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严风从仙阳宫回到雀桓宫后,整个人都不好了,接下来几日,整个上仙庭都知道了那个从生下来就没怎么生过病的世子严风生了重病。

    严风从仙阳宫回到雀桓宫的当天,李仪便发现他的脸色不对劲,一开始没敢上前询问,但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事情。

    严风在仙阳宫碰了一鼻子灰,这样的结果令他始料未及。可能是从一开始严风便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殷素既然能成为严华的未婚妻,那定然是家室与人品都得到了仙君和仙后的认可,既然她与严华的婚约已解除,那自己去求娶殷素亦是无可厚非,可为何在仙君、仙后眼中这件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

    虽然仙后没有直说,但严风多少也听出来了她还给殷素贴了个“狐狸精”的标签,不知她哪只眼睛看出殷素是个狐媚之人。

    严风因为从小便是个情智不开之人,所以很少会感情用事,习惯于做事都遵从规则,所以当仙君和仙后都不同意他与殷素的婚事时,他不会像那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严华一般为一个“情”字可以抛却“生前身后名”。

    严风那初开的情窦似乎还没有强大到能引领他去违背规则,即便心中有千般无奈万般不情愿,尤其是在一向偏心于自己的父亲也反对的情况下,他最终还是毕恭毕敬地遵从了父母的意见,于无奈中妥协了。

    严风一想到那日在祭天台上殷素已答应了自己的求婚,但如今这样一个局面要如何去跟她解释?一边是不能违背规则,必须听命于父母,一边又是迫切地想娶殷素,这样的矛盾在心里交织着,严风整个人被这重重叠叠的混乱缠扰不清,似乎就快要被这纠结劈裂开了。

    严风回到雀桓宫后,头脑中那厘不清的混乱使他心中郁结难解,最后他想到“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于是便命李仪上酒,准备借酒浇愁。酒过三巡后,严风就在微醺中把仙君仙后都反对自己娶殷素的事情跟李仪说了。

    李仪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他没想到平时很偏向严风的仙君竟然也会反对。酒喝到差不多的时候,李仪看到严风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准备扶严风上床休息。当他无意中触碰到严风裸露在衣袍外面的皮肤时,他发现严风的整个身体从上到下都十分的灼烫。

    李仪吓得不轻,从小跟着严风到大,从来没有见过严风这般状况,他知道神仙偶尔也会发烧,但没想到严风竟然也会发烧。于是李仪赶紧唤人传来了上仙庭的御医,御医望闻问切了半天也没诊断出什么结果,只说是世子发高烧了,但是为什么发烧却一个个语焉不详,只是让李仪多给他灌水,继续观察。

    因为惊动了御医,世子生病的消息自然就不胫而走,仙君仙后来到雀桓宫看儿子的时候,严风还是高烧不退,整个人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严风的病令他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十五年前严华刚刚人间历练回来时生的那场大病,这两个儿子一般不轻易生病,一旦生病都病得不轻。

    仙君在御医的指导下命人去仙居山上的一处冷泉取来泉水,让人把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的严风泡在这冰冷的泉水中。泉水里泡完后严风的体温似乎是恢复了正常,但一段时间后体温又开始回升,这样反复了几次,都是治标不治本。

    严风这样昏昏沉沉,茶饭不思的状态持续了几天,很多有头有脸的仙家都想派人来探望,以借机巴结下世子,都被李仪这个世子待诏拒之门外了。因为仙君见严风的病一直不好,便给李仪传了御命,授权他在世子生病期间可以替世子回绝任何人的探视。

    在拒绝了众多神官仙家的探望请求后,李仪一直在等一个上仙来看一下严风,但是这个人却一直没有露面。

    祁阳山君丞严佩听说世子生病后专程从祁阳山赶来探望,并向李仪询问了具体情况,李仪一五一十地都向他汇报了。严佩了解了情况后当天又返回了祁阳山。

    仙君每日都会几次派人来雀桓宫询问世子的病情,但严风的病却一直未见好转。李仪亦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情急之下忽然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家殿下可能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严风的病根应该是在殷素身上,于是李仪决定亲自去文书阁走一趟。

    当殷素看到李仪前来文书阁拜访时稍稍有些吃惊,她早就听说世子严风生了重病,高烧不退,心中亦是十分地担心,这几日里也是茶饭不思,她不解严风前几日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得这么厉害了呢?

