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归叹口气,哀伤地说:“七爷体贴妾身爱美之心,每天早晨都必得热水洗面才肯见人,于是,他将那一锅珍贵的热水让给我,而他自己……没洗脸没漱口,空着肚子就骑马上路了。七爷走后,妾身思念有加,心里空落落的,就找点儿事做,叫来下人点名认人,结果三十五人实到十一人,对于妾身的问话,十一人中只有两人能答话。我一时生气,心里还惦念没吃饭的七爷,就连带看那些丫头婆子们不顺眼了。”

    苏夫人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被媳妇描述的儿子的“惨状”触动到,苏夫人也动了气,只差最后一把火就要发作。

    何当归耸耸肩,低头认输道:“也罢,既然冷嬷嬷说我的陪嫁丫头不好,那就烦嬷嬷多辛苦辛苦,把她们调教成‘十两银子的奴才’。那一批被我打发走的‘金贵丫鬟’,就再好声好气地请回来,继续在三间园子里当差罢。都是我的错,是我目不识珠,没瞧出她们的好本事来。”

    ☆、第606章 三间园子失窃

    更新时间:2014-02-21

    屋中的女人都是聪明人,何当归的话外音,她们怎么会听不出来?三间园子的旧仆婢再巧再高明,可她们不服主子管教;何当归的陪嫁丫鬟不管有笨拙,人家至少勤勤恳恳为主子服务……

    见苏夫人听说七爷自己生火烧水的事,气得嘴唇都抖了,冷嬷嬷第一时间见风使舵,跪下请罪道:“树野了还要成精,何况是那些丫头们。七爷房里常年没有个理事的人,从前冯奶娘在时还好些,后来奶娘去了扬州,园子里就更不像样了。老奴调配人手时,已经把三间园子的下人裁减去几十人,又让竟嬷嬷看好那些人,没想到还是……唉。”

    竟嬷嬷是孟瑄提过的除熠彤之外的帮手,成亲那晚,何当归也见过她,印象还不差。现在听冷嬷嬷有推卸责任的意思,何当归也不想打头里就得罪冷嬷嬷这样的权柄人物,于是说情道:“好在七爷没在家里住多少日子,就算奴婢不体贴,他也没吃多少苦头。依媳妇儿的意思,也别追究她们了,哪里不像样,就让冷嬷嬷重新教导。有了这次教训,她们以后会学乖的。”

    苏夫人咬牙道:“就是这样才可恨,小七才住家里几日,她们还这样作怪,难道竟嬷嬷年纪也大了,连几个下人都管不了了。”

    何当归淡淡笑道:“竟嬷嬷不是园里的管事嬷嬷,下人们敬重她在太太身前当过差,却未必能听她的话。”

    苏夫人一想有理,叹口气说:“没想到小七这些年受这么多委屈,也没跟我说过,如果不是清宁你说,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好一群无耻的家生奴才,主子宽厚,反成了她们的保护伞!”

    冷嬷嬷唯唯诺诺地应着,再不敢替那些人求情。何当归倒着实说了两句好话,让苏夫人息怒不少,冷嬷嬷心中感激何当归,就卖她人情,说既然三间园子少人伺候,那今天就把薄荷几人调去听用。

    何当归含笑道谢,四奶奶刘氏一阵眼红,同样是陪婆婆消遣,何当归这次收获多大呀,还拿到独立理事权!有了这个权力,想把七房的妾室捏在手里,那不就跟玩儿一样。

    苏夫人下了半天的棋,已乏透了,说不多留她们了,于是媳妇们很识趣地站起来告退,四名气质迥异的妇人一字排开,整齐划一地曲膝行礼说:“婆婆休息罢,累坏了可怎么好!”

    苏夫人冲何当归笑了笑,说:“下次我摆个残局来让你下,要是你输了,可得把小七给我叫回家里来。”

    何当归抿嘴笑道:“婆婆容禀,其实我也不知道怎样找回七爷,刚才的赌棋,我不过是空手套白狼,赢了就向婆婆要理事权,输了,就透过婆婆和公公把我输掉的消息传给七爷,看他肯不肯回来救场。”

    陆氏听了也笑:“七弟妹可太狡猾了,思念七弟想叫他回来,却打着婆婆的旗号。”

    苏夫人听后自在多了,刚才商氏暗示说孟瑄“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心中一直留着根刺呢,现在知道她跟媳妇其实站在同一水平线上,苏夫人的最后一点不快也消去了,拉着何当归的手微笑道:“无妨,我也可以‘打你的旗号’,让老爷写信召回小七,说他媳妇儿在家里思念得紧,想着他快些回来呢。”

    何当归半垂下头,配合地作害羞状,心里却想,那只好色的公狼,最好永远别回家来!

