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云裳也可以选择在自己与段南风细“谈”过之后,再慢慢去和莲准透漏情况,但她前一段借病逃避责任太久,现在凤紫泯又很快就会到来,时不我待。倒不如直接带着莲准一起去面对了。

    最初的惊骇落寞过后,终于选择了面对——无论将来的路有多艰难,无论她“逆天”的想法多么不可思议。既然是选择了这样的路,那么责任在肩。容不得她躲避。

    这“房间”还是那天云裳居住过地那间,床榻宛然,整洁有序。只是比云裳居住的时候少了些烟火气,更显清寒。而这间屋子的现主人段南风,也一样儒雅出尘。空静明慧。对于云裳囚禁了他这些日子地事实,他仿佛毫无所觉,整个人散发出的气质,也依旧如当日初见时那般光华内蕴,深浅难知。

    而现在这仙人一样地男子,正在云裳的要求下,细细描绘着“未来”。

    莲准发现了一个问题,从进到古墓里见到段南风起,云裳的脸色就显得越来越苍白。方才的飞扬娇美都已不再。她的表情凝重而沉着,纤美地下颚曲线绷紧,轻轻向前扬起;沐浴后显得粉嫩的唇。现在也失了血色,略带倔强地微微抿着。象一只与狮子对峙却不甘心地准备进攻的小鹿。

    他走过去。轻轻拉起云裳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暖着。是她的寒症又发作了么?那双手冰冷得吓人。

    云裳转过眸光。对他摇摇头,示意不碍事。

    但他没有松开握住她的手,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来,转头去看段南风,形成了两个人统一战线面对大理王子的局面。

    段南风的“演说”停顿下来,目光落在两个人交握的手上,神情间掠过一抹黯然。

    “敢问莲准都指挥使,可相信段某所说地么?还是莲准都指挥使只是将段某的话当成一个故事?”饶是段南风参佛多年,修养极佳,面对莲准的轻浮态度,也不禁有些微微愠怒。

    莲准惫懒一笑,“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地话?旁人信不过,云裳小美人儿我还信不过么?她说是真的,那必然是真地了。”他回头又向云裳道:“只是云裳小美人儿,我还真是有个疑问……这么长时间相处,总觉得你不是个会亏待自己地人呢,为了所谓家国天下,你真的会把性命置之度外,把希望寄托在什么虚无缥缈地逆天改命之上么?重回三年之前?真的有用么?……或者,是什么人逼迫你不得不如此?”

    云裳却只能摇摇头,这一点她也想过:若真是她,面对着国破家亡的局面,有胆子一肩挑下这样的重担,义无反顾去尝试“逆天改命”么?命运的江水滔滔奔流,她一向相信“天意高难问”、“靠天不如靠自己”,若真有那么一天,纵然不肯服输,她也只会面对,会争取,却不是轻忽自己性命,玩什么“逆天”的招数。这样荒谬却又决然的事情,真的是她做出来的么?

    然而事实如此,却不由她不信。

    段南风却知道莲准这话,是在问他。云裳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知道几分?瞟一眼莲准笑得妖媚的绝色容颜,他淡淡开口:“云裳之所以会这样做,自然是因为她相信逆天改命真的会实现,而且……她要达成愿望,也只能冒险去试。”

    第三百四十四章 少年送上门

    “达成什么愿望呢?”

    “她爱陆慎,爱到了近乎发狂的地步。她要他活着。”

    段南风在陈述这个事实的时候,声音没能如既往的超然,带了一丝的遗憾和颤抖。

    不过另外两个人也是一样;这句话太过直接,也太过震撼,一时之间“房间”之中沉寂得听得见心跳。

    云裳握在莲准掌中的手动了动,试图抽回去,却又被更大的力攥住。

    “我对你的说法还是不能够全部相信。”莲准忽然道:“你说云裳小美人儿回到三年前是为了陆慎,那你回到三年前,又是为了谁?段南风的超凡气质再一次出现裂缝,目光游离着逡巡在云裳周围,“我,自然是为了她。”

    又是一段冷场的静默。

    “还有你的手段,怎么做到能够逆天改命?时光倒流?”

