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余昨天夜里,惊醒过来后,独自在黑暗中抹了会儿眼泪。
    只她到底身体虚弱,小产后,元气大伤,哭了时间并不是太久,就又迷蒙着睡过去了。
    等到她白天里再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太阳照的屋子里满是一片明亮的时辰了。乔余才刚刚醒过来,守着她的丫鬟婆子搀着虚弱的她,靠在床边细细的服侍着给她漱口净面。
    少顷,就有一个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过来,告诉她,她在别庄上散心了两个月的妹妹,和她的婆母也一同结了伴儿过来探望她,正在院子里面等着她的回复。
    方才在她漱口的时候,乔余已经忍不住像丫鬟们问了丈夫秦烈的消息,她也才知道秦烈昨天中午就赶回府了,在房中守了她一个时辰,只是今日早上又急匆匆的出去忙公务了。
    府里吴氏和秦烈的亲信们,知道一些内情的,在多年的下人生涯的锻炼中,都不敢泄露主子们还没有准备好公布出去的秘密,十分默契的瞒着乔余这边的人。
    几乎没有让他们收到一点儿风声。
    乔余虽是乔老尚书的嫡长女,却不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她的母亲也是乔老尚书的继室,一如他的原配妻子,都在孩子年纪还不大的时候,就撒手人寰的很早。
    再加上后来乔余还年幼的饿时候,继母林烟烟进府,乔老尚书也终于在中年识得情滋味,彻底改头换面,不再纳妾睡美人儿,独宠继室林烟烟二十余年,对她所出的女儿乔阮也是疼若至宝,什么好东西都少不了她的,从小到大,没让他们的小宝贝受过一点儿委屈。
    林烟烟仗着宠爱,虽然不苛待他们这些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但也没有多好,连假意疼爱的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只不过是按照府上一贯的规矩来,不亏待他们而已。
    乔余虽然是乔老尚书的第一个女儿,但是她却也没有多少机会亲近父亲,她与父亲之间也很生疏,所以她在凭借着尚书府嫡长女的身份嫁给秦烈做妻子的时候,林烟烟根本不惧人言,也没有给她添妆。
    父亲对她的添妆也只是比那些庶子庶女多了两三倍,远远比不上有一个好母亲的妹妹乔阮。
    甚至连父亲虽然明面上给她们的添妆是一样的,但是乔余知道,他转手就给了林烟烟不少私产,父亲还私下里,把自己的一部分人脉人手都转给了她的妹妹。就算她这个长女才是秦国公的夫人,乔阮嫁的是一个没有爵位的秦国公的弟弟,父亲也依着自己对妹妹的疼爱,把真正的好东西都留给了她。
    身姿摇曳,婀娜多姿的女人扶着她那因为小叔子去世苍老了不少的婆婆款款的从门口走进来,乔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她比妹妹大了这样多,其实本不应该这样想的,本不应该过于关注妹妹的容貌体态的,这样会显得她过于小气了。
    乔余总觉得死了丈夫,正在守寡的妹妹,竟然比起她上一次见着乔阮时,多了几分缠人的媚意,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她这两个月并不是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中度过的,而仿佛是被男人精心照顾,捧在手心的两个月。
    加上秦烈与乔阮又是前后脚回来的,还有她怀孕那段时间她对于丈夫感到隐隐的不对劲儿,再有失去了孩子的悲伤敏感,乔余的脑子里几乎是闪现了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一闪而过。
    她没有及时的完全揪住它。
    让她错过了发现真相的一次机会。
    乔余撑着身子,假意要坐起来,接着被吴氏抬手的动作和妹妹乔阮急匆匆走过来给她掖被子的动作给劝止,又好好的别搀扶着躺下。
    “你的身子不好,就躺着吧,也不用在意这些虚礼了。”吴老夫人有些沙哑的声音,在乔阮冲过去扶着乔余躺下的时候响起。
    乔余敛下眼皮,声音细细的,说:“多谢母亲体谅。都怪媳妇儿不争气,还劳累母亲来看望我。”
    吴老夫人笑着摇摇头,摆摆手道:“无事。”
    接着她就拉着乔阮坐在了乔余床边的小凳子上。这对待乔阮亲昵自然的态度,更让乔余觉得不对劲儿。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就被转移走了视线。
    “小余,你嫁给阿烈也十多年了吧!”吴老夫人意味深长地说。
    这是乔余最害怕的话题,她一直以来急着生孩子,甚至不顾自己身体,有些疯魔的原因就是在这里,她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期望自己与丈夫可以朝朝暮暮恩爱不疑,二人携手走过一生。
    她的婆婆这么多年虽然一直没有给她和秦烈之间强塞人进来,但她作为一个国公爷的妻子,却不能给他诞下一儿半女,是会被世人所鄙夷的。乔余也一直清楚知道,如果她不能生孩子的话,这个往日里对她慈眉善目,几乎不曾挑剔过的婆母,迟早会强硬起来,给他们中间塞人。
    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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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么多年对他们夫妻的通情达理,更让他们拒绝不了婆婆的请求。
    她和自己的丈夫之间迟早会插进来第三个人,还是一个她必须得要接受的女人,她甚至都不能说不,如果她不能生下阿烈的孩子的话。
    可是,乔阮此刻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明显的虚弱,精力不足。她问自己,她真的还能给丈夫生下孩子吗?
    还要把从小到大唯一一个她爱着的人,也爱着她的人,拱手相让出去,再也回不到从前。
    吴老夫人来的目的除了探望乔余,显然也是存了敲打她的心思,暗示乔余,她要给秦烈塞人了。不过,她也考虑着乔余的心情,并没有把话说得很过分,杂七杂八的说了不少,大部分也是劝她好好养身子的,没提一句塞人的事儿。
    只是她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让乔余紧迫的征兆。
    让她不安的来源。
    她终于,还是要失去这一份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感情了吗?
    在吴老夫人走后,把乔阮留下来照顾她,乔阮主动帮她去煎药的时候,乔余独自躺在铺的厚厚的软软的床上,茫然的睁着眼睛,木楞楞的看着面前紫色的微微晃动的纱帐。
    为何她总是这般呢?莫非真的是当年的报应吗?不愿意让一时鬼迷心窍做了坏事的她,得到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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