笳鼓齐鸣,努尔哈赤、舒尔哈齐、巴雅喇、穆尔哈齐、贝和齐五人一身白衣,头戴无缨秋帽,捧着神主走向坟地,赞礼的是匆匆赶来的索万年,他把颤抖的声音拉长,道:“请灵!”几十名大汉抬着棺椁走了过来。

    铁坟昨日已开,里面的尸骸都已取了出来,并一一入棺,衮代是现在赫图阿拉惟一的女主人,她头系白布,手持哭丧棒在其它几城的妇女陪伴下走在棺椁后面,她哭得身子都站不直了,整个人几呼就伏在觉罗拜山的小福晋身上,众人没等看见她,先看见她孝包头上被风吹起的两条飘带。

    石戎、安费扬古、费英东、额亦都四人站在坟茔边上,见努尔哈赤他们过来,一齐行礼,努尔哈赤等人叩头回谢,随后石戎等人动手开坟,这地早已被人挖开了,他们几个不过做做样子,但努尔哈赤等人却跪在那里,一直要等他们挖完才能起来。

    大棺抬来,每一具棺材上的风火桃在太阳下闪动着金色的光华,索万年大声道:“起!”众人把棺椁抬到坟坑上面,提起来。

    鳌千一身萨满装束。带着几个助手走过来,跳起祈福舞,然后有人将猪提了过来,在个个棺前的红幡下杀了倒头猪,最后奠酒供饭,唱了祝词方才退下。

    早有人将努尔哈赤他们的神位接去,他们五个伏在地上放声大哭,禇英、代善、阿敏三个快步过来,将棺前的红幡取下。在火旁焚烧,幡一烧尽,索万年大声道:“落!”扛子手唱一声号子,将棺椁下到坟穴当中,努尔哈赤五人先是大哭一阵,然后起身,亲自推土填穴。

    石戎站在人群中看见龙敦脸色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便拉了费英东一把,费英东心领神会,和他走到一旁道:“你也看到龙敦的样子了?”

    石戎道:“你与他们说了要将爱新觉罗诸城合而为一了吗?”

    费英东摇摇头道:“我还没说,但他们也已知到了。”石戎一皱眉道:“他们怎么知道的?”费英东指指舒尔哈齐道:“他透露出去的。”

    石戎二目中寒光一闪道:“此人日后定是努尔哈赤的麻烦。”

    费英东道:“这个不必管,现在麻烦的是龙敦等人必已有了准备,只怕这样一来我们并城大计就难了。”

    石戎道:“这个不必和努尔哈赤商量,他太重亲情,我们与他说了也没用,不如我去找禇英,让他现在就去把人马带出来,拦住各城。不让他们回去,逼他们就范。”费英东摇头道:“这个不妥,努尔哈赤决不会答应。”

    “你们与其拦阻他们回城,不如现在就去各城,把他们的老弱接出来,就说各城城主已经同意并城,为了免得毁城的时候麻烦,让他们先期离开,并选他们的青壮护送,这样一来,就算各城城主闹事也没多大闹头了,而且这样一来,他们闹事正是逼着努尔哈赤杀他们,我们不就省事了吗。”

    二人急忙回头,见安费扬古负手站在他们背后,二人相视一笑,道:“多谢指点。”转身去了。

    葬礼结束已是夜晚,按招女真人的规矩,努尔哈赤等五人要留在坟前守过七天才可以离去,众人也都留了下来陪他兄弟。

    舒尔哈齐天一黑就回自己的帐子去了,他的病还未大好,今天累了一天,故早早歇着去了。

    巴雅喇、穆尔哈齐、贝和齐三个在努尔哈赤的帐子里坐了一会也都告辞了,只留了安费扬古在努尔哈赤的帐子里。

    安费扬古看众人都走了笑道:“大贝勒累否?若不累小老儿有些话想和大贝勒说。”

    努尔哈赤笑道:“我知道先生不走,必有话要和我说,请讲。费英东和天兵两个也不知那去了,不然咱们一起谈谈。”

    安费扬古道:“我说的已和他们说过了,他们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还没和你这个主事的人谈,故老朽就只好讨厌些,打扰你歇息了。”

    努尔哈赤心道:“你们三个有事先自己商量,定了之后才来找我,只怕我不答应你们也有办法逼我答应。”于是一笑道:“三位既已定了我还有什么说的。”

    安费扬古一摇头道:“不然,大贝勒若只想报仇,我们不会都走到大贝勒旗下,而我们在大贝勒旗下,是提供计策的人,大贝勒是使用计策的人,我们商量只是为了让我们的计划不出纰漏,以便大贝勒用起来方便。”

    努尔哈赤面容一整道:“好,努尔哈赤谢先生指教,先生有何事,请讲。”

    安费扬古在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却不急着交给努尔哈赤道:“大贝勒,当年完颜阿骨打一统女真,率领各部争衡天下,那些部落都是各自称霸一方惯了的,可是完颜队骨打竟能将他们笼在一处,大贝勒知道为什么吗?”

