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皇宫内,本是互相问候攀谈热闹十足的上朝之路,大臣们时隔多日再次行走,却充斥着沉默压抑的气氛。

    相熟的同僚相遇也只是笑容苦涩或无奈的相互拱拱手,随后继续沉默前行。

    宣景帝已死,厉王施虽是庶出却也是皇室纯正的血脉,她们实在没有抵死不从的必要。

    正经来说此次强制性的皇权更替只能称为换代,涉及不到改朝的惊天大事。

    “严大人,您老这是——”

    略带惊诧的语调让临近宣政殿的大臣们停下脚步望向声源处,随后皆是惊诧不已。

    年过古稀,刚直不阿了大半辈子的两朝丞相严格,此时一身黑麻衣,披麻戴孝的向宣政殿走着。

    所到之处,众臣皆侧身让开了道路,对方做出此举,是在她们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有去无回的道路,严丞相脊背笔直,脚步稳健的走着,众臣敬佩却又觉得悲哀。

    又一位肱骨之臣即将落幕,被残暴狠厉之人把持的云易国,难道真的就要走向衰败了吗?

    “厉帝陛下嫁到——”

    随着临月的宣吟,易施从内宫的小门步入宣政殿,绕到皇椅正面坐下。

    其歪着身子,手肘柱在扶手上,托着下巴坐没坐相的样子让不少大臣微微皱了皱眉,可是由于厉帝的作风‘盛名在外’,她们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嗯?严丞相,怎地一身粗麻衣裳上朝,可是朝服破损,没钱银置办新的了?”易施望向左首的老太太,挑唇一笑,丝毫没有动怒与在意的迹象。

    其轻佻又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严格好似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憋闷又有力无处使。

    她压抑住怒火,上前一步悲锵道:“陛下,前帝新丧,老臣觉得应为前帝举行丧葬之仪。”

    让杀人凶手给杀死的人披麻戴孝,这位老丞相找茬的方式还真独特。

    “丞相说的有道理。”易施在气氛凝滞的情况下,仍旧漫不经心的点头答应下来没等众臣起疑,她便接着道:“丞相衷心如斯,不如跟随前帝去极乐之地吧。”

    “丞相乃两朝柱臣劳苦功高,朕特许丞相满门随行。”

    轻飘飘的话语却是闷重的打在殿内所有人的心中,她们万万没想到,厉帝会直接降罪于严丞相的九族。

    而严丞相显然也未想到,刚刚还很硬朗的身子骨摇摇欲坠,可直到此时她仍无悔改之心,她颤抖举起手直指易施暴喝道:“残暴不仁的昏君!云易国一定会败在你这畜牲手中的!你个昏君一定将不得好死!”

    “大胆!来人,将这个出言不逊的乱臣贼子拿下!!!”

    相较于临月的暴怒,易施似笑非笑的丝毫没有将严丞相饱含着恶毒诅咒的话语放在心中。

    所谓的忠贤正义,也不过是站在道德制高点,自诩正义的疯狗罢了。

    不仅自己作死,还让无辜的家人受牵连后仍旧以为是大义,是为正义捐躯,丝毫不知收敛。

    哪怕没有原身的人设禁锢,真正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她,仍旧会这么做。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个良心未泯的利己主义者罢了。

    “昏君,残暴不仁   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年过古稀的严格被两名青壮外子束缚着,却仍有余力牵制二人,那狰狞的神色,通红的双眼,对比没啥波动的易施,看起来更像是恶人。

    “月,拿着名册对照群臣,今日未到场者,皆满门抄斩!”纯良无害的神色淡下,易施挂上了冷酷暴戾的笑容。

    “是,陛下。”临月从怀中拿出名册,走到下方一一进行对照。

    接连的残暴政策让在场的众臣庆幸之余皆是擦了擦冷汗。

    躲过一劫只是暂时的,想着以后将为这位动不动就满门抄斩的厉帝做事,她们的心便提着无法放下。

    作为朝臣境遇居然与边关马革裹尸的将士们一样危险,若不是此时提出好似在跟厉帝作对的作死行为,她们都想辞官不干了。

    权势地位都没有小命要紧啊。

    “陛下,臣有事禀告。”当‘点名’结束,右首一直在装背景板的连咏上前一步,扶手躬身。

    “何事?”