    一片冰凉的东西抚过鼻尖,何当归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商氏先盯着她的脸,惊呼出声来。苏夫人很诧异地伸手摸了摸何当归的眉心,又用力搓了两下,才问:“不是点上去的?是天生的?”

    何当归知道她说的是自己的眉心朱砂痣,这些日子都是用花瓣沾水贴上,弄成一个花钿妆的样子。现在花瓣掉落,露出一颗红艳艳的朱砂,任谁都会被吓一跳,因为普通的痣绝不会有这样的光泽和完美弧度。

    较中医理论说,天生痣养生,后天痣短寿,所以为了不让苏夫人觉得七儿媳是个短命鬼,要为儿子另谋打算,何当归只好硬着头皮说:“这个痣,我生下来就有了,因为日常经常用蜂蜜、牛乳等敷面,故而肌肤很滋养,痣也长得越发红了。”

    陆氏和刘氏啧啧赞叹:“弟妹真是天生异人。”何当归也僵笑着接受她们的称赞。

    这时,忽然有丫鬟小跑进来,满脸焦急说:“不好了,夫人,竟嬷嬷下午刚从庙里回来,一进三间园子,就发现主园的几扇门大敞着,恐怕是失窃了!”

    屋中笑盈和暖的气氛被打破,苏夫人问何当归:“你的园里都搁着什么?价值几何?很贵重吗?”

    何当归揪紧眉头,回忆道:“是我的嫁妆,约莫二百四十担,都是金银绸缎之类,父亲为我置办的,以及王妃馈赠的,都有礼单可查,我自己从扬州带来的就无清单可查了。最贵重是几箱金银,可那些东西太沉,要是外面的盗贼入府,携带那些金银出去是几乎不可能办到的。”

    “失窃的消息准确吗?竟嬷嬷在哪儿?”苏夫人又问报信的丫鬟。

    丫鬟道:“竟嬷嬷现在正守着园子,等七奶奶回去盘点失物,她叫来禀告夫人的信春丫头是个结巴,奴婢就让她在外面等着,夫人要听她说吗?”

    苏夫人摇头:“罢了,正好现在人齐全,都过去看看吧,到底是什么贼敢偷到孟府后宅来了。”

    她率先走出去,门口的丫鬟打起帘子来,何当归等人都跟着出去,与外面的一名妇人打扮的美丽女子,生着细长的眉眼,琼鼻小口,肤色极白皙。这妇人穿一袭蜜合色绣石榴百子千孙图的对襟长襦,宽大的衣袖上绣着两只活灵活现的红嘴金雀,雀身居然是用鲜艳的兽毛粘聚而成,毛绒绒的一小团,看上去栩栩如生。腰间系着天蓝色的长绦系带,下面着一条水粉宫裙,看上去妩媚风流。

    不用她自报家门,众人都知道她是二爷新娶的侧妻王氏了,一是因为她的美貌,还真的比何当归不遑多让,现成从妆扮上就比何当归精心不少;二是因为,自从看见这位美人,二奶奶陆氏的鼻子就哼哼的。

    商氏不放过这个让陆氏刺心的机会,上前握着王姨娘的手看了一回,一惊一乍地说:“可了不得了,瞧这手指,跟笋尖儿似的!哎呦,今天才算开了眼界,知道什么叫美人!难怪二爷也舍不得放手了。”

    王姨娘伶俐地上来见过了婆婆,巧笑道:“大嫂子说什么话,不要说各位嫂嫂都是花容月貌,单看婆婆的风华威严,就让贱妾仰慕不已。”

    说完,她又跟陆氏、刘氏与何当归一一见礼,连冷嬷嬷都打了个招呼,完全没有新媳妇的生涩。

    四奶奶刘氏又嫉妒起王姨娘来,听说王姨娘非常得二爷孟颀的喜爱,嫁过来就夫妻恩爱,不像她的四爷孟藻,温吞如白水,只她一头热乎,暖不热四爷的心口窝。

    而且,王姨娘带的陪嫁丫鬟,只去冷嬷嬷那里报了个到,当场就送还给了王姨娘。有了顺手的心腹丫鬟,王姨娘才能有这么灵通的消息,自然从容地跟所有人打招呼,不像刘氏,一进了屋子,看着商氏和苏夫人的两张年龄相差无几的面容,都不知管谁喊婆婆好,尴尬好一会子,破坏了自身气质。刘氏愤愤地想,这肯定是王家暗中帮忙打点过,哼,王家的嫡女跑来嫁给孟家庶子,还是当卑微的侧室,他们可真够亏本的。

