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是注定要爱上顾千树的。

    如果楚天惶没有死,而是同他一样和顾千树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作为双子的楚地藏可以肯定,他的哥哥一定会不受控制的爱上顾千树。

    而若是某一刻顾千树身上的药失灵了,那么他和楚天惶将要面对的,就是那可怖的炼狱。

    楚天惶太过了解他自己,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死亡,而楚地藏,作为楚天惶的弟弟,也作为楚天惶生命的延续,将同顾千树过着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

    可是这真的是美梦么?楚地藏的眼神里透出一种怪异的黯淡,就好像是被燃烧的只剩下芯子的油灯,仿佛下一刻就会灯枯油尽。

    如果这是个梦,那么楚地藏宁愿选择永远不再醒来。

    ☆、79.来人啊闹鬼啦啦啦啦

    顾千树就这么看着一具带着泥土的白色骷髅从土里慢慢的爬出来。

    骷髅身上带着蠕动的蛆虫,黑色的泥土将他的脸污染成斑驳的黑白,他那雪白的下颚骨一张一开,就像是人在狂笑。

    顾千树动不了,更说不出话,他只能看着骷髅一步步的走向他,然后朝他伸出了手。

    “千树。”是男人低沉的声音,像是清越的琴声,骷髅移动着慢慢朝着顾千树靠近,然后将白森森的头颅放到了顾千树的肩膀上,他说:“千树,你好狠心啊。”

    顾千树已经满身大汗了,他想要挣扎着从梦境里醒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于是只能看着骷髅咧开了嘴,将带着蛆虫的牙齿凑向了自己的唇。

    不……不!顾千树头脑一阵眩晕,几欲尖声惨叫,然而就在骷髅的牙齿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他却终于醒来了。

    “啊!”可是在醒来的那一刻,顾千树就发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的那面,那张脸上的眼神让顾千树无比的熟悉,他甚至差点就叫出了那个不该叫的名字——楚天惶。

    好在顾千树的神智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几乎是倒吸口凉气,声音嘶哑的叫道:“地藏……”

    “尊上,你怎么了?”然而此时的楚地藏却像是和平日里不大一样,他伸手摸了摸顾千树汗湿的进项:“做噩梦了?”

    “恩。”即便是现在闭上眼,顾千树依旧恨清楚的回忆起刚才在他梦境里出现的那具骷髅。狰狞,森冷,就像地狱里索魂的使者。

    “……要洗个澡么?”如果按照平日里楚地藏的表现,必定会好好的安抚顾千树一番,可是他却没有,不但没有,对待顾千树的态度甚至说得上冷淡:“我去给尊上烧热水。”

    顾千树还惊魂普定,一时间也没察觉出楚地藏的异样,他的脸色煞白,看得出的确是被吓得不轻,许久之后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楚地藏沉默的看了顾千树一眼,离开了屋子。

    顾千树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彻底的缓过气来,然而等到他恢复过来才惊愕的发现了一个的问题——为什么楚地藏会深更半夜出现在他的屋子里,还在他醒来的时候,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想起了楚地藏的眼神,顾千树莫名的打了个寒颤。那种冰冷的,犹如蛇类一般的眼神竟是和楚天惶如此的相似,甚至让他出现一种眼前这个人就是楚天惶的错觉。

    顾千树捂着自己冰冷的额头,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还没等他相出个一二三,楚地藏的洗澡水就已经烧好了。

    犹如一个幽灵般缓缓的推开了门,楚地藏看着坐在床上的顾千树,幽幽道:“水烧好了。”

    顾千树这才回神,从屋子里走到了浴室。

    水温热,安抚了顾千树无比惊恐的心。刚才那个噩梦梦无比的清晰,清晰的久好像不是个梦,而是已经发生的记忆。

    顾千树用毛巾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放松了身体。沐浴可以让人的神经缓和下来,顾千树泡着泡着,居然有些昏昏欲睡。就在他即将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觉的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

    顾千树浑身都僵硬了,在原来的世界看过的那些恐怖片里的场景纷纷涌上脑海。难道自己的身后是一具阴森森的骷髅?亦或者是一个满脸血污白衣飘飘的女鬼?只等着自己一转身,就把他的脑袋给削下来?未知的可怕总是让人发狂,就在顾千树身体出现了小幅度颤抖的时候,身后那个不明物体出声了,他叫道:“尊上。”

    顾千树的神经立马一松,然而随即而来的是浓郁的恼羞成怒——楚地藏这家伙在搞什么,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自己身后,又不打声招呼,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么。

