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这“啊”一声惨叫确确实实是从沈骞翮口中发出的,公良昃见他面白如纸,喘息半天,心下十分焦急:“你可是伤到了?”言罢也不等沈骞翮应声,忙掀衣去看他的伤势。
    见公良昃此番胡乱动作,沈骞翮一皱眉,狠狠往他胸口锤了一记:“臭小子,突然扑过来是甚么意思?痛煞我了!”
    公良昃一愣,遂将手中刀弃了,忙起开身子要拉沈骞翮起身:“他没伤到你?”
    “甚么他?你压上来天晓得有多痛。”沈骞翮白眼一翻,弹去衣上灰尘,将面前那个张惶男子推了一把,示意他向后看去。
    待公良昃一回头,他便发觉了离他们二人尚远早已落在地上的细针,这才缓过神来,原来那只不过是李终南的脱困之计,没想到自己还是被他戏耍了一遭。这倒好,李终南倒是破了局,自己却在在沈骞翮面前失了面子,公良昃只觉血往上涌,有些个恼羞变怒:“你耍我?”
    随着一阵萧萧风声,但见公良昃已至李终南面前,左手倏出,虚撩其面门,随即欺身而上,右拳疾打李终南前胸。
    李终南见公良昃以掌代刀,这下也弃了药箱,虚晃一步,当下左掌横伸,挡开公良昃的迎面一拳,右掌回转,斜向前推,中途蓦地一变,居然打向他之胸膛。
    见李终南出手多了几分劲力,公良昃拳式亦是一变,但见他在须臾间右手拇、食二指虚捻,脚下生风,身形如野藤般缠着李终南疾走,他似乎已是发觉李终南那双不大灵活的腕子,就待他撤掌之时,公良昃便可捉之。
    久经江湖的李终南怎能看不出公良昃心中的如意算盘,这厢向后跃开数尺,双手叠合,似包似推,轻轻松松便化解了公良昃的此番进攻。
    交睫间二人间俱是过了十几招不止,即便沈骞翮在旁高声劝阻也无济于事。
    两人出手皆是险招,互不相让,就在二人皆是要触及对方胸前要穴之时,二人眼前忽现几片书页,随着一阵风声,那纸张似注入了千万劲力,硬生生将二人分了开。
    伴随着逆向注入小巷的日轮光芒,晓舟珩走至二人面前,起手为李终南正了正发冠,这厢开口淡淡道:“沈大人,公良大人,此番争斗乃自戕之举。”
    “阿珩哥哥还真是救我于水火!”见了晓舟珩突然现身于此,李终南不由分说一把抱起他在原地转了好些圈,又是接连亲了他好几下。
    “阿珩……哥哥?”沈骞翮难得撑直了身子,见了李终南这般喜不自禁,也跟着笑了一声,“昃昃,你喊一声沈哥哥来听听。”
    见几人齐齐向公良昃看来,他自然是喊不出的,难得见他面上涨红:“我、我……沈……我……”
    “罢了罢了,我也不强人所难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说正事罢。”沈骞翮暂时放过了公良昃,这厢话音一转,目光似漫不经心地一扫李晓二人,“说罢,阿蒙,七月十四的杨府灭门一案可是你所为?”
    李终南低叹一声,遂将怀中的晓舟珩放了下,看向沈骞翮的眼神分外坚定:“我承认七月十四那晚我去过杨府,但屠门一事并非是我所为,其中的误会你们若随我去李府,便能解释得通了。”
    “哼,怕不是你又设了甚么局让我与知晏往里钻,我们有命进李府,可还有命出来么?还不如直接押你回京城更容易些。”沈骞翮言语中有些不屑,只当他是含糊其辞,应付了事,“况且你出手伤人动机明确,就是因为杨埭山与你师父江山玉医李贤槻之死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待你查到这条线后势必要上门寻仇。”
    “他说了他不曾杀人,你怎就不信?”晓舟珩只觉沈骞翮语气不佳,当下心情自然也十分不悦。
    就方才二人言行,就算旁人再愚也能知晓二人关系,见晓舟珩有意维护,沈骞翮只好耸耸肩:“诶?几年不见少丞大人怎么变得如此凶神恶煞?我这也是有一说一,激扬清浊,照例问询罢了。”
    “刑部那一套少用在他身上,他是我护的人。”
    沈骞翮似不愿在言语上与晓舟珩争个高下:“好罢好罢,但你有甚么证据证明他无罪。”
    远处是画栋朱梁,碧瓦青砖,呈了世间一切美好;此处是矢在弦上,不可不发,仿佛分分钟要敲开通往阿鼻的那扇门。
    晓舟珩沉吟片刻,似乎与耳畔的风连带着远处金陵城的烟尘融为了一体,他微微侧头过去,发觉李终南正笑着望着他,这下心中一阵暖流涌过,似乎也没甚么好顾虑的了:“其实那晚我也在杨府。”
    沈骞翮瞠目,自己千算万算都没能想到晓舟珩会有这样一言:“你说甚么?”
    “但少丞大人在杨府一事与阿蒙杀人一事并不矛盾,难不成你们是对方的帮凶?”那边一直沉默的公良昃遽然插进话来,此刻的他已将方才所弃之刀收进了刀鞘。
    “自然不是,只是在我去杨府之时并未见到他,想必他在我之前已是离开了。”晓舟珩道,“你们二位判断终南灭了杨氏一族也是因为那把剑罢?”
    “不错,我认得出自铸剑山庄的剑所带剑痕。”沈骞翮顺势掏出怀中从玉如轶那处得来的检验详说,“虽杨埭山身上不知出于何故有多处伤痕,但致命伤乃那把剑所致。再者,莫非你也动手了?可这份验单上不曾出现过望书归所留下的痕迹。”
    晓舟珩对此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将眉头锁得更深:“其实终南去杨府只为送那把剑,顺带监视某人。”
    “送剑是为何?他去监视何许人也。”沈骞翮俨然已是晕头转向。
    “先不谈这些,我先解释我在杨府之由。”晓舟珩自觉面前这位不曾深交过的沈大人有那么一点好笑,这么来查案的如此颠颠倒倒一人,“我去杨府是关大人提供的线报,说是有毒在杨府,我这才借着开宴前往一探。我之所以见到那把剑就是因为我本就藏在杨埭山的书房中,亲眼看见他将剑收了下。”
    “府中之人确实中毒了不假,若你藏在书房当中……难不成毒本就是杨埭山自己下的?”
    “这我便无从知晓了。”晓舟珩看着沈骞翮那张无措的脸,心下泛起了嘀咕:这样的人也可入朝为官身居高位么?亏得他还是玉笙寒挚友,怎么性格相差竟如此之大。
    公良昃拍了怕沈骞翮的肩膀:“……所以你用了关逡枫的下手迟取了一些毒药,送回京查验?”
    “不错,那毒的确不属中原,”晓舟珩眉间愁色更深,“像是外域之毒。”
    “果真的蛮夷那处来的!这下好了,这杨府一事先与旧案有关,接着又是与铸剑山庄有所牵连,最后还扯到了你们鸿胪寺!这可如何是好!”沈骞翮捶胸顿足,如丧考妣,就差了那两行清泪。
    “其实这一切还尚有突破口。”李终南不知甚么时候已将药箱重新跨起,将下巴搁在晓舟珩肩上,眯着眼看向对面二人,“去李府,问六哥要李氏族谱,便可知晓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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