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宪的眼中尽是不屑之意,郭再佑看一眼被虎棒打伤的拳面整个人突然进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挥动着大刀不顾一切的向赵宪攻了过去,赵宪双棒收起,在原地躲闪着,并道:“你不佩和我动手,当年你父亲只输给我半招,而你连他的一个衣角都不如。”说着抬手扣住郭再佑的腕子夺下刀来丢开,一掌捺在他的肩上,郭再佑伏身摔倒,巨痛袭遍全身,但郭再佑强忍不语,恶毒的看着赵宪,赵宪从他身边走过去道:“你如果还能重新站起来,我愿意和你再斗一次。”

    喜队从郭再佑身侧走过去,没有人在意他,所有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条死狗一样,喧天的鼓乐刺破了郭再佑的耳鼓,他疯了似的跳起来像远方跑去……。

    当郭再佑回来的时候家里的人都走光了,族里的长者们把家中的资财一分而空,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包袱,上面是族里的决议:“你把郭氏的脸丢尽了,从今天起你不再是郭家的子孙,限你三天之后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就这样郭再佑走了,一个人离开了故乡。

    十年后的一个秋天,枫叶又是那样的红,一个青衣人慢慢的走在平壤的街头,左手提着一个锦袱,右手提着一口长剑,他每走一步都要沉思一会,然后再迈那一步。似乎一步下去须要绝大的毅力,他就这样走着,直到走到目的地含香舍。

    这是一家艺妓馆,里面香气在每一次揭帘而起的一刻向外传了出来,青衣人站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和美丽的秋色,轻声道:“也许我就不会再出来了。”说完毅然的走进了艺妓馆。

    艺妓馆第一号房里正响着美丽的伽倻琴的声音,同时还有女人欢快的笑声和让人浮想联翩的呻呤,青衣人慢慢的伸出手拉开了隔门。

    一股杀气冲进房内,所有的声音都停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郭再佑仍在挑逗着怀中的艺妓,并道:“不论你是谁,你都非常的无礼,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我。”

    青衣人放下锦袱,除去头上的帽子,脱掉身上的长衣。叠好放在锦袱下面,道:“我叫赵东浩,以前姓金,入赘于全罗道赵家之后,改为姓赵。”

    郭再佑的身体僵硬了,他放开怀中的艺妓转向赵东浩道:“你来干什么?”赵东浩道:“有三件事,第一;赵宪让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去找他。”郭再佑道:“很简单,我打不过他,十年的苦练仍然让我没有战胜他的把握,我不想第二次受辱。”

    赵东浩道:“第二;赵……,爱姬,———提到这个名字的时他的脸上是那么的痛苦——让我问你,这一年来你为什么要四处的破坏女人的名节。”郭再佑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冷冷的道:“因为我被一个女人骗了,而我还不忍去杀她,甚至为了不伤害她,都不忍去杀她的亲人,所以其它骗人的女人就要替她负出代价。”赵东浩道:“她猜道你的答案了,所以她让我给你带来这个包袱,说,你看了这个包袱就不会再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

    郭再佑冷笑一声展开自己身上的那件红袍道:“这是用无数骗人的女子的初血染成的,她们一个个的怨灵都附在我的身上了,你认为我想放手就能放得了手吗?”

    赵东浩道:“第三;我要杀你!”长剑龙吟一般出鞘,杀气四溢,在艺妓们的尖叫声中赵东浩飞步向前,一足踏上矮几,长剑刺向郭再佑的面门。

    郭再佑回身撞破板壁而出,左手后扬,长袖向赵东浩的脸上拂去,赵东浩后足正好踏上矮几,长剑向前,回头后仰,血红色的衣袖在他脸上盛开的像一朵花一样,那么灿烂美丽。

    二人一同窜了出来,赵东浩向郭再佑连刺七剑,郭再佑反过身来,左袖笼住长剑,右袖划着板壁向赵东浩甩了过去,赵东浩左足向上,踢在衣袖中部,袖子向空中一扬,赵东趁机抽剑而退,随后左足向前身形一转抢入中门一剑劈下。

    郭再佑双臂收回,大袖暴卷露出双手,然后右手握住左腕向上劈赵东浩的右腕,赵东浩手腕一转长剑平空扫去,郭再佑的衣袖重又展了出来。一声脆响赵东浩只觉手上一软,长剑向外斜去。

    郭再佑不给赵东浩喘息之机,跟上一步,左袖前扬,右手成爪抓向赵东浩,赵东浩不敢让他的衣袖打到宝剑向外一掠,左手成拳迎向郭再佑右爪,郭再佑冷哼一声,右袖飞一般伸了出去,在赵东浩拳面、手臂、肩头一掠而过,铲去一溜皮肉,赵东浩痛的怪叫一声,郭再佑身形拔起,右足上挑引的赵东浩眼神向上,左足发力踢在赵东浩的下巴上,赵东浩被踢的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对面的拉门上。

