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月尘眼光看到了一身战甲,挥动着手中的长剑,一剑刺进乌孙一个将领心脏上的三哥,心头蓦地一跳。战场是残酷的,古时的战场尤为残酷,没有枪炮,有的只是赤裸裸血淋淋的厮杀,刀剑之间,刀枪之间,全都沾染这鲜血。血液横流,器官乱飞,这便是我给眼前的战争的结论。

    相比起大祈军队的铠甲兵器,乌孙军队便显得更为原始了,有些身上是简单的布帛,有些则是动物的兽皮,手中的武器也显得笨重一些,却被这个原始民族物尽其用,挥舞的倒是像模像样。起初我还没看出月尘布下的阵法有什么作用,可现在弧形渐渐收拢,将一部分的乌孙军队包围后,其他的迅速在这个圆形包围圈的基础上幻化出另一个弧形,进行下一轮的包围,远远的看上去就像是阿拉伯数字八,只不过这个八在逐渐的变换成几个八。

    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交战的两军,以及月尘布下的阵法我总是往冰糖葫芦上去联想,或许是因为形状上太过相似的原因。乌孙虽骁勇善战,却终究是个蛮夷部落,着实被眼前铁骑的阵法弄的手忙脚乱起来,而幽州铁骑就像是渔网般将乌孙大军困在了一个个的八字圈内,并且在一点点的收紧,乌孙大军被包围在一个个的圈内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看着铁骑们如蚕食鲸吞般一点点的吞没着乌孙大军。

    本来还能勉力支撑的乌孙大军顷刻间便成了待宰的羔羊般,大批大批的倒在了地上,不足以致命的伤也使得很多人倒地不起。多少看出了些端倪,我站起身走近城池边缘,总觉的哪里不太对劲,转身看向一脸闲适,丝毫不担心的月尘,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身看向战场上被踩踏的不像样子的彼岸花入目却是血红血红的,比之胜放之时还要红艳。

    月尘的声音轻轻的在身后响起:“身中彼岸花之毒的人,闻到彼岸花的香气会产生很强烈的错觉感,因人而异。有些人会看到自己心中最期盼最美好的事,有些人则会看到内心最恐惧的事,正是因为如此,公主现在看到的才是毫无招架之力的乌孙大军。”

    毫无招架之力?看着那些脸上或露出欣慰笑容,或极度恐惧的乌孙士兵被铁骑们毫不留情的刺穿胸膛,砍掉脑袋,我开始明白世界上真的有杀红眼这么一说,铁骑们的刀枪剑斧狠戾的杀向浅笑着迎向自己的乌孙士兵,而少数没有被包围住的乌孙士兵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前一刻还杀气冲天,面露狰狞的同伴们,为何在此时全部丢盔弃甲,似乎是欣然就戮般,头颅被砍掉,滚落在地上的脑袋上竟然还能带着那然安然的笑。

    第一百四十六章 魂落忘川犹在川(下)

    我侧首看着站在我身边,一直笑意盈盈的望着城池底下的修罗场的月尘,那绝色的脸庞如今在我看来竟是如此冷厉残忍,面对着如此惨绝人寰的战场,他却仿似在欣赏着世间最美丽的事物般,或者说这一切根本未曾入他的心。

    “公主看那里。”月尘伸手指向战场上的一隅,宽大的白色袖口拂过的身侧,阵阵的龙涎香冲散血腥气钻入我的鼻孔中。

    随着月尘洁白纤细的手指看去,一个甚是英武的男子,满头结满了小辫,这在大祈人看来应该很是滑稽,在乌孙却是只有权势极高的人才可梳的发型。虽身上脸上还有着未曾结疤的伤痕,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彪悍,手中的的九曲连环大刀一刀一个的将铁骑自马上砍落到地上。

    “是穆尔扎?我看他伤的挺重的,怎么那么快就可以上战场了?”我多少有些唏嘘,那些伤痕我可都是看到的,明明记得他的一条腿还被打折了呢。

    穆尔扎在战场上丝毫没有受伤的表现,勇猛无敌,为数不多的未被彼岸花香所迷惑的乌孙士兵也可以跟着这利剑一般的穆尔扎向外冲去,试图想要冲出铁骑的包围圈。这时,一身银甲的九哥挡在了穆尔扎面前,手中银枪直指向眼前不远处的穆尔扎,脸上是我鲜少见到的暴戾冷寒,甚至带着冷笑。

