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看了看他道:“我没死!”石戎冷冷的道:“你没死,阎王爷让我告诉你,你的血海深仇;惊天伟业都还做呢,你不能死。”

    努尔哈赤苦笑一声道:“我不知怎么了,那一刻竟然把这些东西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好轻松,只想抱着孟古一路那样走下去。”

    石戎明白他的心情,走过去拍他的肩膀道:“大哥,你的心情我能明白,当初我师父死的时候我就是这个样子,只是那时没有一个红颜知己让我去陪她,不然我也早就走了。”

    努尔哈赤看看躺在炕上仍昏迷不醒的本空道:“我去看看我师父。”石戎道:“还有大嫂,必竟你们夫妻一场。”努尔哈赤惊愕的道:“她怎么了?我记得我把雷家的解药给了她了?”

    石戎长叹一声拉着他出来,向后庄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把佟春秀是怎么死的,雷逸如何救得他都说了。

    努尔哈赤沉默半响,长叹一声道:“我当日和秀姑成亲,我祖父派了安费扬古带礼物去祝贺,安费扬古一看秀姑就说她日后必因我而死,我向师父发了重誓,说一定保护好她,没想还是逃不开这命中的注定。”

    二人都不提雷家的事,他们对雷家都没好感,但都知道日后雷家有事,他们怎么也无法拒绝了,顾而避开不谈。

    他们走出后庄门,就见那里躺着昨晚所有死在神龙教手里的人。竟有一二百人之多,一个个都被洗抹干净,安静的躺在那里。

    额亦都正在那里守着,他看见努尔哈赤知道他要看的是什么,便带着他走到了佟氏父女的尸体旁。

    努尔哈赤先没有看佟氏父女,而是仔细的看了看那些死去的女真武士,他喃喃的道:“他们是第一批为我努尔哈赤去死的人,我要永远的记住他们的样子。”

    石戎道:“我们请了周围的乡邻,帮着把他们遗体都洗了洗。我想就想把他们埋在这里吧,等我们安顿下来,再来移坟,你看怎么样?”

    努尔哈赤一句话不说,伏下身看着佟玄和佟春秀,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向石戎道:“葬得好一点,我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回来移坟了。”说完又一一走到额勒吉、珠鲁巴颜、阿兰珠三人身前看了看,把他们的衣裳整了整,脸上的土都擦掉,轻轻的道:“我不论生死,一定都会和明朝做个对头,决不会让你们白死!”

    石戎看着额勒吉道:“义父的事我连厄赫也没让知道呢,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看到这个,闹得哭哭啼啼的,如果你没什么意见,我现在就要埋了。”

    努尔哈赤闭上二目,热泪长流。道:“你让人……,我就在这……。”石戎长叹一声向额亦都挥了挥手,额亦都这才叫过那些被他们雇来的乡农,抬了这些死尸,就在佟家小院的角落中葬下了。

    屋子里的人,似呼一下就知道了在做什么,一个个的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看着,布尔堪哭喊着想扑到阿兰珠的身上去,纳兰百良一把扯住他,怎么也不肯放他过去。

    安葬完必,额亦都让人把坟填平,做了记号道:“没什么看的了,我们养养精神,日后多杀些官军为他们报仇就是了,走吧!”众人黯然而去,只有厄赫没有走,当众人都离开之后,一直没有落泪的厄赫,跪在额勒吉和珠鲁巴颜的坟前放声大哭,她对自己的未来实在没有任何信心,想到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就更加伤心。

    努尔哈赤和石戎走到前庄去看了看董鄂、哲陈两部的武士,随后漫无目的走向村口,看着离这村子不出十里的沈阳,石戎指了指村头那条小河道:“我就是在这救得法秀师太,可没想到她还是死在我的面前了。”

    努尔哈赤道:“人生命命无常,当年我被我阿玛赶出家门,到了师父这里,只以为师父就是天下最大的一柄保护伞了,没想到……咳。”

    石戎岔开话题道:“大哥,我还有件事对你说,我把果儿丢了,怎么也没找到。”努尔哈赤一摆手道:“比那小姑娘历害的多了的人都死了,我又怎么能怪你呢。”

    努尔哈赤话音刚落就听村口树林中有人大声道:“格格在此!”二人同时一惊,努尔哈赤大声道:“什么人!给我出来!”

    树林中一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一头跪倒在努尔哈赤的身前,把手中的小儿向上一举道:“格格在此,大贝勒万勿担心。”却是彭焘。

    石戎把佟果接了过来,见她睡得异常安祥,向她身上一嗅,也没有百诞香的味道了,他笑道:“是副使除了她身上的百诞香了?”

    彭焘谄媚的笑道:“小人眼见格格躺在地上,一条蛇要伤害格格,小人就把格格带走了,事后一直没敢来见二位,还请二位恕罪。”努尔哈赤道:“你想让我怎么谢你?”

