猊悄无声息地纵上峭壁,他从峭壁上俯身向下看去,只见林海茫茫,重峦叠障,山脉此起彼伏,白茫茫的云雾在山腰上缭绕着,倘若此时有星辰,估计一伸手就能够摘得到了。

    猊看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洞口犬牙交错,就像是一个巨大怪物的口。猊来到丘柏的巢穴边上,小心地探头向里面张望。洞穴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有多么辽远。猊用自己的剑划破手腕,鲜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他急忙闪身躲在峭壁的阴影里。不久,洞穴里面一阵骚动,渐渐的,“啪啪啪”的拍翅声由远而近。猊紧贴着峭壁一动也不动,他紧张得连气也不敢出。

    很快,丘柏们来到了洞口,它们挤挤挨挨地簇拥在一起,嘴角流出的腥臭涎水都滴到了猊的脸上。然而,它们就是不肯出来。

    不久,又是一阵骚动之后,猊听到了拍翅远去的声音。

    难道它们飞走了?猊的心里很纳闷,他正想走出去看一看,洞口又传来了浓重的呼息声。猊偷眼望去,他看见还有一个丘柏在洞口附近徘徊。腥臭的涎水“啪嗒啪嗒”地跌落下来,激起了地上的沙尘。或许是禁不住美味的诱惑吧,犹豫了再三,它终于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强烈的阳光照射到了丘柏的身上,就听“嗷”的一声惨叫,它便化成粉末消失了。

    猊激动得心怦怦直跳,他终于发现了丘柏的致命弱点。猊一拧身跳到洞口,他想故伎重施,把洞里的丘柏全部引诱到阳光下来。“呼”,一股劲风直冲面门,一只带有倒勾的利爪劈头抓了过来。猊急忙低头闪了过去,利爪带动的风声撕去了衣袂的一角。

    好险!猊暗自心惊。原来馋嘴的还不只一个,来不及多想,猊挥起手中的剑,“刷”的一声砍了出去,他可是乌伏们的首领,那股劲道势同滚滚的风雷。就听“嗷”的一声惨叫,那个丘柏负痛而去。一股腥臭味直钻鼻孔,熏得猊差一点儿呕吐出来,他低头一看,地上流淌着暗红色并且粘稠的液体,一截断了的尾巴横在那里。

    猊不敢再作停留,他拾起那条恶心的东西,连纵带跳地溜下了峭壁。猊回过头,向峭壁上望去,见没有丘柏追来,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此刻,猊已经大汗淋漓,也不知道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因为紧张兴奋的,他的心也怦怦怦地狂跳不已。

    自此,每当太阳车从天空隆隆驶过,猊就想尽种种办法欲将丘柏引出巢穴。可是,丘柏们吃了亏之后,竟然变得聪明起来,无论猊怎样引诱,它们就是不肯出来。无奈之下,猊只得改在夜间行动。他继续追踪并且监视着这群怪物,有好几次他被丘柏发现了,并且时常遭到攻击,结果导致许多乌伏丧生。

    又到了月圆之夜,丘柏照例到湖泊里洗月光浴。猊和乌伏们守在树丛里,密切地监视着它们的动向。丘柏们继续重复着那种诡异的动作,又变成俊男美女去水里嬉戏。

    只有那只没有尾巴的丘柏在湖边团团乱转,任凭它怎么抓挠胸膛和凄厉的惨叫,也变不成俊男(美女)。湖水中的那些同伴用人类的语言讥笑、嘲讽它,它暴跳如雷,最后恼羞成怒,抓起一根树桩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一股腥臭的气味弥漫到空气里,那个怪物“轰”的一声倒下去了。猊和乌伏们都忍不住皱起眉头,那种气味他们很反感。

    湖里的俊男美女们见同伴死了,再也没有心情嬉闹,就纷纷爬上岸来,恢复成丑陋的面貌,慌里慌张地拍着翅膀,朝老巢的方向飞去了。

    直到丘柏们消失不见了,猊和乌伏们才走出来。猊来到怪物的尸体旁,拔出那根树桩,沉思了良久。之后,猊砍下怪物的头,又剥了它的皮毛,猊打算把它们带回去交给人类,以便为屈死的狻和乌伏们讨回公道。

    “那么,猊有没有替乌伏洗刷冤情呢?”洛克忍不住插嘴问道。

    老族长又饮了一口水,含泪接着叙述。

    或许是那些恶魔担心泄露行踪,又返回来寻找同伴的尸体吧,就在猊带领着族人往回返的时候,他们遭到了丘柏的袭击。在和丘柏的战斗中,猊寡不敌众,身受重伤,他在临死前让族人对着阿尔忒弥斯起誓:穷乌伏一生,务必将丘柏赶尽杀绝。

    善良的阿尔忒弥斯很同情乌伏的遭遇,她就把神力赐予了乌伏,令乌伏们在夜晚的时候化身成人类,每当月圆的时候,她会让乌伏们的力量变强。

    一万年来,乌伏们从未停止过对丘柏的追杀和围剿,倘若发现丘柏的行踪,乌伏们必定会想方设法置其死地。而丘柏一旦与乌伏遭遇,也必定会斗个你死我活,双方的仇恨就是这样结下来的。

