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天涯山的路上,离疏完全没有胜利者的喜悦,一副落荒而逃的心情,羞愧于不仅在卢纲的污言秽语之下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像只抱头老鼠一般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窜。

    离疏感到这柄秋风剑就如同是自己的耻辱柱。

    他本打算默默无闻地先回到天涯山,择个时日再把自己盗剑之事低调地告诉离音,当然绝口不能提侥幸被卢纲放跑的那一段。因为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的表现无异于一个惯于谄媚的狐狸精,很有点殷素的行事作风,人所不齿。

    不想离音竟然率领大部队出城来接应,见面后离疏只好向离音承认自己确实是去独闯了仙居山,并盗回了秋风剑。

    离音听后忽然双手扶住他的肩头,激动地问道:“君上,那你除了盗剑,还做了什么?”

    离疏莫名所以,他除了盗剑,还有就是被吴纲言语调戏了一番后,当个屁给放了。

    离疏茫然地望着离音:“......”

    离音:“仙居山周围的探子发来军报,说仙居山上鸣了丧钟,死者必是仙界中十分重要的人物。君上,你是否用秋风剑在仙居山上杀了什么人?”

    离疏听了离音的话后冲他摇摇头,表示自己谁也没有杀,其实反而是差点被几十万仙兵给杀了。

    正在离疏莫名之际,心中同时纳闷着仙居山上的丧钟是为谁而鸣,忽听探子再次来报,说已经得到确切消息:是仙君严禄的丧钟!

    在场的魔族兵将听后群起欢呼,同时高呼:“魔君万岁!魔君万岁!”

    离音亦是激动地涕泗横流,直接把离疏拥在怀中:“君上!我的君上!是你干的吧?!你真的是太神勇了!”

    离疏被离音抱得有点懵圈,感到在场的人都把自己当成了刺杀仙君的英雄,可是他在仙居山连仙君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又怎么可能杀了他?

    离疏实在厘不清头绪,任凭他如何想“拨乱反正”地去告诉别人仙君并不是自己干掉的,估计是寿终正寝了。但狂喜中的魔族人根本没人理会他说些什么,在天涯山上离疏被簇拥着各种花式狂欢,完全是身不由己。

    第二天,魔族人派驻仙居山周边的探子传来了更确切的消息,这个消息在上仙庭已是公开的秘密。

    具体说法是这样的,昨夜魔族人的新首领离疏独自一人潜入仙居山后,先去盗取了秋风剑,随后又潜入仙阳宫杀害了仙君严禄,最终逃出仙居山。这个过程中他于暗处干掉了许多仙兵仙将,甚至有重量级神官亦被他所伤。

    魔族人这边关于神勇魔君的传说是这样的,魔域新君离疏因藉着体内有离涧的血脉,修习魔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之地步,其法力无边,修为深不可测,来无影去无踪。昨夜独闯仙居山,奇迹般地在仙家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盗剑和暗杀活动。如今神勇魔君得了秋风剑,更将是所向披靡,难寻对手。

    离疏在魔族人心中虽没有被妖魔化,但也已是出神入化了,完全是神一般的存在。

    离疏听闻了这段关于自己的传言后,那叫一个无地自容,这与事实完全不相符啊!事实是他在仙居山上为了逃命,差一点连美男计都使出来了。

    离疏随后又想到了一件事情,都传说是他暗杀的这个仙君严禄,不就是严华的父亲吗?!虽然他也是严风的父亲,但离疏还是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遇到殷素后,他虽对严华有些心灰意冷,但是一想到严华也有可能听到这样的传言,心中仍旧会忐忑,他知道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严华。

    魔族人之所以听到严禄的死讯后欢欣鼓舞,那是因为严禄曾主导了十多年前的伐魔大战,自是对他恨之入骨。但离疏眼中的真正仇家是严风,也只有严风。

    令离疏痛彻心扉的仇是骆家满门的仇,而关于魔族人的血海深仇,他其实并未认真思考和规划过,平日里只是离音经常会旁敲侧击地希望能点醒他。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人帮魔族人报了这个仇,而且还“做了好事不留名”地把功劳安在自己头上,离疏感到实在是无福消受。

    离疏又把这件事情认真捋了一遍,他感到卢纲这人很值得怀疑,自己刚被卢纲放走,仙君就被人暗杀,而当时只有卢纲一人在仙居山上看到了他。

    离疏心里明白,其实他只是个替罪羊而已,是有人想让他背这个暗杀仙君的锅。那这个人会是谁呢?是卢纲?还是另有其人?他猜测这人多半就是仙界内部的人。

    离疏感到仙界的水太深、太浑浊。

    仙君被魔君暗杀的事情在仙魔两界传得沸沸扬扬,谁也没想到一个刚上任的毛头新君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仙界世子严风临时接任仙君一位,此时的他已然能感知失去亲人的悲愤,但在他心中愤怒永远大于悲伤,虽然没有流一滴眼泪,但怒火已经快将他熔化。于是严风集结了百万仙兵围攻临安城,兴讨伐之事。

