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为着怎样的目的,能叫他苦心孤诣布下这样可怕的一个局来设计和谋算?

    他的目是什么?

    他又到底是要做什么?

    “不会是黎贵妃,不管那个女人有多少心机,如果她真有这样大的能耐,就不会眼见着纪红纱身死而无动于衷。”一直保持沉默的宋灏突然开口,语气平静道,“我和乐儿曾经仔细的研究过秦穆之留下的那些信件,虽然字数不多,但是背后那人的布局,里面有没有包含我的成分这不好说,但是显而易见,她最终的目标就是指向母后的。我也曾怀疑过,会是宋沐联合了什么人在作怪,想要设计我和母后被厌弃,进而促使他登上大位。可秦穆之留下的另外一些信又否定了这一猜测。从那些信件中不难看出,宋沐也是被蒙在鼓里,从头到尾被秦穆之左右,给牵着鼻子走了。所以现在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人很可能是通过什么途经和母后之间结了仇,因为怀恨在心而布局陷害。而大兴国主,他一早就被立为太子,大兴国中的祖制,储君一旦被册封,就是擅自不可离京的,要一直跟随在皇帝身边学习如何处理国事。母后从来没有去过大兴,不可能和他有所牵扯。而且那个人,虽然不是个草包皇帝,但是脾气急躁又压不住,再以他的才学谋略,要缜密的布下这样的一个局,应该是不大可能的。反而是那位十四岁就挂帅领兵的摄政王谋略过人,无能能及。并且综合这人在他国中风评考虑,心狠手辣,狂傲机警,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我和乐儿思来想去,就唯有他才是最有能力做成这件事的。只是——”

    宋灏说着顿了一下,随即意味不明的扯了下嘴角道:“之前因为拿不准他会做这件事的动机,故而不敢妄下论断,可是如果真如小皇姑所言,那么若说是母后当年曾经通过某种方式和他结怨,这个说法也就不再牵强了。”

    作为一个儿子,在背后议论自己母亲的是非,宋灏的心情很是复杂。

    庆膤公主和明乐各自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庆膤再度开口道:“皇嫂的为人我最清楚不过了,看她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对谁都不假以颜色,可却是最是个外冷内热又有主见的人。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万不会无缘无故和人结怨的。那人动用了这样的大手笔,几次三番就险些将她置于死地,足见彼此之间可谓是深仇大恨了。而且如果真是有这样的大仇,皇嫂那么聪敏机智的一次人,在几次三番受挫的时候总会有所怀疑吧?事情又怎么会发展到今天的这一步?”

    “是啊,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能叫一个人不惜用整整三十年的光阴去布置出这样的一个局来?”宋灏叹息着,冷不防就自嘲的笑出了声音。

    “小皇姑,其实我之所以猜测是荣亲王所为,还有一点证据。”明乐的眉心一跳,急忙收摄心神岔开了话题,走到庆膤公主身边。

    “什么证据?”庆膤公主沉吟一声,问道。

    “是纪浩禹在这整件事上的反应。”明乐的神色一肃,道,“单从他对这件事的态度上就可以窥见端倪,若不是牵扯到大兴,依照他的性子,是完全没有必要明哲保身的把自己撇清了开去。而且纪浩禹在大兴的名声想必小皇姑你也有所耳闻,他虽是嫡子,却不得大兴皇帝的喜欢,自幼就依附于他的那位皇叔荣亲王,在性子上也和荣亲王极为相近。从他作壁上观的处世态度上看,哪怕他起初也不知道,但是到了后面,肯定也是料到背后那人的身份了。如果那人不是荣亲王的话,他就不会退避三舍,再不肯搀和进来,并着这么着急的就回了大兴了。”

    纪浩禹和大兴皇帝之间不睦并不是什么秘密。

    哪怕这事儿是大兴皇帝做的,只怕他都不惧于横插一脚进来,好给老皇帝添添堵。

    可如果是荣亲王的话,那就大不一样了。

    那人才是他在大兴的皇子之间立足的唯一保障,他是不想也不能和那人翻脸的,所以才刻意的避开,没有掺和进来搅局。

    这种种迹象显示,那人,应该就是荣王无疑了。

    “就算你们分析的都有道理,那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庆膤公主皱眉,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是为了颠覆我大邺的朝廷吗?”