    银色盔甲的九哥和身披兽皮的穆尔扎在马上战成一团,原来这穆尔扎不止蛮力用的好,就连轻功都不在话下,而两人缠斗之时,乌孙倒下的将士与士兵越来越多,本来以为能一鼓作气冲出重围的穆尔扎在被九哥缠上后丝毫便宜占不着,而乌孙的士兵竟然已经倒下去了大半。

    “他们为什么不退兵?”看着已经成了尸山血海的战场,我尽量的使声音不打颤。

    月尘转身走回华盖下,拿起茶盏道:“会退兵的,不过,还不到时候。”

    眼下的战场已经成了一方对另一方的屠戮,是的,屠戮,丝毫不再像是打仗,而比打仗看着更让人触目惊心。满地的乌孙士兵尸首,偶尔夹杂着一两个身着盔甲的铁骑士兵,血汇聚到一起,形成一股股的溪流流向弱水,偌大的弱水竟也变成了深红色,源源不断的向着下游流去。更有一些乌孙士兵的头颅,尸体,也随着一起流向乌孙,许是上天的怜悯,将死后的他们送回了家乡。

    乌孙的很多将士都已经被斩杀,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败局已定,无力回天。这场战事我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反正在天色渐渐要暗下来,乌孙二十万士兵只剩下十分之一左右时,乌孙依拉女王的降书送来了。

    我站在城池边缘,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时,却不想对上了一双如苍鹰般的深蓝色双眸,满脸的血迹丝毫掩盖不住那英俊的外表,凌乱的褐色小辫也无法给那满含杀意的脸上增添一丝温度。我正在思量着穆尔扎在想什么时,却不想他不在抵挡九哥的银枪,任由九哥挥舞着长枪向他刺去,自后背捞起了弓箭,动作干净利落的张弓搭箭,似乎是对自己剑术极富自信,连瞄准的时间都没有浪费,羽箭便直冲着我眉心而来。

    不给我闪避的机会,不给我反应的时间,那只羽箭破开空气,似乎因为速度过快在向我飞来时着起火般,我只看到打磨的银亮的箭头飞快的向我逼近,真的是没有机会了吗?被箭射进眉心的话会死的很丑的吧?想不到面临死亡前的几秒中我竟在想着美与丑的问题。

    我看到穆尔扎的嘴角扬起冷冷的笑意,看到九哥满是惊恐的双眼,就在我想我是死定了的时候,身子却被一道黑影迅速的带进怀中,三尺青峰使出了十分的力道将那只射向我的羽箭劈成两条。我转头,看到是一脸冷汗的永夜,是错觉吗?刚刚似乎有人拉住了我的手,然后又松开了,我看向距离我之前所站位置不远处的月尘,有些苍白的脸上没有了笑容,没有了表情,只余一双漆黑如深潭般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城池之下的乌孙士兵。

    我没有死,心跳却突然开始突突的加快了跳动的速度,有些软倒在永夜怀中,永夜将我扶到华盖下,被吓呆了的柳烟突然呜哇的哭了起来,而我也是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永夜,而永夜一直单膝着地的跪倒在我面前。

    “跪着干嘛?起来吧。”我声音难掩颤抖,却故心平气和的说道。

    “属下失职,请公主责罚。”

    “责罚你什么?责罚你救了本宫?起来吧,本宫不怪罪你,你是奉命离开我身边的,怪你作甚?”我的心思还是停留在时谁抓住我的手要带我逃离那只羽箭的,不会是永夜,永夜若可以伸手将我拉开的话,不会将自己的身躯挡在我身前,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月尘没有什么表情的走到我面前,双手负在身后道:“公主可有受伤?”

    我深深的盯着月尘的黑眸,没有出声的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受伤。月尘伸出一只手到我面前,轻笑道:“战事已经结束,不再有何危险,公主随月尘去看一看战果吧?”

