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用过一笼水晶蒸饺,一碟冰皮糕,她乘轿来到燕王府,用客人的身份投名帖叩门,指明向燕王妃请安。不一会儿,王府管家就亲自小跑出来迎接,脸上挂着十分殷勤的笑容,招呼她进正堂用茶。

    堂外环佩叮当轻响,一身水绿纱裙的丫鬟蒲草进来行礼,笑道:“娘娘昨儿临睡前还念叨郡主,可巧今天郡主就来了!”

    何当归放下茶盏,含笑问:“母妃这几日饮食可大安?本郡主是专程来请安的。”

    蒲草的目光有些闪躲,低头回道:“娘娘偶感风寒,因此这几天都不大见人,不如郡主留下来多住两天,等娘娘的病大愈了再相见,以解思念。”

    “这……”何当归故意露出犹豫的神情,蒲草再三挽留,她才答应下来,“也罢,反正无事,多住几日又何妨。”

    一盏茶用完,何当归又微笑道:“其实这趟来,除向母妃请安之外,还为了领走上次落在王府的一个丫鬟。”

    “郡主……来领丫鬟?”

    “对,有个名叫荷藕的丫头,如今还在府上吗?上次离开的太匆忙,竟把她给忘了。”

    ☆、第677章 绝色女子是谁

    更新时间:2014-04-09

    “喂,孟瑄!你知道小逸去哪儿了吗?我到处都找不见她!”

    孟府花园里,青儿隔着十丈远大声喊道。

    尽管孟瑄现在心情灰得说不出话,但还是立刻注意到,身材一向丰腴的“三嫂”明显瘦了一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天看见青儿时,她跟现在的样子可谓判若两人。

    青儿挠挠耳朵,苦恼地说:“不好!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小逸该不会出事了吧?听说她被禁足,我就去佛堂里找她,结果没找到她的人,却顺着暗道走进一间密室,看见一个老妇人在喂乌龟!孟瑄,你知道孟府里养着一只奇大无比的乌龟吗?那只乌龟吃人吗?小逸该不会是被它给吃了吧?”

    孟瑄摆摆手,说了句,“她没事,暂时离开两天”,然后转身就走。青儿见孟瑄的态度奇怪,追在后面问东问西。孟瑄什么都不答,闷头往前走,路中间冷不防站出一个白衣女子,娇怯怯的身姿拦住了路。孟瑄毫不理会,绕过那女子继续走,但他步伐太快,肩膀正好擦过女子,撞得女子向后一歪。

    女子“哎呦”低呼一声,摔倒在道旁的青石上,白皙的手掌按在石峰边缘,殷红的血洒出来。孟瑄没有停下的意思,甚至没抬眼皮,拿起脚就走。

    青儿不相信孟瑄竟然这么坏,撞倒了人都不扶一把,叉腰喊道:“喂,你没问题吧?人家的手流血了耶!你连一声对不起都不说?”

    然而,前方的面孔冷如万年寒冰,笔挺的身形瞬间走远,青儿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这算什么事儿?孟瑄对她突然减重二十斤的形象毫不感兴趣,还臭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一百几十两银子似的,小逸怎么教老公的?

    “喂,姑娘,你没事吧?”青儿粗手粗脚地将白衣女子扶起来,捉起她的手掌一看,伤得非常严重,皮肉都翻起来了。“天哪,你很疼吧?孟瑄这个无耻之徒,他居然撞完人就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你有仇呢!”

    白衣女子疼得额头冒出了汗珠,紧咬着唇瓣,眼角带泪。青儿仔细一看,她的面庞秀美,皮肤晶莹剔透,一双秋水似的眼眸闪着胆怯而慌乱的光,神情楚楚,竟是个绝色美人,甚至与何当归相比也丝毫不逊色!天啦,孟府里的男人个个帅得令人眩晕,怎么连倾城美女也随处可见?她是什么人?

    看白衣女子的年纪有十七八,应该不会是孟瑄孟瑛的妹妹,而府里面那些有名有姓的主子奶奶和姨娘们,青儿差不多都认得,并不记得有一个这么出类拔萃的人物。

    青儿用手帕帮女子简单包扎了伤口,劝道:“姑娘,你别跟孟瑄一般见识,回头我让他向你道歉。”

    女子垂头落泪,一开口说话,声音极尽悦耳动听:“不,紫霄是犯过大错的人,早就不敢奢求七爷原谅,孟府肯收留我,让我在药庐种种花,晒晒药,紫霄已经非常感激了。”

    “你叫紫霄?”青儿笑呵呵地问,“真好听的名字,跟你的人一样美。你是孟府的……丫鬟?”感觉她的气质比何当归还好,清雅空灵,完全和丫鬟不沾边儿。难道是孟家的什么亲戚?