    于是顾千树扭头想要用眼神进行谴责楚地藏这种作死的行为。

    可是顾千树在转头看清楚楚地藏脸色的表情后,却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了。

    楚地藏的眼神是冷漠的,看向他如同在看着什么没有生命的死物,而楚地藏的脸色也异常惨白,竟是丝毫不比刚被惊吓过的自己好。

    “……”顾千树想问楚地藏是怎么了,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见顾千树不说话,楚地藏继续道:“让属下伺候您沐浴吧。”

    这本该是顾千树十分习惯的事,但是今天却例外了,不知怎么的,顾千树看着这个模样的楚地藏就觉的浑身发毛。

    然而楚地藏是不打算再给顾千树选择的机会的,他拿起了浴桶里的毛巾,开始熟悉又轻柔的擦拭起了顾千树的背。

    “你……去睡吧。”顾千树憋出四个字。

    “尊上睡不着,属下自然也是睡不着的。”楚地藏平日里说话都是十分平稳的,可现在却带上了一点飘忽的味道,他垂下眸子,淡淡道:“难道是尊上……嫌弃属下了?”

    “……”于是顾千树只好闭嘴,他的鸡皮疙瘩几乎起了一身,面对固执的楚地藏,顾千树再一次尝到了无力的味道。

    “尊上是做恶梦了吧。”楚地藏每次伺候顾千树沐浴的时候,都会和顾千树聊天,今天也不例外,他一边揉着顾千树的肩膀一边道:“梦到什么了?”

    “……故人。”顾千树很想说自己梦到了鬼,但又觉的不妥,思来想去只是吐出两个字。但他刚说出来就立马察觉了自己的失误——他都失忆了,哪里能梦得到什么故人!

    好在楚地藏似乎并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他的声音平稳的接着问:“尊上怕鬼么?”

    “……”顾千树沉默了。照理说,一个阳气这么足的大男人是不该怕鬼的,可是顾千树属于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就是特别怕啊飘的那类人——说来也可笑,当初他和女朋友谈恋爱的时候,一场恐怖电影都没敢看,为此还被女朋友笑了好几次。

    “尊上怕?”顾千树的沉默算是给了楚地藏问题的答案,这个答案看起来让楚地藏有些惊讶,他轻轻的笑了笑:“这倒是没想到……”

    “……”听了楚地藏的这句话。顾千树突然就没那么怕了——楚地藏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不就是自己怕个鬼么,至于这么嘲讽他?

    本来顾千树想着,若是楚地藏再拿这件事来笑他,他一定要翻脸。不过楚地藏也很懂得见好就收,只是说了一句就闭嘴了。

    屋内的气氛再次安静了下来,此刻正值午夜,又没有月光,外面漆黑不见五指,水汽蒸腾的浴室里,只有两盏灯光灰暗的油灯。

    微风一吹,更是有些几欲熄灭的味道。

    顾千树又感觉到了楚地藏的反常——如果是平日里,楚地藏一定会找些话题来同他说,可是今天却异常的沉默,就连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都是冰凉僵硬的,就像……已经僵直的尸体。这个联想让顾千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整个间屋子里都十分的安静,除了沐浴的水声,顾千树就只能听到自己呼吸的轻微声音,楚地藏的手依旧按在顾千树的肩膀上——这让顾千树越来越不自在。

    楚地藏到底是怎么了?顾千树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刚才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的楚天惶以骷髅的姿态从泥土里爬了起来,难道和现在楚地藏的怪异表现有什么联系?

    就像是在回答顾千树心中的疑问,楚地藏的手慢慢的移到了顾千树的脖颈上。他的动作很轻,也很自然,如果不是顾千树一直注意着楚地藏的一举一动,大概都不会发现。可是在顾千树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楚地藏的这个举动,让顾千树的身体再次僵硬了起来。

    “你……”顾千树终于没忍住,从嘴里吐出一个字。

    “怎么?”楚地藏的手像两条冰冷的绳子,缠在了顾千树的脖子上,他低下头,在顾千树的耳边轻轻吐气:“尊上?”

    “……”顾千树呼吸猛的一窒。

    “亦或者……我该叫你千树?”熟悉的语调,却用陌生的声音说出来,楚地藏简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让顾千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开了。

    “怎么怕了?”楚地藏鬼魅的笑着,低下头在顾千树的耳垂上不重不轻的咬了一口:“抖的这么厉害……”

    “你是谁?”顾千树的声音有些哑了。

    “你觉的我是谁呢。”冰冷的手指捏住了顾千树胸前的嫣红,身后的人像条巨蟒,一点点的将恐惧中的顾千树吞噬殆尽:“嗯?”

    “……”顾千树心中有了答案,可是却说不出口。

    “说出来啊。”那人还在笑,笑的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就那么怕我?”