    我看向面前那洁白修长的手掌,缓缓抬手放进了月尘的掌心处,月尘牵着我的手走向城池边缘,依拉女王的特使已经到了,布满尸首的战场上,乌孙士兵将士全部跪倒在地,而女王的特使将手中动物皮毛做成的卷轴高举过眉,弯腰躬身的向着九哥所在的位置走去,距离三米左右时,恭敬的跪倒在了地上,额头伏地,卷轴高举过头颅。

    而再看向刚刚还打算射杀我的穆尔扎此刻身上正扎着九哥的银枪,九哥手握银枪用力一提,银枪离开了穆尔扎的胸前,而刚刚还勇猛无比的穆尔扎像破布娃娃般被九哥的力道带飞出去几米远,满是绝望与不甘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特使手中的卷轴。

    “看来这些彼岸花以后都不需要人再打理了。”月尘的注意力似乎始终都在那些花儿上面,死多少人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

    “为什么?”我问着,看到就连永夜在看到战场时也是脸色一片惨白,柳烟就压根没过来过。

    月尘不改以往的浅笑道:“彼岸花嗜血,越是尸骨堆积如山的地方对其生长越是有利,想来这片彼岸花起码百年不会灭绝了。

    “你布下的是什么阵?”这么多人绝不单单是因为中了彼岸花的毒才没能反抗,看似简单的几个八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公主是问阵型吗?月尘为它取名梦,一梦百年,长眠不醒,公主说是不是很贴切?”我看着月尘的笑,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是很贴切,梦生梦死。

    大祈玄德十八年七月二十九日,乌孙以二十万大军攻打大祈只有十万幽州铁骑驻守的临水关,乌孙败,二十万大军离开临水关时,只余两万七千六百零三人。而幽州铁骑死伤不过万余人。后世将这场战役取名为弱水之争,也有史学家称其为彼岸之战,是历史上有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之一,也是大祈所有战事中死伤排名第三的战役。

    据说这场战事后弱水中的水便一直呈现出淡淡的红色,临水关城池前的十里彼岸花上的尸体足足有三尺厚,战后足足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都没能冲洗掉满地的血迹,后世史学家在《大祈通史》--《长乐公主传》中讲到这场战争时批判道,此战,长乐公主杀孽太重,逐渐显现出了其野心勃勃的意图。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古来征战几人回

    如月尘所言,战事即将结束时,萧赫和徐仆各自身中数刀,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死了就是死了,九哥上书朝廷,追封两人为骁勇大将军和忠勇大将军,而宇文彩奋勇杀敌,则在我的授意下接替了之前萧赫的位置,做了中郎将军。对于两人的死,军中不是没有人怀疑,之前的一位参将就是因为猜忌而大放厥词,我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自然是军法处置,在被一百军棍活活打死后,再无人敢对萧赫和徐仆的死提出质疑。

    乌孙作为战败国,又是主动开战国,除了承担这次战事造成的所有损失外,还要乌孙女王当面递交降书才可。

    大祈玄德十八年八月初三,战事结束三天后,乌孙依拉女王带着所有王公大臣前来临水关亲自递交降书,父皇的旨意是要我代为受降,有旨意便推脱不得,我只好顶着头皮硬上。

    我和所有将领伫立在临水关城楼前,远远的看到乌孙女王一头酒红的波浪长发很是扎眼,面带橘黄色面纱,手握降书款款而来。身后左侧跟着的正是企图一箭射杀我的穆尔扎,右侧是一个比穆尔扎略显文雅的男子,似乎比穆尔扎长的还要花哨。

    依拉女王立在我身前三步远时停了下来,细细的打量了我哦一会儿,才微微垂首,将手中的降书举至齐眉处:“乌孙女王第十二世,依拉向大祈玄德皇帝递交降书。”

    我没有示意内侍上前接过降书,看了一眼跟在依拉女王身后的穆尔扎,哼,别以为把头低下就可以让我忘了那一箭之仇。我缓声道:“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历来向我大祈皇帝递交降书的国王都要依我大祈之礼法,行跪拜大礼的。怎么,依拉女王是觉得本宫无法代本宫的父皇受你这一拜?”

    虽然那依拉女王的脸被面纱遮住了大半,可我还是从那双显得过于阴狠的双眸中看出了不甘,而一旁的穆尔扎刚一动,便被另一个花哨男子拉住了,而显然他那一动我大祈的军队都是看在眼中的,顿时所有士兵手握兵器由原本的待命姿态变换姿势做了应战姿态,整齐划一的脚步落地声震动天地,肃杀之气顿时将来投降的乌孙人紧紧的包围了起来,令人不禁汗毛直立。

    许是在思量斟酌着什么,很短的时间内那依拉女王便做出了决定,只见她双膝着地,额头贴服在地上,兽皮做的降书被染着鲜红豆蔻的双手高举过头顶,三叩首后才抬头道:“乌孙十二世女王,依拉向大祈玄德皇帝跪呈降书。”