    “这就是大理秘术了。不足为外人道。”

    莲准叹息一声,“好吧。那我们现在来说一下细节,假如云裳小美人儿真的想要陆慎活着,想要这天下不被胡人接管,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莲准出乎意料地十分配合,连云裳原本准备好的“动员”步骤也都全部免了;只是他在是否要鼓动陆慎造反这个问题上,持了坚决的反对态度。“陛下这三年内不会毫无建树,”他坚持,“段公子那三年里久居大理,对大凤朝内部真实的情况未必清楚,陛下又怎会是一个狡兔未死走狗先烹的人呢?杀陆慎,必定事出有因。”

    “自然是事出有因。”段南风轻轻垂眸,“原本的事实是,陛下无法忍受凤兮对陆将军的感情,因嫉生恨,一怒之下摧毁朝廷柱石。”

    莲准微哂,连声长叹疑点重重。

    云裳却只是静静地听。

    三个人的讨论持续了很久,久到由黑夜直至天明。送饭的兵士来过,莲准却托他带来了洗沐的用具,竟是摆起了要长期作战的架势……云裳也很疑惑,明明两个人都是自重身份不屑与人争辩的人,却一幅很不对盘的样子,针尖麦芒地你来我往;更加诡异的是,这样的唇枪舌剑之中,两个人却还是能达成部分共识,让这所谓的“策略研究”持续下去,向她所预期的方向发展。

    期间段南风并没有丝毫动用他催眠术的意思,莲准也没有问起过关于他自己“未来”的片言只语。

    ******************

    熙德十六年八月,初秋天气,桂香飘飘。

    京城城最近热闹得简直是不像话了。五月间皇帝陛下秘密亲征,与湖南招讨使陆慎陆将军、江西镇南军都督(如今早去掉了“代”字)朱富贵何将军三路大军配合,围剿火莲教,将赤脚军雷霆一击,十万匪军付之流水,自此大凤朝民心大振;尤其是京城一带,民众远离火莲教蓬勃发展的广西、湖南,全没有受到过火莲教的迷惑,只知道天子一怒,匪患尽除,如何不欢喜得仿佛天下太平?

    而京城城的热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大凤朝选材依靠科举,礼部闱试定在秋季,三年一科,今年正是大比之期,天下才子尽聚京城,又遇上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平”,这一番风流热闹,自然更是百倍于往昔了。

    离开考的日子还有七八天,京城城里所有客栈却都已经是人满为患,水涨船高,而其中更以靠近考场的有朋楼为最。不过如此重要的地段,如此紧张的供求关系,有朋楼中却还是留了一个院落拒不接待客人入住。

    自然,这个院落的存在,也成了楼中学子们闲来议论的话题。

    “对不起公子,若是住宿的话,我们客栈已经人满了,烦请公子再往别处看看吧。”

    不知道小二是第几次拒绝前来问宿的客人了,看着失望而去的举子,他自顾摇摇头,转头去招呼大堂里就餐的其他客人。

    “小二,南边那个小院不系一直空着?怎么总不见你安排人进去吖?”说话的,是一个矮小的广东考生。蹩脚地官话中还有浓浓的粤语味道。

    他这样一问,周围正在用餐的几个考生也停了下来,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咳。这位公子有所不知,”那小二见问。堆上一个笑脸,“这小院正对着大观桥那边地集市,是我们掌柜特意为人留着的。”

    “对着集市有什么好地?”那广东考生旁边一个俊俏的白面书生开了口,“那个人不是考生么?难道不喜欢清净些?”

    “不是考生。”小二神神秘秘地回头看了一下,“是个大人物哪……听说就喜欢热闹。偶尔还带几个分不出官衔高低的大人来住。一住就是几天……”

    那小二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暧昧的笑,还在“住”字上头加重了口音。大凤朝男风不忌,朝廷里更有以此闻名的官员,因此他这样一说,大多数人便都想到了这件事上头去,更有人随着小二一起坏笑起来。

    “大人物吖……不知是哪个,要系能够看一眼就好。”只有那小个子还在感叹。

    “广进兄也想攀交这样地大人物么?”人群中有人接过话头,“不过广进兄怕是没什么希望。若是象鸿昊兄这般模样儿,或许还有的念想。”

    这人这样一说,大家的目光便都往那俊俏书生的身上溜去:却见那书生唇红齿白。果然好个风流人物。书生见众人看来,却也不恼。只挤眉弄眼做妩媚状。众人不由哄笑。

    谁知那小二却轻轻摇头,待众人安静下来。越发神秘地道:“说句不怕公子们恼的话,在座的诸位,只怕没有那位大人物看得上眼的——他带来这边住的,哪个不是顶尖的人物儿,就是他自己,虽有些女气,也称得上风华绝代地。”

    说起来这小二的话显得有些无礼了。可众举子却没有在意他的唐突,反而各个静默了下来。半晌,才有人悄悄地问:“有些女气,又风华绝代地大人物,莫不是……他?”