    “前帝曾经将虎符交予臣保管,陛下如今登基在即,是该归还了。”

    “嗯,月。”

    易施点头抬了抬手,临月立刻又走下去,接过虎符返回双手呈上,“今日朝会就到此为止吧,众卿回去将堆积的事项整理好,明日统一汇报便可。”

    拿着虎符,她离开了宣政殿。

    暂无国务处理的她享受着最后一天的清闲,拿着人文地理一类的书籍躺在书房的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

    宫内安逸清闲,可宫外在朝会散去后便炸了锅。

    仍旧驻守在皇城内的厉王军分头行动,暴力丝毫不讲道理的去往为参与朝会的大臣家中,先抓人后抄家。

    让刚刚恢复安逸,元气还未休养回来的皇城再次搞得百姓人心惶惶,闭门不出。

    而回到府中的众臣为了避嫌皆都是闭门谢客,无论曾经有多么深厚的交情,她们也不会向同僚伸出援手。

    满门抄斩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们不能为了自己的情义,搭上全族人的性命。

    她们不是因身负宏韬伟略,被两代皇帝所赏识宠惯,刚正不阿了大半辈子没受过什么挫折的严格。

    她们没有傲慢的资本与魄力,在非常时期只能自保,暂且夹起尾巴做人。

    动荡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慢慢平息下来。

    期间有过反抗,悲愤怒骂。

    易施将影卫传回来得情报只扫了一眼便直接丢在了一边,已经直接间接变得杀人如麻的她,不会因不想干人的性命所自找烦恼。

    她不怕下地狱,天堂似地狱,她早已身处在地狱之中了。

    入夜,一直浑身漆黑的形似乌鸦,却身形瘦小的鸟类乘着夜色飞进了寝殿中。

    屋内漆黑,却并未睡去的易容芷轻手轻脚的来到黑鸟停落得桌子前坐在,打开它脚上绑着的黑色小纸筒,她起身走到窗边借着月色看起了密信。

    上面的字不多,内容也简单直接毫无隐晦。

    她从密信中得知了今日朝堂与皇城的所有事,密信的结尾写着左右其令之五个字,让她收紧了双手。

    为了天下百姓,便要她对厌恶之人假颜欢笑,以身左右其残暴的手段吗?不可能!

    那人,她看着就想吐!

    将密信撕的粉碎,本想倾洒的易容芷最终停了下手,她掌灯将碎纸烧成灰,坐在桌边眼眸明明灭灭了许久,才吹熄了油灯,放飞黑鸟关上窗户躺回被窝入眠。

    这边夜中行事的易容芷睡下,另一边御书房内,无所事事了一天的易施却仍旧没有睡下。

    她侧身靠在榻上支着脑袋,呼吸急促的笑望着跪在榻边吸吮着她的中指的临月。

    口腔与软糯的舌头的触感一层层激起酥麻传遍她的身体,可思绪却有些发散走神。

    她在回忆着原身记忆中与一天翻阅过的书籍整理出的华夏大陆的概况。

    这个小世界的背景整体来说很宏大,不仅有华夏,还有欧美,只不过许是历史变迁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的原因,日本并不存在。

    各个大陆口耳相传下,皆都知道互相的存在,但某些漂洋过海的大陆,也好似传说级别的,以现在的工艺水平   根本无法造出横渡海洋的轮船。

    而华夏大陆是以内陆为主战场,根本没有海军。

    整个世界现在都是冷兵器时代,火药并没有被任何大陆所发现,蒸汽时代更是遥遥无期,这让她看到了华夏崛起的机会。

    如果当先运用火药,蒸汽工艺,华夏未来将傲视世界。

    可惜这终究是美好的愿望,她只会短期存在这个世界,无法好好的为后世所布局,跟不能像穿越者那样为所欲为。

    她被禁锢在原身的躯壳内,能做的只有不超出原身太多学识,能力之事,看到机会却无法把握好更无从改变历史走向。

    所以,她所要做的便是统一华夏大陆就够了。

    可作为眼界宽广的后世人,难免不对后世所忧心。

    从母系社会演变成父系社会终究是一个无法改变的过程,这个过程或快或慢,而原身的雄志无异加快了这个过程。

    不是因为女性弱于男性,而是男性在封建社会的特长正好克制着女性,术有专攻。

    简单的打个比方就是,男性擅长于做台前,女人擅长于做幕后,本是搭配起来事半功倍的事,坏就坏在两者不是平等合作,而是一方握有支配权的情况下,便会有不平等发生。

    可终究能力有限不是全知全能的她,别说扭转,连办法都想不到。

    呼,想远了,她想这些干嘛?

    思想发散的易施收回杞人忧天的想法,将奔涌的热流灌进临月的喉咙,抽出了手。

    人呐就是劳碌工具人的命,一旦闲下来就会想些有的没的,完全没必要。

    “熄灯吧。”等临月拿着手帕将她的手指细致的擦干净,她收回手道。

    “是,陛下。”眸中柔光闪动,临月吹熄了油灯退出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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