    拉门撞塌,赵东浩倒进室内,正在取乐的男男女女发一声喊四处逃散,赵东浩长剑一挑长几,饭菜木几一齐向追来的郭再佑摔去,郭再佑人在空中双手在左右板壁上一按借力向后翻去,红袍舒展缓缓而落,饭菜摔在地上溅的汁液四散。木几则仍飞了过来,郭再佑双袖回收两掌一齐推出,嘭的一声将木几震成两截拍进左右板壁之中。

    赵东浩站了起来长剑斜横在面前,望着郭再佑,二人面前是一堆打烂的饭菜,周围是乱成一团的人们,郭再佑长笑一声,伸手抓过两名从身边跑过的艺妓丢在菜上,在艺妓的惊叫声中踏着艺妓的身体冲了过来,两只大袖一齐向赵东浩扫去。

    赵东浩大喝一声长剑指向郭再佑的胸腹之间,郭再佑的双袖一齐收回,身形跃起,双手成掌拍在赵东浩的头上,身子借力飞过,两袖回扬,当郭再佑站在地上的时候,两只袖子深深的插进了赵东浩的脊背之中,郭再佑森冷的道:“只要我的袖子不拔出来,你一时就不会死,有什么遗言我也可以替你转告你的妻子。”

    赵东浩手中的长剑缓缓而落,眼中尽是释然之意道:“你好好招顾爱姬,和你们的女儿,愿你们一家人幸福安康。”郭再佑眉头一皱道:“你说什么女儿?”赵东浩道:“你和她的……女儿,今年已经十岁了。你……还没见她呢。”郭再佑迎天长笑道:“你胡说八道!我从来就没碰过那个女人,什么时候和她有了个女儿。”赵东浩苦笑道:“你不必再瞒我了,当年赵智星在赵天秀的挑唆之下逼死你的父亲,破坏你们的婚事,为得就是攀上我爹这棵大树好重新为官,爱姬要不是有了你的孩子,又怎么会嫁给我呢。”

    郭再佑整个人都傻了,猛的转回身抱住赵东浩道:“你说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衣袖离开,赵东浩口中不住的喷出血来坚难的道:“你还……还不,承认,认吗?我们的新婚之夜……,爱姬就不是……,完,完,壁……了,你可以。看看,看看,那个锦……锦……。”话未说完人就去了。

    郭再佑丢下赵东浩,发疯一般的喊道:“包袱呢?那个包袱呢?”一个艺妓从地上爬了起来,把一直护在身下的锦袱递了给他,郭再佑急匆匆的打锦袱,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领鲜红色的长袍,红的那样灿烂,那样凄美。

    郭再佑抓着红袍展开,就见袍下有一封书信,信下的锦袱上写着:“一日为君妇,终世性不悔。愿将长贞血,染衣护君身。”郭再佑看的不明所以,撕开书信读道:

    “父、弟将妾逼到了无可退步之下,妾身何以有面目再侍枕席?无奈出嫁,以泪迎婚,所以未死,父以命迫无可以对之故也。今晨闻君几死于婚轿之前,若妾在轿必与君同赴幽冥,完你我长相斯守之愿。今夜妾身将不在归属于君,故妾先自破童贞,仍将这一腔贞血留负与君。”

    另:婚后第二日,染此红袍,待交郭郎。

    年月日

    郭再佑读完只觉这整个人都软了一般。轻声道:“原来那日她并不在轿中,原来她从没变过心。”他看一眼死去的赵东浩苦笑一声道:“你我都一样爱她,却又一样不知道珍惜今天,如果当时我不曾去赶考,如果你不曾来找我,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郭再佑颓丧走出妓馆,落莫的走在平壤街上,周围的人正在一窝蜂的向妓馆冲去。有捕快也有看热闹的平民,郭再佑就这样离开了平壤。

    ***

    努尔哈赤听得摇头不迭,道:“你说的我头都大了,怎地会闹到这种地步,那你后来去没去见过那位赵小姐?”郭再佑摇头道:“见了能怎么样呢?从那以后赵智星到那个地方当官,我就跟到那去,每天在城里吹箫,直到听到伽倻琴声为止。啊!每次赵智星都四处找人杀我。自然也有许多人都愿意来除掉我这个淫贼。”

    努尔哈赤道:“那你今天怎么又去闯州牧府了?”郭再佑呆呆的看着红袍轻声道:“我已经半月没听到伽倻琴声了。”努尔哈赤略一思索已经明白他的心思,闭口不语。

    天色已亮,门上有人轻轻叩击,努尔哈赤笑道:“想是灵圭回来了,我去见他,看他有什么话说。”郭再佑抚摸着红袍并不答话,努尔哈赤微微一笑,开门出去。

    门前站着的是石戎,他向努尔哈赤一招手轻声道:“来。”转身就走,努尔哈赤不知何事,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寺门转入林中,石戎回身道:“大哥,我已打通了关节,州牧赵智星已下了手谕给船家,准我们出海了。”

    努尔哈赤听了笑笑,看着石戎道:“你能告诉你是怎么打通关节的吗?”石戎似笑非笑的道:“大哥对这个有兴趣?”努尔哈赤道:“其实我更有兴趣知道昨夜那个和我动手的人是谁?”