    她的这一跪,身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起初的冰冷面色全都显得很是愤怒,想来这依拉女王在乌孙是极为受爱戴的,不然只是行个大礼,那些个臣子表现的似乎他们的女王收到了多大的侮辱似的。

    内侍上前,自依拉女王手中接过降书,到此,弱水之争才算是真正落下帷幕。乌孙无力支付赔偿金,便向大祈赠送万匹西极良马,乌孙人最擅长的便是养马,西极良马更是天下至宝,万匹的珍贵西极良马着实让幽州铁骑自萧赫和徐仆的阵亡悲痛中走了出来。

    乌孙所有将士的尸体或被牛车或被马车运回了乌孙,看着那一车车已经开始腐烂的尸身,我内心的唏嘘不已,这些人为的到底是什么呢?此刻我高立在城楼之上,闻着血腥夹杂着腐臭味道的空气,我连作呕的力气都没有了。

    手被谁握进了掌心?谁抬手拭去了我溢出眼角的眼泪?我转首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白茫茫一片,熟悉的龙涎香钻进肺里去。我开始呜咽出声:“月尘,到底,到底还要再死多少人?我好怕,我真的好怕,我真的没有那么坚强···”

    身子被月尘整个圈进怀中,我伏在那让我觉得安心的胸膛上,小声啜泣,难道真要一将功成万骨枯?

    “莫怕,无论是什么,月尘会一直陪着公主走下去的,上穷碧落下黄泉,月尘都会陪着公主的。”月尘轻轻的拍抚着我不住颤抖的后背,轻轻的,柔柔的。

    “呜呜···呜呜····”我像孩子般伏在月尘怀中哭泣不止,一路走来,月尘是我最大的依持与安慰,无法想象若是没有月尘我会不会疯掉或者死去。

    战事完毕后,清理尸骸的任务更是艰巨,尤其现在是八月最热的季节,之前的战场上如今更是惨不忍睹,成群的苍蝇嗡嗡的落在来不及清理走的尸体残骸上。九哥怕我身体弱,继续待在军营难保不会染病,于是在受降第二天,便将我送回了临水郡。

    战事后我一直没有来的及询问永夜缘何去了那么多天,如今回了临水,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燥热的天气跟蒸包子似的,这古代人也真是的,干嘛穿那么厚实的衣服?瞟了一眼坐在旁边看书的月尘,顿时羡慕的不得了,似乎无论多热,月尘总是那么清爽,连滴汗珠都不见,更别提汗味了。

    “公主?“

    回神后,听到是永夜唤我,于是问道:“这次回曲城可有发生什么大事?心儿可还好?”

    “回公主,永夜这次回曲城正好赶上妙晴公主和明王世子定下婚约。十殿下很好,永夜悄悄去看过。还有···”

    我看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永夜,不禁微微皱起眉来,永夜鲜少会有这般表现:“还有何事?”

    “还有便是长乐宫失窃。”说着永夜垂首下去。

    失窃?长乐宫虽遍地是珍宝,却看守极严密,大概总归是丢了些奇珍异宝的身外之物吧。我漫不经心的问道:“丢了什么?可有追查?会不会是监守自盗?”

    永夜看了一眼月尘,复又垂首道:“回公主,失窃的是南宫公子为公主所描绘的那幅丹青,《醉卧茶山图》。”

    “你说什么?”许是我起身的动作太快太猛,宽大的袍袖生生的将桌案上的茶盏也扫落到了地上,上等的白瓷发出清脆悦耳的碎裂声。

    我这一个动作不仅仅是永夜,就连柳烟和其他随行伺候的宫女内侍全不自觉的跪地在了我面前,唯一的例外便是一直在看书的月尘了。月尘起身走到我身边,小心的执起我的手查看有没有伤着,声音淡淡的道:“总归不过是一幅丹青,公主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就这么简单?我不解的看着月尘,月尘却一个眼神示意柳烟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徒留还单膝跪在地上的永夜,月尘笑着看了看我道:“公主实在不必如此生气,如果一幅丹青便可钓出公主潜藏着的敌人的话,那这幅丹青便起到了其最大的价值,不是吗?”

    潜藏着的敌人?

