还真是不知道,在大凤朝的境内,竟然还有这样奇葩的不服从朝廷的地方。

    原来这个不曾谋面的康庄王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力量和地盘?怎么之前自己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呢?

    何胖子说的很是感慨,云裳听着听着就释然了。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会拉拢民心么?”云裳轻轻一笑,“你等着看,这些清流们,平日里自诩清高,如果他们真的投靠了康庄王的话……我自然会让他们这些老学究,老顽固们……身败名裂,名声扫地。”

    她说的信心满满,让何悠远都一愣,擦了擦嘴,又说,“下官还听说,您在圣驾面前和周大学士打赌,说要在七天之内追回国库的欠款?这事情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难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会同陛下,同满朝文武们开玩笑么?”

    “哎哟,我的好公主,好主子唉。”何悠远脸上的肥肉都快要团到一起,五官纠结的十分好笑。

    “您可真是小马乍行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啊。”何悠远罕见的居然说了一句这么文绉绉的话来,将云裳听得一愣一愣的,“谁不知道,这国库的欠款追比是个最吃累不讨好的苦差事唉,别的人躲都躲不及,您倒好,还迎着上,这要是……”

    云裳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我已经为自己想好了办法,如果这办法行不通,就证明我没有什么能力接替父亲的遗嘱,做的了这楼家的主人,哦,对了,你还没来拜见我父亲吧?走,灵堂还没有撤,你正好去祭拜下他老人家。”

    何悠远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被云裳拉拉扯扯的到了灵堂。

    在何悠远祭拜楼铎的时候,云裳在侧院里见了旻言和文先生,将昨天晚上和莲准商量的事情交代清楚,让他们分头派人去做,云裳这才放了一半的心,叫过何悠远来,对他说,“今天大理寺丞的人会给我送来一份人名单,你一会儿跟着我看下,看看这些人他们都是谁的门下,是属于哪个派的。这样我收拾起来比较顺手些,也好有个顾忌。”

    等到中午的时候,果不其然,大理寺丞亲自送来了一份花名册,云裳谢过他之后,和何悠远坐在一处,一起在花名册上画画点点,分门别类的将这些人全都花了几个等级,又按照他们的派系不同而划分了三个大的派系和五个小派系。

    问题一下子就变得明朗了起来,原来,在所有的亏欠国家国库银钱的人里面,曹汝言的门生子弟最多,其次就是周大学士那里。

    真没想到,一向自诩清高的清流党们也做的出这样唯利是图的事情来,这真让云裳对他们这群书呆子刮目相看。

    “唔,是他们两个人这边啊。”云裳眯了眯眼睛,对何悠远说,“你看,这里面谁是最好捏的软柿子?”

    何悠远仔细想了想,点了点花名册上的一个人,道,“这个冯磊就是。他是冯平樟的一个远方亲戚,本来就是依靠着冯平樟的势力爬上来的,现在冯平樟死了那么久,他的官职还挂在这儿,只是他却根本没做过什么正经事。就是白拿朝廷的饷银。”

    云裳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那谁是最不好弄得硬柿子呢?”

    “硬柿子的话……”何悠远重新将花名册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肯定的说,“那一定是曹太傅的那个侄子了。”

    “你是说曹雷春?”云裳似乎之前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这个曹雷春可以说的上是一个绝对的纨绔子弟,因为曹尚先天有些疾病,口吃的厉害,就算能靠着老爸的本事爬上位,也不会受到掌权者的重用,估计曹汝言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对这个亲侄子格外的照顾和提携,这个曹雷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坐到了盐道的布政司的位置,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就是这么一个官二代大少爷,做官做的还算凑合,只可惜,作风却十分不好,最爱好的一件事情就是拿钱在外头养女人,据说他有不少的情妇,也给这些情妇们安置了不少的宅院。

    这些就都是开销了。

    他一个盐道的布政司,也不过是一年那么点的俸禄,想要供养这么多人,供养这么多宅院的花销……他只有向朝廷借款,这银子自然也就是有借无还。

    在大理寺丞上交上来的名单上,这个曹雷春大少爷就已经亏欠了国家几千万两的白花花的银子。

    这数字……可够巨大了。

    云裳一边幻想着这几千万两白银堆成一座山的宏伟场景,一边喃喃的说,“老何,给你一天时间,将这个曹雷春的底细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他那些个情妇都养在哪里,长得都是什么样,对,连谁身上有几个痦子你最好也查清楚。还有他那些借了的钱都是花在哪里了,这些都一一找到相应的真凭实据来给我。”

    何悠远听得眼睛都快要变成鸡蛋大小,结结巴巴的说道,“公主,您这是要……要拿曹雷春开刀么?”