    霎时整个有朋楼的大堂又哄地热闹起来,喋喋絮絮,都在说些那个“他”地事情,群情激动,恨不得立时“他”就来到了有朋楼,让大家都来观瞻观瞻。

    “呢大人物到底系谁吖?”

    “广进兄刚刚入京吧?还没有听说过这个大人物啊?”方才那个俊俏书生姜鸿昊挪到他身边来,“就是今年五月由陛下特简入阁地无忧公主么,京城城最奇特的一道风景。”

    那“广进兄”,广东考生梁广进越发好奇起来,“特简入阁?呢无忧公主想必才高八斗啦,不经过廷推也能当宰相吖?”

    大凤朝阁臣,权力极重,虽然品秩不见得很高,朝野之间却都私下里称为“宰相”。历来“入阁”,需要群僚进行“廷推”,之后再由皇帝决定人选;而所谓“特简”,就是不经过廷推,直接由皇帝下手谕,再由吏部备案入阁。不过“特简”地阁臣,少了群僚推荐的手续,在内阁之中便少了些底气,一般很难坐到首辅次辅的位置,只能在阁中打杂跑腿了。

    “何止不经过廷推?”那俊俏书生并不掩饰脸上羡慕和鄙夷同存的表情,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不知道无忧公主是谁,想必听过无忧小公主的名头?今年五月陛下亲征赤脚匪徒,听说就是为了救他呢……周大学士左栏右栏拦不住,把朝政都推给了内阁里就走了。后来那无忧小公主倒是跟着陛下回来了,可到了京城呢,一个武人,特简入阁,却还是左拥右抱……”

    “鸿昊兄!”梁广进有点急了,“不可擅议陛下!”

    “没事。”姜鸿昊挥挥手,“如今的羽林禁卫军倒不像楼丞相那时候,咱们随便发点牢骚也没什么妨碍的——我只是替陛下不值。”

    他说着,拿起桌上酒盏自己饮了一口,“不过……这个无忧公主真是好命……楼丞相在的时候他是小郡主,陛下当政了他又是大学士,虽然在阁里地位不高,办起事来倒是绝不含糊……听说他一天天地窝在宫里,到了晚上回府,朝廷重臣的车马在他家门口能排整整一巷子。他是看也不看,直接进内宅。那些朝臣派人进去打听情况,一个个回来就报告:无忧公主在洗脸了,无忧公主吃晚饭了……等他闲了,有兴致就请一两个官员进去说话,没兴致就让仆役告诉客人明日请早……第二天又是这样重复……”

    “鸿昊兄对京城这些事情还真系了解吖。”梁广进慨叹,“不像我们小地方的人,进了京城,就两眼一抹黑,主意。”

    “广进兄客气了,广进兄昨儿在店里做的辞赋今儿就传遍了整个京都,这才是大才啊……我要是有广进兄的才学,也不必专门去打听这些东西了……”姜鸿昊又饮一杯酒,摇摇酒壶问:“广进兄不喝么?”得到了不喝的回复,他自己斟上又饮干,“不喝就不喝吧。有才多好,不用像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向人家指点的那样,去走无忧公主的门路……”

    第三百四十五章 公主的嗜好

    “鸿昊兄你没事咯?喝得有点多。”

    “我没事。”姜鸿昊叹口气,声音低低地,“就是想说几句,解解闷……你说他这么个残暴冷血仅仅靠美色来固宠的混混,怎么就左右逢源风生水起了呢?”