    李仪见到文书上仙,第一句话就是责怪她为什么不去探望世子严风,殷素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其实这几天殷素的心早就飞去了雀桓宫,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雀桓宫探视。

    李仪是因为太担心严风的病情,所以到了文书阁便开始没大没小地埋怨起殷素。在一旁的欢儿都有点听不下去了,替殷素顶撞了两句,李仪也不理会,接着便把仙君和仙后不同意他二人的婚事,严风回到雀桓宫就开始重病不起的事情跟殷素一五一十地说了。接着李仪郑重地向殷素请求可否随他去趟雀桓宫,并表示如果殷素能出面探望一下,没准严风就能快些痊愈。

    殷素刚开始当着李仪的面还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到李仪这么说,那点羞涩之心随即便被对严风的担忧取代了,甚至她将听到李仪说仙君和仙后不同意他二人的婚事时的失望也全部抛诸脑后。

    殷素决定跟着李仪去雀桓宫看望一下严风,虽是君臣关系,但殷素毕竟是个女神官,去探望世子总归还是要避一下嫌的,还不似当年去探望病中的严华和锁仙塔外的幽会那般的顺理成章和水到渠成。为了掩人耳目,不被闲话之人看到后风言风语,殷素从头到脚披了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尽量遮掩住面部和身形,便跟着李仪去了雀桓宫。

    二人到了雀桓宫,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李仪二话没说径直就把殷素领进了严风的卧房,在李仪心中自家殿下的身体最为重要,其他什么礼节和顾忌都可以忽略不计。

    殷素刚一走进严风的房间,李仪又是二话不说地闪人后随手就把门给关上了,那意思就是你自己在里面看着办吧!

    殷素一边担心着严风,一边对李仪的这个举动哭笑不得。

    殷素进了严风房间后便一眼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严风,自听说严风生病后,殷素日夜忧思,但她每想到严风时,脑海中还是那个行祭天之礼时丰神俊朗、风姿卓绝的严风。不想几日未见,躺在床上的严风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此刻的严风形容憔悴,苍白的面色中泛着些许蜡黄,“虽作人形俱菜色”,整个人像是瘦了一圈。

    殷素看到这样的严风,原本萦绕于心的那点羞涩之心瞬间被心疼取代。她走上前去坐在严风床边握住了严风的手,她发现严风的手滚烫如火。此时躺在床上的严风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便微微睁开了眼,看到坐在床边的人竟然是殷素,于是像是被谁按动了机关似的忽然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几日的高烧不退,令严风当下的举手投足都有些力不从心。

    严风此时的意识还是有些模糊的,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于是便伸出另一只手就去摸殷素的脸,想感受下眼前这个殷素是不是真实的存在。

    当严风的手触碰到殷素的面颊时,殷素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她感到他那指节分明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时似乎有些微微颤抖,此时的严风还是十分虚弱无力的。

    严风那滚烫的指尖滑过殷素脸上的皮肤时,殷素感到那指尖上灼烫的气息似乎在她面颊上扩散蔓延,像藤蔓生长般从面颊向周身渗透进她的每一根血管和筋骨。

    严风忽然似撑起了一线清明,他摸着殷素的脸,指尖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此时严风看着殷素,那布满血丝的眸子中似有什么东西被点亮。

    他一边痴痴地看着殷素一边声音十分虚弱地问道:“殷素,你怎么会在这里?”

    殷素感觉严风眼中闪烁的火苗似乎快要把自己的心脏也点燃了,她望着严风几日不见就明显清瘦了许多的苍白面容,忽然就心疼地流出了两行眼泪。

    殷素:“殿下,我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你。”

    还没等殷素说完,严风忽然栖身上前,两只手捧住殷素的面颊,把自己那滚烫的双唇压上了她的唇瓣,他热烈而又不失温柔地舔开了殷素的唇缝,给了她一个炽热而又缠绵的表达。随后严风的唇又游走于她脸上有泪水划过的地方,所到之处,唇上那灼热的温度似乎能立刻将泪痕蒸发,顺便抹去心头的疼。

    殷素感受着严风的浓浓爱意,一股暖流从头到脚传遍全身,这是她自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时就曾经一遍遍幻想过的那一幕,而今天却真真实实地得到了。

    第二天一早严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精神饱满如初,烧也退了。他隐约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吻了殷素后,又对她说了些胡话,接着就在她的怀里睡着了,殷素后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严风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就感觉到神清气爽,浑身舒畅,似乎也明白了自己这几日的心气郁结和病入膏肓竟都是缘于殷素,他发现自己好像已经离不开殷素了。

    严风在自己卧室的案几上发现了一封便笺,上面写着两行清秀的小楷。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殿下保重,来日方长。”

    便笺的落款是“素”,严风知道这是殷素写给他的,她应该是想告诉自己,先不用去管是否能订婚之事,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以后的事从长计议。

    严风看到殷素都能这样豁达地开解自己,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他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以后还是要找机会再去跟仙君提一下他们的婚事。

    面对世子奇迹般的痊愈,李仪感慨自己果然是寻到了灵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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