    “是啊,杀一儆百,追回来几千万两,也不算我白说一次大话。”

    “那您不怕得罪了曹汝言么?”何悠远惊讶的问道,毕竟曹汝言是个三朝元老,这个太傅颇有几把刷子。

    云裳眯了眯眼睛,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说道,“我一点银子追不上来,是死,一个贪官抓不住,也是死,相反,如果将他绊倒了的话,说不定还不用死。而且,我如果弄垮了这个曹雷春的话,其他的银鼠们闻风丧胆,搞不好就痛痛快快的将这些欠款给我规规矩矩的交上来了呢。你说这是不是一桩绝对太划算的买卖?”

    这件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下来。

    等到了第三天的头上,还没等出去拉拢收买人心的那两个人回来,何悠远又一次一头大汗的出现在莲心小筑宽敞的庭院之内,气喘吁吁的笑得脸上都快要开花。

    云裳一件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得手了。

    “怎么样啊?何大人,这么早就过来,是来吃早饭的么?”

    “早饭……嗯,公主殿下如果赏饭的话,那下官自然是开心。不过,在您赏饭之前,下官先让公主殿下您开心开心。您瞧瞧,这是什么好东西。”他边说着,边从袖子里献宝似的掏出来一样东西,交给云裳。

    云裳心知肚明的接了过来,故作惊讶的打开来看,“好多字,这是什么?”

    何胖子但笑不语。

    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云裳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个这些天来最真正意义的笑容来。

    这个东西可以说的上是一张绝好的揭露曹雷春罪行和恶行的证据!

    上面果然如同云裳昨天吩咐的那样,干干净净的,详详细细的罗列着曹雷春到底贪污了国库多少钱,又将这些钱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上。

    其中还有好几份曹雷春购买房产时候的地契和房主的合约文件,上面都有双方的签字画押,都摁着红红的手指印。

    云裳斜斜的挑了下眉头,将这份厚实的纸张在手上一掂,“有了这些东西,我看曹雷春还有何话说。走,老何,你有没有兴趣陪本公主一起去捉人啊?”

    “啊?您现在就要去啊?”

    云裳点了点头,“不然呢?我自然是现在就要去了。夜长梦多,肯定不好。”

    “这……这您也太快了吧,难道你不需要向陛下请示一下么?曹雷春不是一般人啊。”何悠远再一次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云裳已经抖着袖子走了出去,一边叫出香香来为她更衣。一边回头对着何胖子说道,“我当然是已经和陛下商量好的,现在,只要派个人随我一起去就可以了,哦对,这场合你出面不太合适,恩,这样吧,何大人你就在这里等我,若有客人来访,你顺便接待一下。”

    何悠远无语的颓废的站在原地,拼命用手敲自己的头,“我可真是个糊涂蛋,我怎么忘了,这大姐……她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啊!这要是出点什么乱子,我还有什么脸去见老丞相唉。”

    何胖子如何在原地唉声叹气的后悔不提,单说云裳,她可不是傻子,一味的蛮干,她存着好几个心眼儿呢,出门之前就交代了香香,不要带着莲心小筑里的人,要带着大理寺丞的人作为自己的随从,马车走得很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们一行人就已经到了曹雷春的府邸。

    云裳从马车上下来一瞧,哎哟,这地方还真是够气派,够奢侈!她以前觉得自己的那个凤紫泯新赏赐的新的莲心小筑就已经够奢侈,没想到……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门童站在门口一瞧,立马上前拦住,“睁开你们的眼瞧瞧,这墙上贴的告示,写的明明白白,曹府门前不许停马车,你不懂这儿的规矩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先礼而后兵(上)

    “曹府门前不许停马车,你不懂这儿的规矩吗?”守门的童子说的很是义正言辞,而且……还很有些瞧不起人的样子。

    云裳的车夫看了这个颐指气使的小童子一眼,没有说话,别看只是一个马车夫,也被莲准调教的十分有气度,十分的有涵养,听见这么没有礼貌的一句话,他也没有怒火中烧,反而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勒住马的缰绳,从马上跳下来将帘拢挑起,规规矩矩的躬身道,“公主殿下,咱们到了。”

    云裳似乎在马车里睡了一觉,睡眼惺忪的抬了抬手臂,还没等她下来,就有一个壮汉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一边舒展着身体,活动着四肢,“哎哟我说,坐马车比生孩子还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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