    ***************

    第二天,万分看不起那个“残暴冷血混混”的姜鸿昊终于决定,按照他一个本家给他的指引,往莲心小筑上去见无忧公主云裳。

    昨儿他并没有告诉那个广东举子梁广进:他住在这个有朋楼,根本就是来堵云裳的,只是时机不好,来了这么长时间没有遇到云裳一次。

    他那个本家告诉他,无忧公主云裳,虽然本人不学无术,却绝对是个运气极佳的,连带着跟着他的人也都是好运连连:凡是跟着他“混”过的属下,几乎都是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无忧公主对“自己人”的推荐是绝不吝惜的,就算是没有什么功劳或是新近搭上点关系的都一样。

    想想,如果仅仅是在无忧公主身边混了几天,被皇帝瞧见问了几句经策,接着就被调去御前做个小官……还没做上几个月,就是升迁升迁升得晕头,这样的好事,简直比科举中个进士还让人羡慕,还前程远大----这就是无忧公主府中几位清客的切身经历。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试图追随无忧公主的人急剧增多,各种门路各种手段,无外乎要接近他,被他归拢在羽翼之下。不过听说无忧公主虽然待下极宽,选清客却是十分地苛刻……他门下现有清客十名,无一不是儒雅风流,姿容秀美……联系到无忧公主这方面的名声,这清客是干什么用的,还不是一目了然?

    姜鸿昊原还犹豫,他那位本家却劝他,真能搭上无忧公主,只怕给个状元都不换了。旁人想要去做。还不够条件哩---看人家无忧公主“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再说……他那本家悄悄贴着他的耳朵说:只怕无忧公主不是个喜欢在上面的……

    他终于还是按照本家的指点,来到了有朋楼等一个“偶遇”地机会,可说不清楚是释然还是失望。他一直没有等到云裳。很快就要进行科举了,如果没有搭上这个关系帮一把。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象上次一样名落孙山……一想到要再次背着铺盖返乡,要再次去头悬梁锥刺股挤那些诘聱难懂的文章,他就觉得走走这个“混混”的门路也许不见得那么难以忍受。

    只是如今,他也只得成为莲心小筑门前排队大军地一员,早早去投了名剌。然后守在门口等候,看看今儿日暮时分,无忧公主从宫里回来之后,会不会忽然有兴致见见他这个无名小卒。

    无忧公主府就是原本的楼丞相府,奢华广大,足足占了七八十亩地界,一条巷子,全都是莲心小筑地围墙;而巷中,则全都是轿子和仆役----那些等待参见云裳的各路官员躲在轿子里。并不露头,也不知道官职高低,但很明显。周围并没有……姜鸿昊这样的人。

    说实话,姜鸿昊看见了这样的阵仗。有点发懵。昨儿他还在同梁广进描述莲心小筑门前盛况,可直到今儿见了。才知道传闻不虚----这些人,多是来求云裳办事的。无忧公主才刚入阁不久,却已经名声在外:不拘什么事,只要有钱,只要无忧公主肯管,基本上便没有不成地。

    姜鸿昊靠墙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这浩浩荡荡的求见队伍,轻轻叹息:这样明摆着置国家法度于不顾的奸佞小人,偏偏如此当宠,怎叫人不心生不忿和鄙夷!

    “来了,来了!”有仆从打扮的人惊叫,于是所有等候在门前的人都整肃仪容,把轿子马匹往路边带了带,恭恭敬敬等候着这个仅有五品的大学士车驾。

    天色已暗,几排明晃晃的灯笼簇拥着一乘香木缕空雕花大轿,耀武扬威地却又是静悄悄地在人群中穿行,那些等候的官员并没有出现,仿佛不存在似地将自己和轿子隐匿在黑暗中,恭敬地等待云裳经过。

    而在那顶轿子到了他面前的时候,姜鸿昊终于把心一横,直撞出去,大声叫道:“无忧公主,学生姜鸿昊渴慕大人尊颜,但求一见!”

    这样一句话,将他地身份和来见无忧公主的目的,大概交代了几分吧?他在莲心小筑门前蹲守两个时辰之后想出来地就是这个主意----从莲心小筑门人收他名剌时的态度就知道,他注定是不会被云裳传见地,与其傻等,还不如想些办法出来:昨儿酣然一醉,他已经决定无论如何要搭上云裳地门路。

    一片静默之中忽然出现这样的“强音”,轿子里地人显然被他惊扰了,姜鸿昊留神看时,只见轿帘被一只玉白的手撩开,露出一双黑玉也似乌溜溜的大眼来,那眼睛的主人看了他一眼,挥手制止了正怒视他的侍卫,微微一笑,放下轿帘……就继续向前回府去了。