    月尘看向还在跪着的永夜说道:“永夜将军请起来吧,将军不必自责,虽长乐宫的的所有侍卫都是将军亲自挑选的,都是万众挑一的好男儿,可若是窃贼是武功高手的话,侍卫们也是无可奈何的。再者,想来这次窃贼只是为了窃取东西,全天下都知道公主正在南元监军,没理由窃贼不知道。”

    我扯住月尘的袖子道:“你的意思是···”

    “依月尘来看,定是有人怀疑起公主的另一个身份了,长乐宫奇珍异宝无数,却偏偏丢失了丹青,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思量着月尘的话,想来我频繁的出入沈府定是被有心之人瞧了去,也怪我自己大意了,以为每次换好男装,低调一点就不会有人注意了。我弯身捡起了一片白瓷茶盏的碎片握进手心。

    “公主···”永夜急切的想要来掰开我的手心,却被月尘的眼神制止了。

    很疼,鲜红的血顺着我的掌心指缝一滴滴的往地上流,弄脏了罗裙。月尘轻轻的抬起我的手,轻柔的取出那块沾染着我血迹的白瓷,耀目的红刺眼的白结合在一起显得很是美丽。我没什么语气的道:“这些年,我除了仇人的数量有所增加,其他的却是越来越少了。假若这个窃贼不仅仅是为了偷那幅丹青,假若心儿没有随父皇住在关雎宫,我不敢想一切还是不是今天的这个局面。”

    我摊开手掌,外翻的皮肉还在汩汩不断的流着血,如果,唯有血才可以洗去血,那么,就此沉沦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风流心上物

    月尘吩咐柳烟取来创伤药,无视柳烟一脸想要帮我上药的表情,亲自执起娟纱帮我拭着尚未干涸的血迹。真的很疼,疼的我很畅快,据说人只有在疯魔时才会觉得痛是一种快乐,看来我离变态不远了。

    永夜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月尘,没有说话也没有退下去的意思,看出永夜的心思我淡淡的问道:“有事就说吧?”

    永夜又看了一眼月尘,我很是奇怪,月尘脸上也没花,虽然他长的像朵花,那也不至于一直这么看下去吧?轻咳了一下,永夜才回过神来,手伸进怀中摸出一小小的长条状的东西,看质地似乎是块白玉。

    “公主,这是宁三公子要属下交给公主的。”永夜双手将那块白玉长条状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宁三,自我来了南元,也只给他写了寥寥数封信而已,有些好奇的伸手自永夜手上接过来那块看上去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白玉,竟是一方崭新的印鉴。通体雪白的印鉴上丝毫的杂质都看不到,清透干净,没有为了美观而雕刻花样的痕迹。

    柳烟正要去拿印泥,被我制止了,拿起桌案上的兰花宣,我将印鉴放到了手掌上未曾干涸的血迹上,印鉴底端字体的凹凸触碰到刚刚才划破的伤口上,一阵冰凉,紧接着便是火辣辣刺疼感。印鉴接触到我伤口的那一面开始泛起淡淡的红,就好像现代的注射器般,它开始吸取一些我的血迹,本来通体雪白的白玉此刻全身都笼罩着淡淡的红光,没想到只是一时的任性而为,竟能看的这样的效果。

    取下印鉴,单手小心的将印鉴印在兰花宣上,停顿了两秒钟。在我眼中,宁三一直是个冷情之人,他总是冷眼看着这个世界,恨不得自己真的是个世外之人般。我也一直觉得他之所以会愿意和我订婚是因为和我比较熟的原因,可如今看着雪白的兰花宣上‘莫失莫忘’四个血红的篆体字,我突然觉得原来冷情的人是我。

    九哥已经向父皇请旨,幽州铁骑开始征兵,目标是要达到二十万,许是弱水之争极大的影响力,此次征兵,南元百姓表现的也是超乎寻常的踊跃,而正因为这一战,朝中也无人再提及撤兵或者归还兵权一些事宜。

    再次登上临水关城楼时,我才发现之前被践踏的不成样子的彼岸花此时却比最初的长势还要好,大朵大朵的彼岸花红的仿佛能滴出血来,那么炫目那么夺人心魄,月尘说彼岸花嗜血,更喜欢生长在尸骨堆积如山的地方,战场,怕才是它最好的温室。