    彭焘惶恐的叩了一个头道:“大贝勒,小人是有罪的人,几次三番得罪大贝勒,只要大贝勒饶恕小人,小人就感天动地了,怎敢让大贝勒谢我啊。”

    石戎突然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彭焘张口结舌半天才道:“是小人自己跟上来的。”石戎冷笑一声在努尔哈赤耳边轻声道:“我们前后设哨若无人相助他跟不来,我想必然是智上法王想救他,才使了这么个招。”

    努尔哈赤点点头道:“彭焘。智上法王说你想跟着我,是真的吗?”彭焘立即连连叩头道:“法王说的太对了,小人一个在外面迟早死在神龙教的手里,还请大贝勒救救小人。”

    石戎和努尔哈赤向互一笑,二人心道:“智上法王是雷家的代表,他要做什么,自然只能由他。”于是努尔哈赤一点头道:“好吧,我收下你,你以前是智上法王的手下,现在就还做智上法王的手下吧,日后我为法王建了庙宇,你就专管那里和我的家庙吧。”

    那个时代,凡是得以入管家庙的,都是主子极为信任的奴才,彭焘一听这个喜得没入脚处,连连叩头,努尔哈赤和石戎两个看得异常好笑,连声叫他起来,带着他进了村子。

    一进村口就见智上法王正等在那里,石戎笑嘻嘻的过去道:“法王好见识啊。”智上法王双手合十,就像全不清楚他说的什么似的道:“贫僧只在这里等候二位,谈不上什么见识。”

    石戎也不理他,抱着佟果回去,找到厄赫把佟果交给她道:“褚英他们三个下落不明,这孩子也许是佟春秀惟一的骨血了,你千万招看好她。”厄赫抱着佟果左看右看,亲个不够。石戎又道:“你眼睛红红的哭过了吗?”

    厄赫看他一眼道:“努尔哈赤受了佟家那样大的恩情,结果还是丢了秀姑,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无情无意?”石戎不好回答,低头不语,厄赫叹了口气又道:“现在我才真懂了蛇母是什么心情。石戎,你如果也是这样,你早些说出来,别看你在阿玛面前发了誓,只要我们没有成亲,我一样会还你自由的,一但成亲,你再有什么花心肠,那就请你都收起来。”

    石戎看他一眼道:“若说男人无情,还不如说女人多情,如果老天爷不负蛇母,那冷公主又当如何?如果努尔哈赤不负佟春秀,孟古又当如何,那时你一样有得说。”说完转身走了,不给厄赫反驳的机会。

    努尔哈赤打发智上法王带彭焘离开,就见佟养正走了过来,道:“大弟,我有话对你说。”努尔哈赤忙道:“兄长请讲。”

    佟养正道:“你们向西,一路上免不得还要与人动手,养性中了散功毒,又伤了内腑,不便和你们一起走,我想带他回千山。和你说一声。”

    努尔哈赤明白,佟养正为人重情但失于小义,万事以情为第一,他对佟春秀和那两个镖师的死,极为不满,故而不想再和他们一路了,他不好留他,道:“既然兄长已然决定,我不敢反对。”

    佟养正道:“那我现在就走,你……好自为之。”努尔哈赤道:“也请兄长和养性多保重。”佟养正也不回答他,自行进村带了本空离去。

    天一入夜,他们悄悄起程,努尔哈赤、额亦都、扬古利、扈尔汉带二十人在前,费英东、厄赫、孟古、多罗甘珠由顿布带四十人保护着居中,纳兰百良、石家三剑、布尔堪带着二十人左右卫护,石戎、叶克书、智上法王、彭焘则带了二十人在后。

    他们小心翼翼的走着,绕过沈阳直奔西北,夜行晓宿。天亮已近庆云堡,停在孤山子扎营造饭,孟古舒适的长出一口气道:“这下好了,不必再担心了。”她天性活泼,一天工夫重又快活起来了。

    石戎和努尔哈赤、费英东、纳兰百良几个挤在一起,远远的听见孟古的话,努尔哈赤微微一笑,石戎却一皱眉道:“大哥、二哥,纳兰掌门,此处离铁岭不过几十里,官军随时可到,虽说我们已得了皇帝的封赏但边军若杀了我们,只怕皇上也不会把边军怎么样。”

    费英东点点头道:“不错,我们吃完饭就走,到庆云堡再歇。”石戎摇头道:“我看不如饭不吃了,马上就走。”

    纳兰百良道:“不至于吧,这里已然接近我金教的地盘,官军应该不会那么无所顾忌吧?”

    努尔哈赤突然道:“我看小石头说的没错,驻守铁岭的守备杜松,为人鲁莽,只要李成梁给他一个命令他就会不顾一切的往前冲,根本不会考虑后果。”

    纳兰百良仍是不信,道:“就算杜松不顾一切,此时天色方明,他顶多刚刚起床,只怕不能带人马来吧?”他话音刚落就见放风的彭焘没命的跑来,道:“不、不、不好了!铁岭卫的官军已经出动了。眼看就要到这了!”