    石戎笑道:“大哥昨夜和人动手了吗?”努尔哈赤道:“天兵,你不要以为我认不出那是你!为什么?”石戎见努尔哈赤笑容收敛,自然的流露出一种威慑之气,不由心头一栗,收起不恭道:“是我。”努尔哈赤道:“你帮赵智星抓住郭再佑,赵智星给你手谕,对不对?”石戎点头道:“是的,郭再佑留义州一天,我们就一天不能离开义州。”

    努尔哈赤一甩手坚定的道:“不行,这个我们不做。”石戎看他一眼道:“咱们来了已经半月了,现在已是九月了,如果还不能走,冬天一到就没人愿意出海了,大哥,难道我们还能再回去吗?”努尔哈赤道:“天兵,郭再佑这个人,不是坏人。而且他性情率直,正是你我同道中人……。”

    “大哥!”石戎截住努尔哈赤的话道:“他和咱们没关系!大事当前,大丈夫当机立断,不则手段,若像大哥这样,咱们在辽东的心机就白费了。”努尔哈赤道:“难道非要出买朋友才能成事吗?”石戎冷笑一声道:“别说不是朋友,就算郭再佑是我的朋友,大事当前我也决不犹豫。”

    努尔哈赤看着石戎半响不语,好一会才道:“若换了别人一定会为这句话多心,但我知道你不论怎么样也不会卖我。”石戎感济的看他一眼道:“多谢哥哥。”努尔哈赤坚定的道:“天兵,我不管你对郭再佑是什么看法,但我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了,只要有我在,你就不能把他交给赵智星。”石戎笑笑道:“小弟知道哥哥一定是这个意思,所以才把哥哥请到这来的。”

    努尔哈赤转身就往回跑,石戎不紧不慢的在后面跟着。两个一前一后进庙,努尔哈赤快步进了禅房,就见房内整齐洁净,除了郭再佑不在全无异样,努尔哈赤返回身往外跑,和石戎撞了个满怀,他也不和石戎说话推开他仍往外跑,在寺庙里乱转一圈找到那个小和尚一把按倒道:“我房中那个人呢?快说!”他知道石戎决不会告诉他,问也白问。

    小和尚吓的直哭,努尔哈赤又是一声怒吼:“别哭了!”小和尚的哭声硬让他吼回去了,但仍一个劲的抽泣不已,努尔哈赤大声道:“快说,不然我摔死你!”小和尚看着石戎不敢说话,努尔哈赤把他提起来做势要摔,小和尚不敢再瞒道:“刚才,嗯嗯,刚才,这位施主让我进屋去向那个人说,赵小姐今天在里胎峰东林瀑布处下葬,那个人听了之后自己就走了。”

    努尔哈赤丢下小和尚大步向外就走,石戎一把扯住他道:“大哥,船现在就在港口候着我们呢,你觉得你去救他值得吗?”努尔哈赤站住道:“我只所以要与大明做个对头,原因就是事事不平,如果我今天看着郭再佑去死我也就没有再起事的道理了。天兵,你去港口等我,我马上就到。”

    石戎放开手道:“道不同不相与为谋,我不知道咱们两个差异这么大,为什么还会走到一起。”努尔哈赤拍拍他道:“我去去就回。”转身出去。

    郭再佑飞一般的赶到里胎峰东林瀑布下,身上的伤口无不迸裂,血滴一点点的打落在地,只见玉瀑奔流,四野空空,他大声道:“赵智星!你出来!你不是想抓我吗,我来了!”话音刚落四面都走出人来,各执弓箭刀枪,领头的分别是赵天秀、金诚一和朝鲜第一大派金刚山派的两位长老,黄松年、全斗玄,赵智星在众人身后远远的地方道:“郭再佑,咱们两家的仇怨就在今日做个了结吧。”

    郭再佑冷笑一声道:“咱们两家的仇怨?什么仇怨?你逼死我爹怕我找你报仇,所以就处心积虑的想弄死我。好!今天我就死给你看,让你安心!只是你先告诉我爱姬怎么了?”赵天秀一挥掌中长剑道:“你还敢问!我姐姐的一生就毁在你的手里了!今天我要为我姐姐报仇!”

    郭再佑不去理他大声道:“赵智星,我的武功你不是不知道,如果我不知道爱姬究竟怎么了,那你今天就算能杀了我,也要给你的这些手下收尸!”全斗玄冷哼一声道:“淫贼,你过于狂妄了!”一边说一边纵身而至,两根拇指一齐点向郭再佑。

    郭再佑侧身闪开大声道:“赵智星!爱姬是不是真的死了?”赵天秀一挥手道:“上!”众人一齐向郭再佑冲了上来。

    郭再佑双袖一扬,一蓬血雨飞空,几个人的脖颈被划开一道整齐的血口向后倒去,赵天秀的长剑、金诚一的短刀也在他的身上各留下一道新的伤口,全斗玄却退了出去,以他和黄松年的身份自然不能参与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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