    努尔哈赤摇摇头道:“在下不知。”安费扬古道:“完颜阿骨打把各部落分开,三百户为一谋克,十谋克为一猛安,各猛安独立领军,部落则不在存在,又以三百户选一百丁。谋克为百夫长统之,千丁由猛安为千夫长,用于军中,这样一来,众人无部落之分,而用命于一旅之中,一人为兵,全家吃饷,胜则一家皆喜,故人人用命,方得争衡天下。”

    努尔哈赤拍手道:“不错,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先生是想让我也这样用吗?”

    安费扬古笑道:“大贝勒一点就通。我们现在只可拿来借用,自不能招样全搬。”他说着把那张纸递了过去,道:“大贝勒请看。”

    努尔哈赤拿过来展开细看,安费扬古站起来一边走一边捋着山羊胡道:“以三百户为一牛录,五牛录为一甲喇,五甲喇为一固山,按户出丁,非兵者行农,每一固山为一旗,咱们现在人户少,四旗应该足够了,若日后多了,还可再加,以黄、红、白、蓝四色相分……。”

    努尔哈赤打断他的话道:“先生,我看若依先生这种分法。我们连一旗也不到啊。”

    安费扬古笑道:“大贝勒,除了爱新觉罗五城,还有董鄂、哲陈、佟佳、苏克苏浒、浑河、王甲、鸭绿江、库尔哈、库尔喀、纽祜绿、等各部,以及马上南下的金教人口,对了,大贝勒也可将蒙山的富察部算上,这四旗是够的。”他一近说一边走,刚走到帐口,耍的一声帐帘挑开,孟古走了进来,安费扬古急忙回身道:“老朽告辞,大贝勒还可以考虑考虑,反正这一切都要七天以后再说。”说完施了一礼转身向孟古点点头出帐去了。

    努尔哈赤把那张纸收了起来,向孟古道:“我还以为我一回来你就会来找我,没想到你会等了这么长时间。”

    孟古恶狠狠的看着他道:“你开坟葬祖,我给你留着面子才没来找你。我问你,我那一点比外面那个哭包差了?为什么你娶她而不娶我?”

    努尔哈赤低头道:“我也没说我不娶你呀。”孟古冷笑一声道:“我是叶赫部的格格,不比她滚蛋差,那道就做不得这个大福晋吗?”

    努尔哈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李成梁逼我娶衮代为大福晋,不然他就不肯还我父祖的灵柩,我也是没办法。”

    孟古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是我家没用了,若是我家也来这里抢了你父祖的尸骨,你就娶我做大福晋了?”

    努尔哈赤不满的道:“这是什么话。”孟古大声道:“什么话!实话!我和你出生入死为的什么,你不知道?可你竟娶了别人!娶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派人来骗我?你骗了我的这把扇子去想做什么?给滚蛋吗?”说着话掏出扇子摔在努尔哈赤脸上。

    努尔哈赤急忙摇着双手道:“这个不是我的主意,你去问石戎好了。”孟古冷笑一声道:“他是你的一条狗。自然是你说什么是什么。”

    努尔哈赤陪着小心道:“孟古,我真的不会负你,你放心,百天一过,我们马上成亲,我立你为大妃,行吗?”

    孟古不屑的一笑道:“不必了,大贝勒,我来是向你告辞的,我要回叶赫了,如果你真想娶我,请你上叶赫去提亲吧。”她挑衅似的看了努尔哈赤一眼道:“就不知道大贝勒敢不敢了。”说完转身就走。

    努尔哈赤急忙追了出来道:“你干什么去?”二人一出大帐就见衮代手里托着一幅托盘站在那里,孟古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衮代上前一步,却正好拦在努尔哈赤前面,张口道:“豹,豹,豹……。大,大,大。”努尔哈赤心烦意乱的一把将她推开道:“大什么!”衮代经不住这一推摔倒在地,托盘中的酒食也都撒在她的身上。

    努尔哈赤跟本不管这些大步向孟古追去,就见孟古拉过一匹马来,上马就走,努尔哈赤气的一剁脚,也拉了一匹马来追。

    这里位于桥山之下,苏子河畔,孟古催开马沿苏子河而走,努尔哈赤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二人跑了一会,孟古突然把马拉住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努尔哈赤道:“跟你去叶赫部提亲,娶你做大妃。”孟古眼一瞪道:“你要死啊,我大哥他们谁能放过你。”

    努尔哈赤踢了马一脚,让马跑到孟古身前道:“若是能死在你的身边,我死也不枉了。”

    孟古瞪了他一眼,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我知道滚蛋喜欢你,我还答应过滚蛋,说我要是和你成亲了,一定让你也娶她,可是现在呢?我要求人家同意你来娶我了!我恨死你了!”

    努尔哈赤看着孟古那幅委屈的样子,怜爱由生,把她抱过马来道:“你不必求任何人,我来求你,让你嫁给我。好吗?”