    这个名叫紫霄的女子点点头,突然低呼一声,又跌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青儿连忙搀扶住她的胳膊,两人贴近时,一股淡淡花香萦绕在鼻端,青儿轻嗅两下,疑惑地问,“你用的是无忧香?你怎么也懂得配这种香?”

    女子低头说:“紫霄没听说过什么无忧香,这个是我自己配制的‘千草寒窟’,廖小姐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些。不过我的脚好像扭伤了,廖小姐你能送我回药庐吗?我好像没办法自己走回去了。”

    “当然可以,应该的,药庐怎么走?”

    “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到了。”女子美丽的面容又沁出几滴冷汗。

    送她回去的路上,青儿忍不住好奇地问:“紫霄姑娘,为什么你认识我?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紫霄浅笑道:“廖小姐和清宁郡主是好朋友,在府里经常能见到你们在一起,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丫鬟,廖小姐您怎会注意到我呢?就连七爷他也……”

    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望见她优美的颈项。青儿不由自主地生出些许怜惜之心,安慰她说:“你别难过,咱们先把伤治好,然后我叫孟瑄来向你赔罪。今天真邪门儿,府里到处都找不到小逸,孟瑄又不理人,唉,如果小逸在这里,一针就把你扎好了!”

    “七奶奶……不在府里?”紫霄试探地问。

    青儿更惊奇地笑问:“你还知道七奶奶小名叫小逸?你真的只是孟府的丫鬟?”

    “对不起,我是乱猜的。”紫霄怯怯低头。

    “傻丫头,这也值得道歉?别说了,来,我背你去药庐,这样快一点!”

    ※※※

    在燕王府住了两天,却见不到据说十分思念她的燕王妃,何当归终于提出了告辞。蒲草匆匆忙忙跑来挽留,试图劝说她留下来多住几日,欣赏王府花圃中即将盛开的水仙花,这时,燕王妃的送别礼物来了。

    居然是两整套大毛的衣裳。一件用貂毛,一件用兔毛,尺寸和款式都很合心意,可现在正是三伏暑天,谁会穿大毛披风?燕王妃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何当归收下礼物,带着丫鬟荷藕离开了王府,乘一顶紫绸小轿走在大街上,逛了几间胭脂铺和玉石店,她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为了验证自己的直觉,她叫轿夫们走入一个僻静的小巷子,几个混混打扮的人手持刀枪,从墙头上跳下来。

    “东西全交出来,再留下这个女人!”领头的混混奸笑着拦住了巷口,刀口直指向跟在轿子后面的荷藕。这些人大笑成一片,口中说着污言秽语。

    轿夫们惊慌作鸟兽散,荷藕抓着轿门哭叫道:“奶奶救命,我不能跟这些人走!我已许过人家了,被这些人掳走我就不想活了,奶奶快想办法救救奴婢吧!”

    何当归皱眉,她感觉到有人在尾随着轿子,但没想到只是几个劫道的小贼。刚才有一瞬间,那种冰冷的气场锁定住她,使她心头一凛,绝不是几个盗贼能办到的事。难道她的感觉出了问题?

    “各位大侠,这丫头是我的婢女,粗手笨脚的有什么好。银子和东西都在这里,请大侠们拿走东西,放过我们两个弱女子吧。”一边说着,何当归一边推开轿帘走出来,明媚的容颜看花了几个混混的眼睛。

    一群大男人眼馋地望着何当归,想把她也掳走,但为首的混混是有些见识的,知道京城中有很多望族仕女是绝对惹不起的,跟普通的打劫性质完全不同。见手下人蠢蠢欲动,他连忙喝止道:“这个女人不能动,抓走那个丫鬟,拿走那匣宝石就撤,快!”

    混混们又多看了两眼,才遵照头领吩咐,七手八脚地抱走东西,其中一人反剪了荷藕的双手,将她拖走,最后也没有人敢动何当归。

    何当归可以轻松解决掉这些人,但却一言不发地放走了他们。

    荷藕一开始哭着求何当归救救她,后来发现何当归只是“躲”在轿子后面,显然是自保为上,放弃了她这个微不足道的丫鬟。荷藕被混混们扣住,挣扎不动,不甘心地骂道:“好一个冷血的七奶奶,主仆一场,我这样求你,你居然见死不救,你这么冷血没有好下场!”她又扭头冲混混们大叫,“她长得比我俊多了,你们为什么不抓她?”