    被无视了么?姜鸿昊觉得很沮丧,看看四周,那些仆役虽然还不敢放胆说话,却已经开始指指点点,小声引论中,显然对他方才的举动很是不以为然。

    愧颜无地,想他姜鸿昊也算是孔孟门徒,如何做下这样媚事权贵的事来?还高声叫嚷出来,现在只怕全京城的官员都知道他姜鸿昊来做什么了,又是如何连个回复都没有就被晾在了一边……正悔着,忽然听见那边莲心小筑门口,有人高声喊道:“松江举子姜鸿昊,无忧公主请你内厅相见!”

    真正意外之喜。姜鸿昊环顾一下左右,挺了挺脊梁,稳重而大方地向着莲心小筑大门而去……心里头却是翻天搅海一般,再分不清周围人到底说了些什么,是在羡慕他还是在鄙夷他了……穿庭过户,那侍卫引着他直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到了一间美仑美奂的小厅外面,然而却告诉他:“无忧公主正在用晚饭,烦请公子在此稍候。”

    稍候也好。

    姜鸿昊紊乱的心终于平静下来,已经想好的事情,还有什么犹豫?抬头看看,那小厅的窗子大开着,刚好可以看见里面无忧公主用餐的场面,也正方便他多多观察一下这个无忧公主,看他到底是个怎样千娇百媚玲珑心的人物,哄得陛下为他虚置后宫,千恩百宠----甚至连五月里他在湖南永州大开杀戒都毫不追究。

    ******************

    那精美的饭厅中垂首而坐的无忧公主也说不上有什么特有点和想象中的不同:在穿着上看起来近乎奢华的无忧公主,吃饭倒是简单,不过是几个热腾腾的精致小菜,配了一壶好酒罢了――酒一定是好酒,因为本身喜好饮酒的姜鸿昊隔着窗子都能够嗅到那种醉人的陈酿醇香;而两边侍候的,果然没有侍女,清一色的美貌少年郎,安安静静垂手侍立……这样简单而舒适的就餐环境,足见无忧公主应该是个很懂得生活的人……只是和他在有朋楼搜集得来的“无忧公主好热闹”的情报有些不同,不过人有两面,倒也不足为奇。

    看了半晌,姜鸿昊忽然发现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他觉得不对劲了,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可这么半天几乎没有看见无忧公主动过一次筷子……侍候的少年美貌是真的美貌,可安静也是真的安静,丝毫没有上去服侍无忧公主就餐的意思,倒和站班的衙役相仿佛,面沉如水,郑重其事。

    这是个什么嗜好?

    忽然那个埋首在饭桌上看着什么东西的无忧公主动了动,抬起头来揉了揉额角,略带恚怒地说道:“永州的知州难道是白吃饭的么?这么短的时间,就让火莲教死灰复燃?!”

    因为四周实在是太安静了,所以那个无忧公主开口说话,姜鸿昊这里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几乎没有弄明白那话中的意思,无忧公主地那张脸。几乎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嗯……想过这个声名远播的无忧公主会是如何的千娇百媚,如何的艳压群芳……却没曾想这么一见,他那张脸上,却有一半是黑糊糊的,和另一半的雪白形成鲜明对比,何止是丑呢,半夜里头出去的话会吓着人的。

    方才在府外光线较暗,轿子里惊鸿一瞥间他倒没有注意到无忧公主竟然是这么个丑人。不过这念头一转,姜鸿昊又迅疾反应过来:无忧公主脸上地黑糊糊一片大概不会是与生俱来的胎记之类的东西。也许是受了伤吧?那黑东西是药膏么?难怪他要坐轿子了,听说这人以前是最喜欢骑马招摇过市的……

    这样一走神,倒没有听见里头那些少年是如何答对无忧公主地话的,待他回过神来。正听见里头无忧公主恨恨地道:“乱世用重典,匪盗自然要严加镇压,我没有时间去对他们一个一个进行教化!你就去和永州桂阳军的陈都督说,百姓是容易被鼓动。可也容易被唬住,挑上几个带头的剥皮抽筋,我不信谁还敢闹事――我地副招讨使官衔还在,随便借用。什么残忍狠辣的事情不妨都推到我头上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 爱不爱男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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