    乌伏们每三千年就会诞生一个王者,他以人类的形体出现,用智慧和力量带领着乌伏们和丘柏战斗。而丘柏每三千年就会繁衍一次,为了对抗乌伏,它们的体型逐渐缩小,力量越来越大,在地面奔跑的速度也迅疾如风。就这样,他们在相互战斗的过程中不断进化并且日益强大起来。

    每当月圆之夜,乌伏们都会朝阿尔忒弥斯膜拜,既是为了悼念先祖狻和猊,也是在向女神祈祷。

    原来是这样,洛克的脸腾腾地发起烧来,他可以肯定,丘柏就是那十二个漂亮的哥哥姐姐,想不到他们竟然会堕落成吸血兽,并且还给乌伏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洛克深感羞愧和自责。

    洛克抬起头来,看了看挂在墙壁上的头骨和兽皮,那个尖尖的角就像自己头上的角,只不过它的颜色是黑色的。洛克又低下头去,陷入了沉思,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么漂亮的哥哥姐姐怎么会变成如此丑陋的样子。

    “嗨!你又在想什么?该去吃东西了。”枭用尖利的指甲刮上洛克的鼻子,他总是那么顽皮,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其实,枭才一千多岁,的的确确也只能算是个孩子。

    “喂,先别走……唉,这孩子!”在老族长无可奈何的一声叹息里,两个少年早已经跃出了地底。

    第八十八章 荒漠结义

    后半夜的风凉嗖嗖的,没有了先前的暖意。

    两个少年并排坐在那堵断墙之上。广阔的沙漠里,是一眼望不到边儿的荒凉,除了一魔一妖,连个活物都没有。

    洛克的脸上显露出了揶揄的神色,望向枭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这么大的沙漠里连根草都没有,你该不会拿自己的族人当夜宵吧?

    枭眨了眨狡黠的眼睛,并不说话。突然,“咔咔咔”,传来一阵骨节暴响的声音。洛克发现,枭的手背上覆满了青色的鳞片,他那双原本纤细白嫩的手指变成了尖锐的利爪,爪尖上还闪着凛然的寒光。

    枭一弹爪尖,便有数道白光激射出去。“窸窸窣窣”,地底下传来一阵骚动。紧跟着就是“劈哩啪啦”的一阵响声,有东西纷纷摔落下来。洛克的心里正在纳闷呢,又见白光一闪,再看枭的手,已经恢复成光滑白晳的样子了。

    “嘿,真看不出来啊,你倒有些本事!”洛克夸赞了一句。

    “那当然了!”枭得意洋洋起来。

    “嘎嘣嘎嘣”,枭一手扯着披风,一手往嘴巴里丢着东西,他一边嚼着,一边得意洋洋地炫耀,“怎么样?见识了吧,这些都是我们的夜宵。”

    说着,枭又继续往嘴巴里丢,“嘎嘣”,他一扬脖就把一个东西吞了下去。突然,枭一扬手,一个东西奔洛克的嘴巴飞了过来。

    “尝尝吧,滋味挺不错的。”

    洛克一抬手,两个指尖一夹,就捏住了一个东西。

    “哟,好恶心!”是一条光溜溜的,并且长着四只脚的蛇。洛克皱了皱眉头,“你们就吃这个?”

    “嗯,还有这个。”

    洛克扭头一看,枭的手里正拎着一条翘着尾钩的黑蝎子,那只黑蝎子扬起两把剪刀一样的前肢,正虎视眈眈地瞪视着枭。

    “这东西也能吃?”

    “当然了,美味得很!据说,它们对人类有致命的危险,但是,对我枭来说那可是大大的补品,吃了它能提升我的妖力。”枭眉飞色舞地说着。“嘎嘣”又是一声脆响,那只倒霉的蝎子便丧命在了枭的肚子里。

    洛克往枭的披风里一瞧,好嘛,大大小小,花花绿绿,挨挨挤挤的一团,有长相极其怪异,看起来就像一张人脸的八条腿的蜘蛛,也有长着上百只脚的蜈蚣,还有长着翅膀的不知叫什么名堂的毒虫......

    “呵呵,是够丰盛的了!可是,它们有洗过澡吗?”

    “哇!”枭就像是被针扎了屁股一样,一下子弹跳了起来,跟着,“哇哇”地呕吐起来。

    “你,你怎么不早说啊?我都吃了一千年了。”

    “给你,这条,我已经用口水洗过了。”洛克一甩手,那条四脚蛇就朝枭的面门疾射过去。

    “去死吧你!”枭暴跳起来,劈头一爪向洛克抓去。两个少年一前一后,你追我打,在沙漠里厮闹起来。

    终于,两个人都乏累了,便一屁股坐在沙地上,沉默起来。

    “洛克,你的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我觉得我们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认识了。”枭幽幽地说着,并且用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望着洛克。