    苏夫人颔首看五个媳妇,唤道:“都走,去看看三间园子里失窃的事,你们也跟着长个心眼,将自己的贵重嫁妆收好喽。”

    “是,谨遵婆婆教诲。”众人答道。商氏幸灾乐祸地看何当归一眼,才过门四天,就丢失嫁妆了……

    路上,何当归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重新消化着自己园子失窃的事。细想了一想,她安慰自己道,论起来,最贵重的东西就是她的胎里玉,那一回在青州交给孟瑄暂时保管,后来孟瑄一直霸占不还,如今仍挂在孟瑄脖子上。而她自己的余财、银票,都在出嫁前一晚交给正准备拓展京城商号的青儿了,除了聂淳和燕王妃置办的嫁妆中的金银,并没有其他的贵重收藏。

    退一步讲,就是找不回来也没什么,回头找屋主孟瑄给她补上。谁让他不提醒她一句,他屋子的安全性非常低,害她一点防备都没有。

    众人浩浩荡荡地往府中心的四瓣扇形园子走去,远远就瞧见“三座园子”四个金色大字在夕阳下辉煌灿烂,刘氏和王姨娘都是第一次来,抬眼瞧见这么庸俗直白的园名,就跟怕别人不知道相连着的三间园子都是七房的一般,刘氏二人都惊呆了。她们同情看一眼何当归,成亲第二日就见不着了丈夫,还住一座没有名号的园子,可见七爷孟瑄的品味不咋地,说不定人也是个呆蠢莽夫。

    “婆婆慢行,”何当归拦住往里冲的苏夫人,劝道,“情况不明朗,也不知道盗贼走光没有,婆婆先略歇歇,把竟嬷嬷叫出来问问情况。”

    苏夫人答应了,派一名丫鬟进去叫人,竟嬷嬷立刻就出来迎接,只是说话支支吾吾的,面色也透着点古怪,苏夫人才问了两句就不耐烦了,径直往园子里走。而竟嬷嬷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居然侧跨一步,横臂拦住了苏夫人:“您不能进去,夫人!”

    ☆、第607章 金贵奇贵嫁妆

    更新时间:2014-02-22

    苏夫人皱眉问:“你说什么?我不进去怎么查案!嬷嬷你为何拦着我的路?”

    竟嬷嬷犹豫一下说:“夫人容禀,老奴在庙里侍奉老太太几天,回来才知道那些丫头们造反,把整个园子弄得乱糟糟的,屋里更乱,不如夫人您先回去歇着,等我和七奶奶对好了失物单子,再报官去查。”

    苏夫人天性奔放,自有一股闯劲儿,皱眉哼道:“既然都来到这里了,没有不进去看看的道理,里面就是一个狗窝,我也得进去勘察失窃现场。”

    她绕过竟嬷嬷继续往里走,不料竟嬷嬷又一把扯住了她的水袖,焦急地阻拦说:“夫人别进去了,没什么好看的,不如您上七奶奶屋里坐坐,喝盏云雾茶?”

    竟嬷嬷这样大胆的作为,连商氏和陆氏都感到惊讶了。这竟嬷嬷虽然是太太的陪嫁,但太太当年从江北嫁过来时足足带了陪嫁一百,竟嬷嬷在其中的地位不算高,她敢对太太如此无礼,是谁借她的胆子?

    竟嬷嬷越拦,苏夫人越要进去一探究竟,众人都随着进了园子,见西边回廊下立着两名丫鬟,从拐弯往左数的四间屋子,全都大敞着屋门,大约就是失窃的房屋了。苏夫人一个箭步冲进去,看见满地都是缠着红缎带的红漆挑担,四间房屋彼此有互通的小门,四间连成一大间,全都摆满了这样的挑担。

    王姨娘和四奶奶刘氏都讶异不已,她们的嫁妆自问已经够丰盛的了,可也摆一间屋子就满了,本以为这个清宁郡主空有个郡主的名儿罢了,没想到她的嫁妆数目如此惊人,真正的郡主也不过如此吧。

    “哪里失窃了?丢了什么东西?”苏夫人皱眉问,“竟嬷嬷,你一心拦着我,是怕我看见什么?”

