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影视这条路?”尹依娜主动伸手关掉电台,如今这个播放着《一生所爱》的电台略显聒噪,女人侧着脸,对陆景瑜微笑,“这个问题真得萦绕在我的心里,我非常好奇你的答案。”

    “知道吗,你不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陆景瑜也望过来。

    “这不奇怪,我还注定不会是最后一个。”尹依娜同他对视,“你身上有很多的谜题,有时候我觉得我读懂你,但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我永远没办法读懂全部的你。”

    “景瑜,从过去到现在,你身上最让我移不开视线的地方就在于,你永远复杂又神秘,我甚至会觉得,纵使花费一生的时间,也没办法将你来破译。”尹依娜伸出手,轻轻触碰车上的挂饰,那是再常见不过的可爱小人,随着路面的颠簸不断晃动,“我第一眼见到你,觉得你是个理性的人,虽然那个时候你更为年轻,更加热情洋溢,像个随时会喷涌岩浆的火山,但我始终觉得,黑白两色才是你人生的主要基调。”

    那个时候,她认定他是对的那个人,纵使他年纪要比自己小,纵使当时的她有感情甚笃又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男朋友,但她还是无法自控地被陆景瑜所吸引。

    而当时的陆景瑜也全如她所愿,他们像是最为合拍的一个和弦,像是钢琴与小提亲的协奏曲,追逐环绕相互盘旋、彼此吸引。她没有办法从陆景瑜的双眼前移开,她没有办法忘记陆景瑜的笑容——虽然那笑容太过短暂,一瞬即逝。而那个时候陆景瑜也如同被塞壬迷惑的奥德修斯,虽然他尚有理智,但也难免陷入意乱情迷。

    她就在这种角逐中,对陆景瑜充满迷恋,同时也深刻体味到自己的魅力。在她人生的所有阶段,没有哪一段胜过当时,让她焕发光彩、明艳动人。

    尹依娜因为回忆短暂失神,很快又被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海奏鸣曲唤醒。

    “当然我不是否定你作为演员的生涯,没有人能无视你在荧幕上的才华,我只是觉得,我无法想象我认识的陆景瑜会做出这种选择。”尹依娜耸肩,飘逸的长发在她肩头跃动,有调皮的发丝还挣脱束缚,想要攀附上陆景瑜的肩头。

    陆景瑜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简单来说,那是一个意外。”陆景瑜眉头轻皱,“就如同那句有名的电影台词,人生就像是一盒巧克力糖,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是什么味道。纯粹被理性主宰的生活略显单调,你知道我是一个需要被全新的挑战所刺激的人。”

    “所以说,影视对你是刺激点?”尹依娜总结概括了下,“艺术创作可能的确让人意乱神迷,我其实无法想象的是,你能在镜头面前做出,呃,我该称之为大尺度吗?那么大尺度的自我展示。”

    陆景瑜倏而笑开,那个笑容如同层层荡漾开的涟漪,由唇边的小小笑纹发散开,变成足以点亮他英俊脸庞的灿烂笑容,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尹依娜一眼,语气里也充满玩味:“大尺度吗?我很好奇你到底看了什么。”

    作为一个成熟女人,尹依娜自认久经沙场,然而她也是无可避免地在这个笑容面前红了脸颊。

    她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拂过自己肩上的长发,给出意味不明的答案:“跟你想的一样。”

    你想象到什么,我就看到什么,这件事全在于你。

    “哦,是吗。”陆景瑜拉长了尾音,但他很快正题,重新把话绕回来,“的确在很多人看来,总裁身份跟演员身份是矛盾的,在商场上我需要冷静衡量、果断决策,在镜头下面我需要剖开自己的灵魂……同时兼顾这两件事,除了做出一些必要的牺牲和大量的幕后工作,更多的是要度过两个门槛,一个是属于我自己的,另一个是别人的成见。”

    “因为你知道的,在一些人看来,演员这个身份,其实是不体面的,尤其是我们这个圈子,有太多太多自以为是的精英,他们矜持又傲慢,总是带着面具过活,演员在他们眼中不过是戏子,当这些人坐在谈判桌上面对我,纵使我想要忽略,但对方落在我身上的眼神,依然是那种……”

    陆景瑜略略停顿了一瞬。

    他们走到光线并不充裕的地段,尹依娜侧过脸,凝视着陆景瑜,他被柔美的夜色笼罩着,那是一种近乎浓黑色的幽蓝,在这种光线的包裹下,他有些脆弱也有些忧郁。

    “这些事情我从来没跟别人讲过,或者说我先前没有深入考虑过。”陆景瑜的一手轻轻敲击方向盘,“我从小就被教导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要活在别人的目光中,但是永远不要低下去,去试图看清别人的眼神,搞清楚对方的看法,因为那些东西不重要。”

    他模仿了陆逸林的语气:“你没有必要在乎他们的观点,你要努力去决定对方的观点。”

    “有时候我觉得,演员只是我的一层面具,我是一种生活尝试,当我不去赋予它太多意义,那它对我甚至可以成为另外一种赚钱工具,你也应该知道,如今影视圈里充斥着大量的热钱,我只是把自己变成资源本身。”陆景瑜表情不羁,似乎是真得不在乎,“所以我这个人,始终都不是什么好人,也远远算不上是艺术家。不要试图解构我,娜娜,试图解密的人很容易陷入谜题,从而成为谜题的一部分,这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尹依娜轻笑着,靠回椅背,陆景瑜此刻所说的,近乎是一个渣男发言。他在隐隐警示,太过于靠近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他之所以说出这个警示,并非是因为担心她受伤害,而是在说自己不想负责。

    他是真得不爱她了。

    “哦,到了。”陆景瑜扫一眼前面的地标,造型雅致的庞大场馆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女演员桑榆即将登台的地方。

    他的眼神跃动着兴奋的火焰。

    尹依娜再次看清了这个:陆景瑜不爱自己了,绝非是因为他要作别爱情。

    他正爱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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