    魔族人从容应对,攻城后仙界曾多次反攻临安城,但都未果,不在乎他们再多来一次。

    仙魔阵营再一次处于僵持对峙中。

    离疏听说是严风亲自带兵攻城,杀心顿起,每日除了指挥魔军的防御工事外,就是苦练《伏仙剑法》,因为有了“秋风”,如虎添翼,更上层楼,他要用秋风剑刺穿严风的胸膛!

    果然有一柄和自己血脉相通的神剑就是不一样,离疏很快就修成了《剑法》中所提及的至真之境——剑身舞动,剑气飞扬时,现出秋风扫落叶之奇观,“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美人神剑,相得益彰,人杰物华;娇容剑气,交相辉映,溢彩流光。

    殷素虽然每日忙着带娃,有时间还是会观观天象、卜卜卦,也很关心外面的世界,经常向田七询问魔族人的近况,其实她是想了解有关离疏的消息。

    田七常会过来逗小谷玩,其实殷素心里清楚田七是来看她的。

    当殷素听到田七说离疏杀了仙君时,惊到整个人从本来坐着的椅子上直挺挺地站了起来,突然的动作引得怀中的小谷哇哇地大哭。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向田七求证:“你说什么,他真的杀了仙君?!”

    田七理解殷素的震惊,因为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同样的反应。虽然后来去向离疏询问时,被他很明确地否认了,但离疏却没有给出更多的解释,于是他只当是离疏在自我谦虚,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

    当殷素听说严风已率大军兵临城下时,她知道严风的劫数将近。

    殷素从小在仙界名门中长大,接受的全是正统的仙门教化。即便是她最后做出了逃出仙界这般忤逆之事,但刻印在内心深处的那些“君为上”的传统观念却是很难抹去的。

    仙家出身的孩子对于仙界圣君都是抱着十二分的敬仰之情,圣君的威严在他们心中不可磨灭,虽然这个圣君也曾经拒绝殷素这样一个仙家名门出身的孩子做儿媳妇。

    当殷素明确了离疏就是严风的劫数时,她一时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去破解。

    但当她听说是离疏暗杀了仙君后,原本在脑海中隐隐闪过的想要除掉严风这个劫数的想法开始慢慢变得清晰,内心中曾经的犹豫不决也随之转化成坚定不移。

    她要杀了严风的劫数——离疏,管他是谁的心尖尖!

    这个想法冒出来之后,殷素为了驱除良心上的不安,每天都会在心中反复强调这样做是理所应当的。

    既然自己是曾经救过离疏的,那就让时间倒回,当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过好了。她没有曾经用拂尘挡住严风刺向牛二的剑,她没有穿过牛二的女装去误导严风的追赶,她更没有将严华从锁仙塔里放出来过!

    临安城的护城墙内外,仙军和魔军的对峙仍旧处于胶着状态,僵持不下。

    可能真的是作战状态下的男人都太紧张了,需要寻些放松与调剂,魔族人中最近盛传魔君的后宫中竟然出现了女人,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连孩子都生出来了。

    殷素住的那处民宅下雨天经常漏雨,田七去帮着修缮了几次也无济于事。田七看到无极宫里有很多空房间,觉得闲着也是闲着,曾多次询问离疏,问能不能让殷素带着孩子住进来。

    离疏虽然没说行,但也没说不行,只是说了句“别让我看到她!”田七觉得住在一个宫殿里根本无需见面啊,无极宫那么大,于是田七全当是离疏同意了。

    每次下雨时,田七便会跟殷素提出让她搬去无极宫,都被殷素拒绝了,但最近一次下雨时,殷素却同意了,看来真的是被漏雨漏怕了。

    因为田七是魔君最亲近的小兄弟,他假传圣旨让殷素和小谷住进了无极宫,竟然没有一个魔官和侍卫提出质疑,反倒都认为理所应当,魔君身边怎么能没有女人?

    殷素这个谎话女王就这样一路撒谎从仙界到魔域,从仙居山到天涯山,从太极殿到无极殿。

    两军对峙后,离疏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前线的军营中,偶尔会回到无极宫里修整一下,所以他对“后宫”里多了个女人和孩子的事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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