    竟嬷嬷扯着嘴角笑道:“没丢多少东西,先前只是老奴的误报,使夫人和七奶奶受惊,全是老奴之过,请夫人降罪责罚。”

    苏夫人更疑惑了,在红漆挑担中间踱了半圈,伸手打开一个挑担盖子看,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碎花撒金红纸包银锭子,再开一个挑担,里面是六匹上好的水滑杭绸,从水红色到深红色都有。苏夫人又做出一个掀盖子的动作,却猛然一个回身看向竟嬷嬷,捕捉到她一个紧张兮兮的表情,苏夫人更加深了对这些嫁妆物品的疑惑……

    “你们几个,”苏夫人一指随行的几名嬷嬷,冷冷说道,“把所有木箱的盖子全都打开,我要亲自点查少了什么。没丢多少东西?这里有金有银,却无人看守,现在连门锁都砸开了,他们居然空手而回?天底下哪有这么愚蠢的贼。”

    嬷嬷领了命,上前来掀挑担的盖子,动作十分麻利,一会儿就翻开了一大片。何当归在旁边静静看着事态发展,不作置评,也没有立场拦着不让查。毕竟作为被偷盗的失主,急着去点查损失有多少,才是正常反应。看苏夫人的言行表现,是疑心她的这些嫁妆有问题了?不都是按豪华规格采买的衣饰衣料和家常日用品,能出什么问题?她才不怕别人来瞧。

    等第一间屋中箱笼的嫁妆露出来,众人跟着苏夫人上前点查的时候,不禁都愣住了。

    当先是几箱药材,诸如羚羊角、牛黄、麝香、鹿茸、冬虫夏草、熊胆、藏红花、玳瑁、野山参、雪莲等论两约着卖的珍贵药材,在这里竟然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后面三十几箱除了两箱足锭的银子,全都是绸缎布匹和新做的被褥,用料之豪华,着实令人咂舌,石青金钱蟒引枕、金心绿闪缎大坐褥、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而且被褥上的那些纹绣图样……乖乖隆地咚!竟然是蜀绣第一高手矜红娘的手艺!就算是苏夫人屋里用的被褥,只怕也挑不出一条可以与之媲美的吧?

    众人之中,王姨娘受到的震撼最大,因为她在王家做姑娘那会儿,曾下苦功夫练过女红刺绣,为了讨一块矜红娘的蜀绣手帕当样子,她的娘亲可是托了几层关系才弄来一个角料。而这清宁郡主,竟然能用上矜红娘亲手绣制的被面,这是何等的奢侈!这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就算堂堂公主,拥有这样的被褥也得打两个幸福的哆嗦吧,而朱清宁居然将这等宝物丢在无人照看的房子里,任盗贼随意出入?

    等到众人一步步往里面推进,看见箱子中整齐码着的出行衣物和吉服,每一件都不是凡品,那些娟纱金丝绣花长裙、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软颢毛织锦披风、织锦镶毛斗篷、妆缎狐肷褶子大氅,铰下一片衣角都抵得上一个十两的银锭子了!何当归也暗吃一惊,她的衣物储备中竟然还有镂金丝蜀锦?晚上非好好研究研究,这玩意到底贵重在哪里。

    至于那一整箱的首饰,菊花纹珐琅彩步摇、珊瑚珠排串步摇、丽水紫磨金步摇、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飞瀑连珠,不光材质是难得的,更难得的是那制作手艺,店翠的手法,一看就知道绝对的名家手笔。像这样的头面,随便拣出哪一样,都能成为一名公侯小姐的压箱底钗饰,这么满满一箱上百件珍品,突兀地闯进众人的视野中,刘氏胸口突然极度不适,差点儿就要晕过去。

    何当归粗略加了一下,这一屋子的物件儿,至少价值一万五千两银子,而且每一件都是她没见过的新东西,那也就是说,这些不是聂淳置办的,就是燕王妃赏赐的。而聂淳曾说过,他来京城置田置产之后,只余了八千多两银子,就算全拿出来,他也办不出这样一套嫁妆。难道都是燕王妃给的?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干女儿,王妃她过分大方了。

