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奠山坐在墙边的沙发里:“唐医师,我们结果大概多久能出?”
    唐医师的回答是三天左右。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会人工分析一份血样。
    罗奠山低声说道:“不要经过别人的手。”
    “罗先生,您放心,我忠于罗家胜于潘多拉港。”唐医师跟罗先生开个玩笑,脸色又重新凝重起来,“烦请您跟我出来一趟。”
    罗望舒按着抽血的地方,掀开被子钻到被窝里。他这两天状态很不好,又抽这么多血,也许心理作用作祟,身上发凉,皮肤上像流动着一层寒气。柔软与温暖的被褥也不能将他捂热。昏昏沉沉的,他又想睡了,门外父亲与医师说话声音模糊,听不真切。
    十分钟,或者是更久,他听到罗奠山进门的声音。他的脚步声很轻,似乎在判断他睡熟了没有。接着床铺的侧边塌下去一片,是罗奠山坐在他的窗沿。他摸了摸罗望舒的耳朵,像小时候那样食指与三指夹着他的耳垂捏了捏,然后将他碎发挽到耳后去。
    感觉到罗奠山有话要说,罗望舒迷迷瞪瞪转身,揉了揉眼,冲罗奠山做了个‘我很困’的模样。
    听罗奠山笑出声,在他耳垂上又捏了一下:“还像小时候一样撒娇?这套已经不顶用了。”
    罗望舒趾高气昂地冲罗老爷做了个口型:有用。
    但听罗奠山叹气:“多希望你也可以不用长大,永远像小时候一样,你撒撒娇,爸爸就什么都挡在你前头。你没那么多烦恼,世界也没那么危险。”
    “你有话要说。”罗望舒撑着坐起身,把冰凉的脚蹬到罗奠山怀里。
    罗奠山自然而然抱过来踹了:“望舒,你明年一过,就二十五了。”
    几乎瞬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罗望舒把脚抽回来,打算翻身睡觉装死。
    这次罗老爷却不允许他胡闹,揣着他一双脚,认真说道:“二十五岁之后,还没有过……的Omega,发情期会异常难熬。”
    “所以呢,您又要拉我去配种吗?”
    罗奠山皱着眉,将他的双脚放到被子里去:“你明知道我也为难,又何必这么口舌犀利?”
    好半天,被窝鼓起的那一团都没有动静,固执得像一块风化的石头,只是看起来未免过于柔软。像没办法似的,罗奠山深吸一口气,再说话时口吻也严厉了不少,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会跟你大哥讨论这件事。
    “大哥不会背叛我!”罗望舒猛地掀开被子爬起来。
    罗奠山背对着他,只微微仄头,他的肩膀垮下去了。
    “望舒,我知道那件事一直是你心里的一个结。但是我又什么时候背叛过你?”
    直到罗奠山关上门后,无力感才席卷而来,罗望舒重新把自己卷到被子中去,如同像给自己筑个坚硬的壳。他手脚依旧冰冷,胸腔里也都是冰凉的气体。
    他从终端里翻出周焰的联系界面,他看着周焰前天发给他的信息,问他身体情况怎么样,他没有回复。
    说不上是赌气或是什么,更多的可能是狼狈。在他面前……那副样子,还有索求的话语,都让他难以回想。
    但此刻盯着那个焰字,罗望舒竟感觉到手脚渐渐暖和起来。
    “明天见。”罗望舒闭上眼,对心里那个名字说。
    第十九章可怜无定河边骨
    罗望舒一早去上班,但周焰却不在,他回了研究院。助理把迟来的工作内容放在桌上,恭敬地对他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厉瞻江来找过他两次。
    他停下手中动作,故作镇定问,厉先生有没有说什么事?助理只道是没有。罗望舒便摆手要他出去。
    外面的天是沙黄色的,让人想到被黄风笼罩的西部沙漠,日光被蒙上一层纱,只能看到城市高处的灯光,与港口远处的防御灯塔孤独地亮着灯。阴天有时比雨天、雪日更影响人的情绪。
    罗望舒有点烦躁。前些天他的身体极度不适,用了最好的抑制剂控制住发情的征兆后,又低烧了两天。罗老爷和罗大当然很担心。事实上,从那天晚上他浑身信息素味儿地被周焰抱回家,他们就担心得不得了。罗大甚至以为是周焰对他做了什么,要不是在他冲出去之前罗望舒拽住了他,很缓慢地摇了摇头,周焰可能真的会被误会。
    他用临时发情期骗过了罗大,但感觉没有骗过罗老爷。在罗奠山面前,他时常感到自己是透明的。事情发生前厉瞻江单独地见了他,事后又是他单独送厉瞻江到门外,发情前兆忽如其来,毫无道理,以罗奠山的敏锐,又怎么会毫无察觉?
    罗望舒取出电子烟猛吸一口。厉瞻江他迟早要去见,但他不希望在搞清楚之前让罗奠山和厉瞻江对上。
    工作一整天后,接近四点钟,罗望舒犹豫了一下,给周焰发了条信息,问他今晚去不去冰糖那里。
    周焰没有回复。直到临近下班前一小时,周焰才回过电话来。
    他对罗望舒前两天没回消息的事只字不提:“我在研究院,终端信号被切断。你几点下班?”
    “你来接我吗?”罗望舒手里转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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