    四个人同时跳了起来,石戎道:“大哥,你带原队先去迎敌,记住不可近战,以箭拦敌,听到这的人走的远了就回来,我自有退兵之计。纳兰掌门你和中队先走,费英东身上有伤,厄赫他们又都是女人。一切都托付给你了。”他吩咐完了之后,大声招呼众人上马。

    女真人的习惯从来是下马不卸鞍的,此时立即扳鞍上马,一点不乱的向东而去。

    石戎向彭焘道:“你把做饭的锅移开,浇些水上去,让烟越大越好!”彭焘依令行事,石戎又道:“法王,你带十个人围在这左近,等官军到了。四处散开呼喝不停,却不要出战。”智上法王立即带人去了,石戎与叶克书带了余下那十个人迎着官军的来路而去,找一处树林藏了。

    努尔哈赤他们几个刚一跑过树林,就见一队官军飞驰而来,当先一人金盔铁甲,手执一口合扇板门刀,远远的看见努尔哈赤大吼一声!“满鞑子听着!你家杜松爷爷在此!”

    努尔哈赤冷笑一声道:“来的是杜松吗?怎么穿着衣服啊?”原来这杜松最为敬佩的就是三国的‘虎痴’许褚,每当上阵,便学了许褚那样脱个精光。

    杜松听见努尔哈赤的话回头向亲兵骂道:“我说不着衣甲,你们非劝我穿了,如今人家不信我是我了,当如何是好?”他身后一个亲兵忙道:“将军现在脱了也就是了。”杜松赞道:“甚好!”把刀交给亲兵,然后在马上把衣甲剥个精光,重新喊道:“你这回再看我是不是杜松?”

    努尔哈赤弯弓搭箭道:“是便是了,有何希奇!”说着话,一箭向杜松射去,那杜松买弄本事,眼见箭来,也不躲张口咬住吐在地上道:“你想以暗箭伤我吗?”

    努尔哈赤道:“清天白日只有明箭,那来暗箭。”说着又是一箭,杜松轮起大刀,一刀劈在箭身之上,怒吼道:“我岂惧你的暗箭!盾牌手!”一百多名官军手执盾牌冲了上来,那盾牌长八尺、阔三尺,百面盾牌一联把明军罩在里面。

    额亦都大叫一声!“我去冲阵!”催开坐骑,舞动丈八蛇矛向盾牌手们冲了过去,努尔哈赤道:“扈尔汉,你带人散开,寻机用弓箭伤他们!”说完和扬古利他催马冲了上去。

    额亦都长矛一抖向盾牌中央刺了过去,两名盾牌手喊一声推着盾牌向他的矛头迎去,嘭的一声,两名盾牌手向后倒去,大盾砸在他们的身上,额亦都催马踏在盾上冲入阵去,大吼一声。挥矛刺向杜松。

    杜松咬紧了牙,把板门刀向下疾劈,正劈在矛尖上,二人的坐马被二人的大力冲得同时后退几步,杜松的大刀抢先轮起,二次劈下。

    努尔哈赤冲了过来,轮动五龙宝刀道:“我先会你一刀!”斜着一刀劈了出去,两刀相磕,火星四溅,五龙宝刀虽利,但板门刀太沉只被磕出一个缺口,并未折断。

    杜松大笑道:“爽快!你们两个都是好本事!”说完轮刀又劈口中道:“给我围起来!”他身后只有二百牌刀手,和四十名亲兵,并无副将,原来李成梁暗自派人给所有关隘下了令,让他们拦截努尔哈赤,但也说明这事不好让外人知道,这杜松极为听令。只带了自己的亲军,出了铁岭,四处盘查,并未惊动大队人马。

    牌刀手们推着盾牌四下急走,把努尔哈赤和扬古利围在其中,只把一个额亦都留在外面和杜松交手。

    扬古利见牌刀手越转离着他们越近,急忙甩手将金锁丢了出去,咚、咚、咚……响声不绝,那铁盾被他敲得向里凹去,但牌刀手们仍奋力向前,努尔哈赤催马过去,向着一面盾牌连劈七刀,那盾牌才被劈开,那名牌刀手丢了破盾,轮着衮刀向努尔哈赤扑去,努尔哈赤大刀一挥把那牌刀手连刀带人劈为两段。

    扬古利左脚挂镫身子平着向地面倒去,金锁贴地打去,那些牌刀手同时“啊”的一声,大盾向地面一顿,金锁打在盾上,响声不绝,从盾身擦了过去。

    努尔哈赤又是连着七刀劈开一面盾牌,双手震得有些发麻,那个牌刀手挥刀攻上来,努尔哈赤一刀劈去竟只将他的刀劈断,刀锋劈到他的胸前五寸便怎么也进不得了。

    扬古利道:“没有外力我们冲不出这盾阵!”努尔哈赤在马上一立,就见扈尔汉带着人正往里冲,但另外一些牌刀手在他们的外围也围成一个圆圈,扈尔汉他们怎么也冲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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