    “味道?”洛克喃喃着,那双望向大漠深处的红瞳空洞而又迷茫,“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洛克觉得身边这个少年很亲切,和他在一起,会让自己陷入一种很熟悉,很温馨的氛围当中。

    “不如这样吧,我们结为兄弟。”枭忽闪着黑色的大眼睛说道。

    “好啊!”洛克也是一脸的惊喜。

    “看你一副深沉的样子,倒也蛮像大哥的。那我就不妨委屈一下自己,就当你的小弟好了。”枭戏谑的眼神里满是孩子气。

    “好啊,好啊!”洛克欢呼雀跃起来。

    于是,一魔一妖两个少年跪在了茫茫的大漠里,对着满天的星光,还有那轮盈盈的满月,他们许下了誓言: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枭,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要用全部的生命来保护你。洛克在心里暗暗发着誓愿。

    辽远的夜空是那么的广袤无垠,只有无数的繁星好像永不知疲倦一般眨着晶亮的眼睛,那是被普罗米修斯打破的水晶球的碎片。蓦地,宙斯、赫拉、父王、母后......神界、冥界,还有那张睡在曼殊莎华的花瓣下,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美焕绝伦的脸孔,他们铺天盖地,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洛克的眼帘。

    “嗨,洛克......”

    “嗨,枭......”

    两个人同时叫着对方的名字,似乎都有话要说。

    “你先说。”

    “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

    ……

    两个人都想知道对方说什么,竟然相互推让起来。

    “还是你先说吧,谁让我比你老呢。”就这样推来推去终不是个办法,洛克总算找到了一个理由。

    “你多大了?我都一千多岁了,我不相信你比我老。”枭摆出来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来。

    “嗯,我嘛,我多大了?”想想自己光跟着冥王就有了近万年的时光,洛克便脱口而出,“我有一万多岁了吧。”

    “哈哈,哈哈哈......”枭突然暴笑起来。因为看外表,枭觉得洛克和自己的年龄根本就不相上下,在老族长那老头眼里还不都是毛孩子一个?他竟然说自己已经一万多岁了,简直是笑死人了。

    “是真的,你为什么不相信呢?”洛克着急起来。

    “哈哈,哈哈哈......”枭笑得更厉害了,他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唉!洛克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一万年来的永夜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真不敢想象,也难怪枭不相信,就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

    终于,枭笑够了。他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地坐了起来。

    “唉哟,唉哟,肚子疼,可能是笑岔气了。”枭呻吟起来。

    “起来吧你!”

    洛克拉了枭一把,暗中把自身的魔力输给了他。很快,枭又活蹦乱跳起来,他摆脱洛克的手,连连说道:“没事儿,没事儿,好了。”

    其实,枭根本就不知道,是洛克为他输通了气穴。两个少年又坐了下来。

    “听说东土大陆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我的曾曾曾……祖父的祖父曾喝过一种叫……叫什么来着,唉呀,不记得了,反正味道很不错,据说那是人类世界里才有的东西。你想不想去尝一尝啊?”

    其实,枭的那点儿小心眼儿哪能瞒得过洛克的眼睛,他早已经从枭的眼神里看出来了,这个懵懂的少年对神秘的未知世界充满了好奇心和探求的欲望。

    “好啊,我也想去尝一尝。”洛克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我也该去找“真心”了,有一个人做伴想来一路上就不会寂寞了。

    洛克在枭的住处又盘桓了数日。枭早已经按捺不住了,就把两个人的意图向老族长和盘托出。老族长立刻沉下脸来,连连摇头:“去不得,去不得,那东土世界岂止是万里之遥?不要说有我们的死敌丘柏的威胁,光是那黑暗沼泽里就不知道隐藏着多少魔怪,那可是去东土必经的死亡之路啊!”

    “不,我要去,我要去。丘柏不是怕光吗,有什么可怕的?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去,还有洛克呢。”枭见老族长不答应,索性撒起娇来,扯着老族长的袖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起来。

    “唉!你这孩子,难道这是天意吗?”老族长叹了一声,然后,他转过身,走进里间的石洞。不一会儿,老族长又转了出来,他的手中托着一个物件,那是一个三尺见方,一头带尖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洛克好奇地问,他用手摸了摸,感觉像是一块木头。

    “这是‘夭’,它是先祖猊的遗物,猊在遗训中说:只要把‘夭’插进丘柏的心脏,丘柏就会死去。你要带上它,有了它我才稍稍放心,记住,丘怕最怕的是阳光,千万别在夜里和丘柏接触。”

    “知道了,知道了。”枭漫不经心地接了过来,随手一插,就把‘夭’插在了自己的腰间。

    “洛克,你过来。”老族长一招手把洛克叫了过去。枭支楞起两只耳朵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是,枭只看见他们张嘴,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那是因为洛克在他们之间布下了结界。

    “年轻人,我知道你的来头不小。”

    “对不起,我……”洛克欲言又止。

    “算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要知道,枭是先祖狻和猊唯一的后人,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我老了,没几年活头儿了,但是,我能看得出来,你们很合得来,那你就替我照顾好他吧。”

    “好,我答应你。”

    “我再送给你一样东西,或许以后你会用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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