    ☆、第678章 第一神医无能

    更新时间:2014-04-10

    一辆四马驾的檀木香车被牵出来,打起帘子,里面铺着蜜合色蟒缎背靠,小茶桌上有茶具和香炉。何当归被半请半逼地送上马车,荷藕也跟着上了车,朱允炆骑马随在车驾旁,两排佩刀的侍卫开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街道。

    荷藕一上马车,就跪下哭道:“奴婢胭脂油蒙了心,才说出那些话来,求郡主念在奴婢服侍你一场的份上,饶恕奴婢吧!”

    何当归端详茶桌上的紫砂茶具,暗赞朱允炆的品味高雅,等荷藕哭完了,才微笑道:“你不用害怕,我根本没有怪过你,在危急关头自保,是每个人的本能,何况只是虚惊一场。起来吧,喝杯茶压压惊。”

    荷藕却不肯起来,伏在地上,垂下的泪珠一颗颗消失在大红织锦地毯里,何当归感到奇怪,面上不动声色地烹茶。无声地哭了一会儿,荷藕才期期艾艾地说:“郡主,求你开个恩典放了奴婢,我不想跟你进宫,也不想再回孟府,我想赎身。”

    “赎身?”何当归斟出一道蒸气腾腾的金黄茶线。

    “没错,”荷藕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仰起头,直视着何当归说,“这里是奴婢几年攒的积蓄,十两有余的银子,求您将卖身契拿出来,还我自由之身。”

    何当归研究着荷藕勇敢的神情,以及颤抖的肩头,有些搞不懂她了。

    这荷藕姑娘是孟家的家生丫鬟,几辈子都在孟家做事,名义上是奴仆,但据何当归所知,荷藕的爹娘、兄弟都是庄子上的管事和买办,极有体面。荷藕在孟府的宅子里也是个闲工,基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每日静等三餐,无聊时做做绣活,还有月钱拿。

    这么好的待遇,是他们家几代人的辛劳积攒下来成果,可以当孟府常青树下的一棵小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何当归也打理过几年的家务,从没听闻过哪一家的家生子要求赎身的。难道,是因为她这个主子太苛刻,逼得荷藕不得不离开?

    “起来再说。”何当归搀起荷藕,递给她一杯普洱茶,温和询问,“你一个年轻姑娘家,离开孟府还能去哪儿?你的家人都在孟府,好端端的为何赎身?我明白,自己这个主子当得不够好,的确应该检讨,如果你不喜欢跟着我,回孟府之后可以另选主子。这样吧,我让冷嬷嬷升你做一等丫鬟,送你到三位小姐的院子里服侍,如何?”

    这个待遇再诱人不过,“一等丫鬟”是荷藕过去半年的奋斗目标,而孟家的三位小姐都是待嫁的年纪,不论跟了哪一个,前途都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可是,听了何当归的提议,荷藕居然没有一丝动容,仍然捧着她的银子,坚持说:“我要我的卖身契,求郡主开恩!”

    荷藕一向唤她七奶奶,现在突然改了称呼,看来是真的去意已决,不拿她自己当孟家奴婢了。何当归沉吟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荷藕双手攥拳,捏皱了层叠的丝裙,不回答这个问题。

    何当归又问:“现在就必须决定?不能等回府后重新考虑一下再说?”

    “求郡主成全!”荷藕重重磕一个头。

    何当归翻了翻茶桌下的抽屉,找出笔墨,用一方罗帕写了封解约书,盖上她的随身印鉴,递给荷藕说:“这个比卖身契管用,拿到官府就可以直接脱去奴籍。你家几辈子给孟家做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赎身的银两就不必给我了,留着傍身吧。不过,你得向我保证一件事。”

    荷藕没想到何当归答应得这么痛快,欣喜之余只顾点头:“郡主尽管开口,我可以当场立誓。”

    何当归一字一顿地说:“接了解约书,你就再也不是我的丫鬟,不受孟府保护。如果你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一不能打出孟府的名号,二不能碰壁之后再回孟家。”

    荷藕听完,痛快地点头答应了,并发誓说,她跟孟家今后再无瓜葛,出去后绝对不给孟府抹黑。

    何当归叫停了马车,荷藕收好银两,挎着她事先准备好的包袱下车,头也不回地没入人潮。朱允炆在马车外早听得一清二楚,见到这一幕,却用困惑的口吻问:“表妹的丫鬟怎么走了?那谁来服侍你?”