    众人眼神复杂地看向何当归,头上只戴一支成色普通的金流苏步摇,身上穿的是半旧的家常衣裳,没有半点儿出众的地方。这么一个小丫头,坐拥一套豪华得难以想象的嫁妆,敌得上皇帝的任何一位公主出嫁时的嫁妆,她却一件都不穿出来显摆显摆。

    众人又羡又惊的目光轮番落在她鼻子尖上,她还是冷冷淡淡的神色,也没有抓着礼单查查数目是否对得上,仿佛屋里这些宝物,在她眼里也不过尔尔。

    苏夫人瞧了一遍,没瞧出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再看向竟嬷嬷,疑惑地问:“你刚才故意拦着不让我进,却是何缘故?看这屋里的情形,的确不像曾经遭过贼,你的‘误报’也误得太大了吧?”

    竟嬷嬷面有难色,期期艾艾地说:“夫人恕罪,老奴进园子的时候,的确见这几扇门都敞着,而屋里搁的全是七奶奶的嫁妆,老奴怎么能不慌张?于是就让丫鬟去报告太太,我自己则进来看情况……后来一看并不像少了什么,老奴怕虚诳太太一趟会受罚,所以拦着不让太太进。老奴让太太七奶奶受惊,请太太责罚。”

    苏夫人听后将信将疑,竟嬷嬷是个稳重的人,像今天这样失仪,还是头一回。她的说辞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可她的眼神……透着股子慌张劲儿。竟嬷嬷为什么慌张,她碰见了什么?

    竟嬷嬷见苏夫人不说话,显然不弄个明白就不愿意走。竟嬷嬷咬咬牙,又说:“还有个原因,是老奴随便看了看七奶奶的嫁妆,贵重得难以想象。老奴就寻思着,今天虚惊一场,下次难保不会出事。现在这些嫁妆还没入库,也没人看过,就先招来了蟊贼……太太带来的人多,人多口就杂,一旦传出此事去,以后就更难平安无虞了。”

    苏夫人听了这话,才完全打消了疑虑,心想道,财不露白,有超过两万两的嫁资,谨慎一些也是应当的,竟嬷嬷的忧虑十分有理。

    商氏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尖酸地笑道:“哎呦,合着竟嬷嬷是拿我们当贼,防贼一样防着我们了?那我往后可不敢沾你们三间园子的边儿了,莫名其妙摊上这么个罪名。”

    竟嬷嬷忙分辩说:“大奶奶宽心,老奴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看奶奶们带的丫鬟多,小丫鬟爱热闹,嘴上不牢靠……”

    “那就是说我的丫鬟是贼了?”商氏不知从哪里吃的炮仗,气势前所未有的足,噎住竟嬷嬷的话头,执意跟她对着干。而刘氏也酸溜溜地补充了一句:“难怪七弟妹开口向婆婆讨七房的独立理事权,肯定是打着把嫁妆私自入库的主意喽?七弟妹的父母对你疼爱有加,真叫人羡慕。”

    王姨娘则是笑嘻嘻地说了句最阴险的话:“七奶奶就去索要理事权,竟嬷嬷就守着门口不让大伙儿进,主子奴才一条心,才最叫人羡慕。”

    何当归微笑道:“各人的父母都疼爱女儿,不在乎东西多少。其实我从扬州带来了一些嫁妆,我生父生母说图个喜庆吉利,才又准备了两千多两的绸布、药材,我已经是感激父母之恩不已了,没想到在我出嫁当天,燕王妃又送来挑担说给添嫁妆,匆忙间也未及看一眼,就全都送到这儿来了。这些挑担,我一样还未打开看过,听大嫂四嫂的口气,想必是很贵重的了?”

    “不是吧!妹妹你还没看过你的嫁妆?也不知有多贵重?”陆氏讶异地睁大眼睛。

    “嫂子们恕罪,我眼界窄,没见过多少好东西,所以不大识货。”何当归淡淡一笑说,“既然嫂子们都说贵说好,那可能全是燕王妃赐下的王府之物,东西如此贵重,我断断不敢留着自用,就请婆婆为我保管吧。”

    ☆、第608章 七奶奶偷人了

    更新时间:2014-02-22

    在场的人听后都愣住了,何当归说她不知道自己的嫁妆有多贵重,是真是假姑且不论,单听她说,这些嫁妆不敢自己留着用,要让婆婆为她“保管”——这是何等的大方!把两万两银子的财富说的跟二百两似的。