    战事已经结束,归期已定,我觉得该去和余秋醉道一下别,难得遇到这么谈得来的女子,若此生不复相见该是多么的可惜。如今的临水郡已经丝毫看不出有被外族侵略过的痕迹了,南元人的生产力很是强大,因为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无病呻吟,更不懂的什么叫做摇尾乞怜,他们只会在跌倒之后很快的爬起来继续向前走。

    永夜跟在身后,我打着折扇边逛街边向着醉仙阁的方向走,偶尔看到喜欢的小玩意儿也会驻足观赏一下,但也只是这样,我不会去买,我清楚的明白什么叫做玩物丧志,我也很明白,我的身份注定我所要面对的不允许我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再拐过一个路口就到了临水最繁华的一条街,而醉仙阁就正处于人气最旺的中间位置,我整了整衣冠,向着醉仙阁迈开了脚步。此时天近黄昏,天边的晚霞给大地都镀上了一层金光般,而我看到那个男人时,那个男人周身都笼罩在近乎发红的的金色晚霞中,脸上深情的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诉说般,最终却都归于沉寂,融化在那深情的目光中久久的凝视着一扇紧紧关闭着的窗,而那窗正是余秋醉的房间。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我小心的将身形隐藏在一块硕大的招牌后面,而永夜也就势矮了下身形,藏在了我的背后。

    俊朗的外表,成熟稳重的气质,即便只身着普通的锦袍,也无法掩盖住自身的气度,比起他的王袍,他眼下这身藏青倒更显得没那么严肃,叫人觉得这应该是个很好亲近的人才对。久久的伫立在街对面,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扇窗,似乎是在期待着那扇窗打开,却又似乎只要能那样注视着那扇窗就能满足。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直到身边的随从催促了好几次,欧阳子偕才转身上马,最后有深情的看了一眼那扇窗才打马离开。

    而欧阳子偕刚刚离开,那扇窗就打开了,余秋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美目却是久久的胶在欧阳子偕的背上,直到探出大半个身子,直到欧阳子偕转弯消失不见,余秋醉一直保持着那凝望的姿势,直到天完全的黑了下来才收回目光。似哀伤,似哀怨,似不舍,似不甘,可最后余秋醉脸上只徒留下了一片清冷的表情。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看两人那眼神绝不只是妓女和嫖客那般简单,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出欧阳子偕那个看上去呆板的人怎么会和余秋醉那般豪放的女子扯上关系,就算有关系将她赎出去便好了,即使不能光明正大的接进金泉宫,养在宫外也比这醉仙阁强不止百倍吧?

    我一只脚堪堪踏进醉仙阁,之前的大痦子老鸨立马眉飞色舞的迎了上来,永夜自袖中拿出张银票递给老鸨后,一个龟公便领着我和永夜到了余秋醉的闺房。阻止了龟公敲门的动作,我亲自拢起宽大的袖口,食指的关节轻轻扣在雕菱花木门上,敲了三下。

    来开门的是弄儿,看到我先是一愣,接着便是脸一红。我当做没有看到她的表情,稍微揖了一下,浅笑着道:“弄儿姑娘,秋醉姐姐可是还未休息?”

    弄儿还没来得及答话,余秋醉懒懒的声音便自屏风后面响起:“哪能休息那么早,妓女都是靠着夜里伺候人生活的,进来吧。”

    还是那样的腔调,似乎全世界都不屑一顾般,我扬起一抹笑抬脚走进了余秋醉的香闺。收拾的很是典雅,如果没有人说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个妓女的房间,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装饰,也没有色彩过于斑斓的轻纱珠帘,余秋醉此刻正以海棠春睡的姿势斜靠在贵妃榻上,听到我的脚步声,懒懒的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我还以为沈大公子早就把我余秋醉给忘干净了呢?”

    我收好折扇,搬起一只圆凳放在榻前,一屁股坐在余秋醉面前,讨好的笑着:“姐姐这是什么话,前些日子琪忙着打理家中生意,确实是脱不开身,可琪心中是一直挂牵着姐姐的,姐姐若是不信就摸摸琪的小心肝吧。”

    我拉起余秋醉的手,佯装着就要往我胸口上放,一直显得没什么精神的余秋醉看到我可怜兮兮的样子,轻笑着挣脱了开始手,那食指狠狠的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呸,不学好的东西,这才几日花言巧语的都会了。”

    我不无委屈的解释道:“姐姐这是什么话,横竖琪只对姐姐一人花言巧语,若不是家族生意无人打理,琪又怎么会舍得离开姐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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