    “楚天惶?是你么?”顾千树哑声道。

    “……”身后一阵沉默,然后顾千树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又像是嘲笑着谁:“你果然想起来了。”

    “……”顾千树突然又骂娘的冲动——楚地藏,你丫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驴人了!

    “你看你。”楚地藏漠然道:“你……又骗我。”

    ☆、80.小清新什么的根本停不下来

    楚地藏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睡梦中的顾千树似乎被什么惊扰,紧皱着眉头小声念着什么,然而待楚地藏静下心来听顾千树说的那几个字,却几乎是瞬间冻结了血液。

    楚地藏听见睡梦中的顾千树叫:“楚天惶。”

    楚天惶,这三个字犹如魔咒一般,让楚地藏一霎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从胸腔深处里发出一声沉默的低叹,连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

    顾千树在梦中叫出了楚天惶的名字——是因为他记起了这个人,还是根本就是个巧合?楚地藏自欺欺人的希望是后者,然而他的理智已经在告诉他——顾千树又在骗他了。

    看着顾千树从噩梦中醒来,楚地藏做不出表情,也无法去安慰顾千树,他只能木着一张脸,问道:“尊上,你做噩梦了么?梦到了谁?”

    “故人。”当这两个字从顾千树的嘴里吐出的时候,楚地藏那颗悬着的心已经彻底的冷了下来,他借着烧水的借口离开了屋子,头脑清醒的不像样。

    顾千树又再骗他了——这个念头像条毒蛇一般钻进了楚地藏的脑袋里,让他头痛欲裂。他们兄弟同顾千树之间,是不是早就注定了不死不休的结局?

    于是接下来再从沐浴中的顾千树口里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楚地藏已经没有惊讶的情绪,他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荒凉掩埋,顾千树那张向来都面无表情的脸,甚至都变得有些模糊。

    “你看你。”楚地藏听见自己这么说道:“你……又骗我。”

    被套出话的顾千树脑袋嗡的一声就响了起来,他张了张嘴,立马吐出一句言情剧里经常出现的对白:“你听我解释!”

    “……你要怎么解释?”楚地藏站在顾千树的身后,手还放在顾千树的颈项上,他轻声道:“解释你为什么要骗我?解释你为什么根本没有失忆?”

    “……”顾千树沉默片刻,声音越发的干涩,他道:“我想起来了。”

    “所以呢?”楚地藏在笑,可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平静道:“想起来了我们怎么对你?想起来了祝清泽怎么死的?想起来了……你怎么杀了楚天惶?”

    “不。”顾千树觉的自己喘不过气,他慢慢的摇了摇头,哑声道:“我想起来,竹之君了。”

    “……”楚地藏所有想好的话都顿住了,他似乎一时间无法理解顾千树口中话的含义,于是只能机械的重复:“竹之君?”

    顾千树看着楚地藏点了点头。

    “你想起来了?”楚地藏道:“你想起来我们过去的事情了?”

    顾千树见楚地藏信了七分,稍微放下了心,他想着既然楚地藏信了……那么一切都好办了,可是……接下来楚地藏所说的话,却让顾千树哑口无言。

    只见信了顾千树说辞的楚地藏继续道:“你想起来,你是怎么骗我们,把我们留在这个世界的了?那……你是不是还要骗我一次呢?”

    “……”顾千树哑然,他居然忘记了这件事!

    的确,在有了那个世界记忆的楚地藏眼里,顾千树就是一个骗子,还是一个毫无信用,骗了他们无数次的骗子。

    顾千树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于是两人间的气氛瞬间沉默了下来。

    楚地藏静静的看着顾千树,那无机质的的眼神冷漠无比,顾千树从中看不到一丝往日温柔的情谊。

    “他骗了我。”顾千树只能道:“他告诉我能回来。”

    “……他?谁?”楚地藏微微皱起了眉头。

    “让我们恢复记忆的怪物。”顾千树觉的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他牢牢的记得自己一天只能说一百三十个字的限制——而向楚地藏解释清楚这件事,显然这些字数是不够的。

    “衣服。”于是顾千树犹豫片刻后,低声道:“我写给你看。”

    楚地藏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犹疑,他不知道顾千树是不是在骗他,但是他知道,顾千树口中的那个怪物是真实存在的。

    就是因为它,他们才会经历这无数次的轮回,才会再那噩梦般的地狱里不断的煎熬。

    擦干了身上的水,穿上了衣服,顾千树的神情是前面所未有的委顿,他觉的什么重要的东西被从身体里抽掉了,整个人都看起来有些飘忽。

    照顾千树要求的,楚地藏拿来了纸笔。

    “我一天只能说一百三十九个字。”顾千树在宣纸上写道:“所以要说清楚这些事……还是写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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