    而且这里面多少东西,是拿着银子都买不着的,估计也只有燕王妃那些有钱有闲的人,才会包下矜红娘给她家绣被面,普通人连想一想都觉得奢侈。

    面对满屋金玉锦绣,五六个主子里面,态度还算从容的,除了何当归,就只有苏夫人了。

    苏夫人虽然偏袒七儿子孟瑄,可这个七儿媳却不是她亲自挑的,因此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的苏夫人,见了美丽灵巧、看似完人的七儿媳,也没有十分喜爱,处事上面也不会偏帮她一点儿。所以,先前竟嬷嬷拦着大家不让进,苏夫人就非得率众人进去一探究竟,没给七房留什么情面。

    后来,一箱箱的金银宝物展现在大家面前,所有人,包括苏夫人在内,都对何当归彻底改观了。不少人暗暗敬仰之余,还生出了两分结交之心,变不成极富的人,跟富人当个朋友也不错。而苏夫人的改观倒不是因为她嫌贫爱富,否则她大可利用十一个儿子的美色,诱遍京城的名门闺秀来添嫁妆。

    这里面有个缘故,多高的门第,嫁小姐时带多少嫁妆,都是有个定数的。如果高于定数很多,说明那位小姐一定是家中父母的掌上明珠,婆家自然高看她两眼;反之,嫁妆太少,与新嫁娘的身份不符,就会被认为是对婆家的不尊重。

    其实不论在律法上讲,还是民间的约定俗成,都对嫁为人妇的女子的嫁资十分保护,除非女子有大的过失,婆家才会没收嫁妆。通常情况下,女子的嫁妆一毛钱都不入婆家的公账,金银细软只需自己收妥,铺子田庄就让陪嫁或信得过的人代为经营,每年收取利项,存入钱庄。就算要拿出来给婆家的人花销,也是等她的子女长大后,留着贴补自己子女之用。

    就何当归的郡主身份而言,一个嫡出的正统郡主,有六千两的嫁妆也堪称一绝了,而众所周知,何当归只是圣上在民间认的干孙女,发放的是四品庶出郡主的金宝金册,也没有强硬的后台支撑她。不提燕王妃为什么添给她如此大手笔的嫁妆,而何当归收下那些东西之后,其实没必要全带到孟家来,留在娘家保管,只挑一些日常用的送来就行。

    现在,她却全数带到孟家了。假如说,对婆家的敬意和嫁妆成正比的话,那何当归这种一点不藏私的媳妇儿,哪个婆家不喜欢?更难得的是,何当归坐拥如此财富,却一点不骄矜,还说请婆婆代为保管,真是谦逊得可以。这样的话,哪怕是做做样子,王姨娘她们也说不出口,万一苏夫人痛快答应下来,她们找谁哭去?

    所以,在这样的因果下,苏夫人对何当归的印象立刻上升一个档次,比上回听九儿子孟琳说,小嫂子救了他们兄弟的性命时的印象更佳。那时候,苏夫人不大相信孟琳的话,更不相信一个丫头的本领有多高,所以猜着孟琳他们是受了孟瑄之托,专为何当归说好话来的。

    现在的情况却全不一样了,一个女子带着巨额财富嫁过来,愿意托付给婆婆保管,这说明她已经把自己当成孟家的一份子了,这一点态度是苏夫人这种当家主母最看重的。当然,只要有态度就足够了,嫁妆是私产,如果妇人没有失节败德、也没有变痴变傻、行动不能自理,那她就可以一直自己保管和经营她的财富。

    苏夫人看向何当归的目光暖了两分,温和道:“燕王妃是你的嫡母,她看重你这个女儿才给你置办了丰厚的嫁妆,这个是母恩,清宁你只需怀着感恩之心收下,不用觉得受之有愧。至于保管问题,三间园子没设小库房,搁在屋子里又不够保险……”她沉吟了一下说,“西偏房下有一座酒窖,是小七背着我私自挖来收藏美酒之用的。他从七岁就开始偷喝烈酒,我看他习武非常辛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如,就把那个酒窖腾空,用精钢加固之后当库房用,锁也专门定制一套,往后就可免于贼人的觊觎了。”

    拆了孟瑄的酒窖,改成她的库房?何当归毫无愧疚感地应下来:“多谢婆婆体谅,媳妇只盼七爷少喝些酒,多保重身体,这样做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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