    “或许不是吧!”明乐摇头,神色越发的凝重起来,“如果他是这样的目的,其实只就是六年那场宫变之后就可以借题发挥来达成目的了。当时他既然没有那么做,虽然也可能是有什么内在的原因,但我总觉得,或许他的真实目的并不在此。”

    那场兵变之后,孝宗为了排除异己,曾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整个京城都是人心惶惶,局势十分之不稳。

    如果那人的目的真的就只是为了颠覆大邺王朝的统治,当时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借题发挥下去,何愁大事不成?

    可是他却没有那样做,继那件事之后立刻就又偃旗息鼓安静了下去。

    这一点算来,真是叫人想不通。

    “这整件事至少起于三十年前,皇祖父在世的时候姑且不论,只就后来那人和宋沐相继统治的二十多年里,可乘之机就有很多次。如果他是抱着这个目的来的,又为什么几次三番都没有动手而白白等着机会流失了?”宋灏接口问道。

    明乐和庆膤公主互相对望一眼,又各自移开视线。

    “所以你还是觉得,他是为了私人的目的?”明乐抿抿唇,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

    “我不知道!”宋灏却是摇头。

    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叫那人设下这样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天下的阴谋来?如果不是恨到了极致,谁会费这么大的劲来做这样的一件事?

    可是姜太后那样的身份,又是那样的性情和为人,她又怎么能把人得罪的这样狠?

    一切的谜底似乎就都近在眼前,可偏偏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没有办法捅破,反而叫人得要把一颗心一直的悬在半空放不下来。

    “不管怎样,那人既然能有这样的耐性来布局,那么这一次的事情败露之后,想必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庆膤公主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转身过去握住宋灏的一只手道,“灏儿,你母后显然是已经识破了那人的身份了,她可别是为了掩饰太平而做出什么傻事吧?”

    明乐闻言,也是心头一跳,猛地抬头看向宋灏。

    宋灏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回握住庆膤公主的手宽慰道:“小皇姑你放心吧,母后的心思比我们之间的任何一个都清明,她不会做傻事的。”

    庆膤公主想了想,了然道,“也是,是我急糊涂了。这些事既然我们都能分析出来,皇嫂心里自然也跟明镜一样。那人几次苦心孤诣的陷害,似乎也不就是想要伤她的性命的。”

    “是啊!”话虽如此,明乐的心里也生不出丝毫乐观的情绪,叹息道,“既然明知道不是一死就能化解的劫数,我们倒是不必急了,就走一步算一步,等着看那人再出招吧!”

    荣王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兴,而且对他最终的目的又不十分明了,再加上自己这里毫无证据,哪怕现在已经笃定了他的身份,他们也没有办法采取任何的行动。

    只能被动的等待了。

    三个人商量了一通,最终得出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消极的结果。

    庆膤公主又坐了会儿,还是不放心宫里,就起身告辞:“我还是回宫去吧,不管怎么说,皇嫂那里我也总是不能放心,我还是陪在她身边的好。”

    “嗯,那就有劳小皇姑了!”明乐点头,亲自送了庆膤公主出去,“现在新皇刚刚继位,朝中有许多的朝臣还都对阿灏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夫妻也不好没事总往宫里跑,母后那里,就要劳烦小皇姑多费心了。”

    “你我之间还需要说这样的客气话吗?”庆膤公主笑笑,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回头看一眼府门的方向,神色之间还是颇有几分忧虑道,“灏儿这孩子有主见,心里有很多的事都不一定愿意说出来,这次的事情牵扯到了皇嫂,我怕她会胡思乱想,你多劝劝。”

    “我会的。”明乐点头。

    庆膤公主于是也不再多言。

    因为她是自己骑马来的,明乐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就让周管家准备了马车,让赵毅亲自带队护送她回宫。

    送走了庆膤公主,明乐原路这回花厅,果然就见宋灏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负手站在窗前,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自己回来的脚步声,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明乐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走过求,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背后,轻声道,“还在想母后的事情吗?”

    宋灏回过神来,垂眸看见她交叠环绕在自己腹部的手,就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小心的拉开她的手,回转身来,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小皇姑走了?”

    “嗯!我吩咐赵毅送她回去了。”明乐道,想起庆膤公主,心里就多少有些唏嘘和黯然,抬头对上宋灏的视线道,“也得亏是小皇姑心宽大度,否则若是因为这件事而叫你和她之间生出什么隔阂来就太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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