    孟古搂住他,一中咬在他的脖子上道:“我真想像欣然姐姐那样,也在你这里咬出一个疤来,只恨我怎么也下不得口。”

    努尔哈赤笑道:“欣然咬了石戎,他们的缘份也到了,你没咬我,我们缘份还长着呢。”孟古听了吃吃而笑,把努尔哈赤的那块肉咬在口中,用舌头玩个不住。

    努尔哈赤也动了情了。慢慢的将嘴唇向孟古嘴上探去,二人关山万里同来同去,却从没有过逾礼之行,此时心头各自一明,同时分开,脸上都是一红,不好意思再看对方。

    孟古从努尔哈赤的马上跳下来,跑到苏子河畔去了,努尔哈赤则拨转马头向着桥山望去。心道:“不要有人看到才是。”

    过了一会,努尔哈赤道:“孟古,我们回去吧。”他说两声却没听见孟古回话,惊愕的一回头,就见孟古躺倒在河边,河水已打湿她的双脚了。

    努尔哈赤急步跑过去,扶起孟古,伸手之间,已知她被人点了穴道,心中不由巨震,忖道:“我就在她的身边,是谁有这等功力,竟能逃过我的耳目点了她的穴道?”正惊疑不定之间,就听身后有人道:“起来!”

    努尔哈赤放下孟古,慢慢的站起来转过来,就见眼前站着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他指指孟古道:“前辈是谁?为何要伤一个女子?”

    老者慢吞吞的道:“我是叶赫部的杨吉砮,我是来找女儿的,但我非常生气,因为她竟然无耻到人家不要她,她还缠着人家。”

    努尔哈赤暗吃一惊心道:“原来是摩天岭的‘剑祖’到了。”他深施一礼道:“前辈误会了,我和孟古真心相悦,两情相许,谈不上‘无耻’二字。”

    杨吉砮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娶别的女人?”努尔哈赤叹了口气道:“事出无奈,我也无法向前辈说清楚。”

    杨吉砮怒道:“我最恨你这样做了不认的人!”说话间长剑出手,一道紫色快捷无论的向努尔哈赤刺来,努尔哈赤口中道一声:“无礼了!”威镇七海自怀中出手,当的一声磕开杨吉砮的长剑。

    杨吉砮惊异的道:“咦!你好快的刀啊!”他的剑先出手,努尔哈赤刀从怀中出仍能磕开他的剑,可见努尔哈赤的刀比他快的多了。

    努尔哈赤看一眼杨吉砮的剑,见那把剑不过是一柄普通的钢剑而已,但接了自己一刀竟然没事,知道杨吉砮将全部功力凝在剑上,这才护住剑,不由赞道:“前辈用的好神剑!”

    杨吉砮得意的道:“我一生用剑。从没输过,只有一次失手,也是让雷家给暗算了,若论剑我还是没输,当然,我没碰上过夏神仙,和长白山的‘天火情侣’但就是我大师兄李义然也没能胜过我的剑,想来我用剑应在他们这间也不是弱者,你的刀法很好,我们来比一比如何?”

    努尔哈赤心道:“早听说叶赫部的杨吉砮是个剑痴,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他一笑道:“前辈的剑法自在我之上,没有比的必要了。”

    杨吉砮道:“唉,我自练剑有成,从去年下山以来,就没遇到过今正的对手,还没和人好好比试一下呢。”

    努尔哈赤道:“晚辈与孟古交好,没有与前辈动手的道理。”

    杨吉砮大急道:“你要怎样才肯与我比剑?”努尔哈赤道:“怎样我也不比。”杨吉砮急得抓耳挠腮。猛然间一眼看见孟古道:“这样,你若赢得我,我便把她给你做个小福晋如何?”一边说一边伸手解开孟古的穴道。

    孟古跳起来道:“阿玛,你怎么把你自己的女儿当赌注了?”

    杨吉砮一翻白眼道:“你也不用装,我看你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呢。努尔哈赤!你比不比!你若不比我带了她离开,我部中有个姓焦的小子,正在向我求亲呢。”

    努尔哈赤道:“他可和你比过了?”杨吉砮道:“他的武功虽好,剑法却差,几下就败了,你若不比,我将就把女儿嫁给他也没什么。”

    努尔哈赤笑看孟古,孟古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道:“你不比,就跟着我到叶赫去送死好了。”努尔哈赤这才道:“晚辈愿意比了,但前辈即已许婚,胜负未分之前孟古就算是我的未婚妻子了,不然我不比。”

    杨吉砮大喜,推开孟古道:“这个随你。你听着,这剑法是我独创的,每一招上都用了一把名剑的名字,比如刚才刺你的那剑就叫‘手擎紫电’,一共一百招,我现在从头使起,你若能接得一百招就算你赢了,我的女儿就给你做个福晋,若你接不得一百招,我就赢了,你就给我做个奴才好了。”

    努尔哈赤心道:“听他说的那个样子,他是没有和人真正动过手,从头使起,死用剑招,我二百招也接下了。”想到这道:“好,就这样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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