    何当归摇头笑道:“可能是我这个主子太差劲了,连个丫头都留不住。殿下带了这许多随从,不知能否帮我一个忙?”

    朱允炆点头:“请讲。”

    “跟着那个丫头,看她找到落脚处,安全入住了就通知我一声。”

    朱允炆挥手点了一名随从,随从领命离去。朱允炆透过半卷的珠帘望着何当归的完美侧颜,感概地笑道:“从没见过你这么当主子的,宠得下人无法无天,你还放任她离开。口上说要跟她一刀两断,心里却还关怀着那人的安危。”

    “殿下此言差矣,”何当归笑笑说,“我这么做不是出于关怀,而是道义。而且我也有愧疚,自己带去燕王府的两个丫鬟,中毒死了一个,还剩这一个,还不肯跟我回家——咦?咱们的车是不是已经绕过宫门了?为什么不进去?”

    车轮辘辘压过长长的甬道,朱允炆略带吃惊地说:“你从没来过皇宫,路倒挺熟稔!不错,咱们暂时还不能进宫拜见皇爷爷。”

    何当归沉默一下,提醒他说:“如果皇爷爷病很重的话,越早延医对他越好。”

    “这一点表妹无须担忧,”朱允炆笑嘻嘻地说。“皇爷爷已下诏让‘大明第一神医罗’脉通进宫为他施针,等到第一神医无能为力的时候,才是你登场的最佳时机。”

    ※※※

    孟府的后宅里出了怪事,大厨房中的米面菜蔬,无论生的熟的,全都不翼而飞。由于食材紧缺,当日的午饭无法准备,上至苏夫人,下至各位奶奶和姨娘,全都饿了肚子。

    食物失窃还不是最奇怪的,最怪的是,几位主子不约而同地发话说,失窃一事不必深究,让买办再去采购即可。

    这件怪事让下人们窃窃私语了两天,冲淡了前些日子的头号新闻,七奶奶害死苏夫人心爱的猫,被罚在佛堂抄经,为猫超度。随着何当归淡出众人的视线,三爷未过门的妻子,三奶奶青儿成为府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今天早上,她还多了一个新同伴,是一位一身白衣的绝色美人,青儿昨天刚结识的好朋友紫霄。青儿怀疑,孟府佛堂里的老龟“吃”了何当归,很想找出真相,孟瑄又不理她,所以就拉着她的新朋友四处访查。

    这位新朋友非常体贴,尽管脚伤还没好,还是热心地为青儿引路。她们从早找到晚,并没问出任何关于老龟的讯息,连佛堂的密室也离奇消失了,遗憾地没能从龟肚子里挖出何当归来。

    掌灯时分,青儿和紫霄来到竹园,何当归的房间黑漆漆的,让青儿倍加思念。

    在下人住的松园给紫霄安排了一间房舍,青儿住进了何当归隔壁的房间,喝了二两白酒就睡了,夜里被墙另一头的动静吵醒,她起来上完厕所去察看。传出声音的好像是何当归的房间,青儿打一个酒嗝,手里的灯笼摇摇晃晃地照亮了“哗啦啦”的声响传出的地方,何当归的绣床。

    绣床后面的珠帘下,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动作十分激烈,每一下都撞在那面晃动的水晶帘上。

    借着灯光和月光,青儿看清了床上的人,男的那个是孟瑄,但女的那个却不是何当归!

    ☆、第679章 火烧床上男女

    更新时间:2014-04-12

    玉如意应声而断,孟瑄却好像没有知觉一般,连头也不抬,依然与他身下的女人纠缠着。这时,青儿终于注意到,孟瑄的状态不大正常,烛光掩映下的侧颜微微散发着蓝光,连眼睛都是蓝绿色的。

    “哎呀!”青儿极度受惊,灯笼柄从手中滑脱,落在床上。油浸的灯笼纸是易燃物,一下子点着了床单,火苗蹿得老高,攀上了纱帐。

    青儿去找水灭火,随手摸到一只大壶抛出去,手指残留了一点酒味的汁液,让她又“呀呀”叫唤了两声。盛满烈酒的酒壶落在床上,火势更得到助涨。古道热肠的青儿又用袖子去扇火,火舌瞬间跳到她袖子上,吓得她脱去外袍丢在地上,立刻引燃了一个新的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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