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楚,快躲!”峨无羁勃然变色,已看出这支噬神魔箭所蕴含的恐怖力量,足以摧毁世间万灵。即使是抱朴境界的圣阶高手,拥有世家家主那样强横实力的魔门巨头也未必能接得下来。

    但很快峨无羁就知道,自己出的是个馊主意——楚天根本没法躲!

    噬神魔箭散发出的庞大杀气直指楚天,犹如一座无形的巨罩将他的身形牢牢锁定。无论如何趋避闪躲,都不可能摆脱魔箭箭灵的追摄。

    这是比“罩天之网”、“暗夜君王拳”更加霸道可怕的终极禁法,海笑书的必杀技,抱定主意就是要楚天的命,更要藏在他身上的那张可能关系到北冥宝藏惊世秘密的林隐雪涂鸦!

    因此海笑书选定的攻击目标是楚天的眉心,即可以一招毙敌又能最大限度不损伤他想要的东西。

    峨无羁和文静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半空,这才晓得海笑书平日里装痴卖傻深藏不露,其真实实力高得惊人。

    峨无羁能够在他的古天魔剑下强撑数十回合,不仅要感谢僵尸神功更需庆幸海笑书有心生擒,才没使出真正杀招。否则,他和文静哪里有命等到楚天赶来,恐怕早已横尸在地了。

    突然,楚天的身影匪夷所思地凭空消失,甚至海笑书的灵觉亦无法窥知他的存在。

    “遁术?”海笑书吃了一惊,“不可能!”

    要知道,任何一种虚空穿越的遁术都必须感悟到抱朴之境的奥义,且拥有撕裂虚空的强大力量才能够办到。

    楚天虽然悟性极高进境神速,但远未达到洞开虚空的境地,更不可能像珞珈那般施展出“天人无相”遁术,利用空间的转换位移,破解噬神魔箭。

    但楚天的身影是真真切切地消失无踪了,噬神魔箭登时失去了攻击目标。

    其实海笑书错了,楚天施展的并非遁术,而是洞天机的绝招“须弥洞天”。

    尽管他限于修为还不能像老洞那样将整座洞天压缩到芝麻般微小,但收缩到拳头大小却是不成问题。

    须弥洞天的结界屏蔽封杀了一切的声光气息,即使灵觉也窥探不到,正是噬神魔箭的克星。

    “唿——”下一个刹那,楚天重新现身,却已悄无声息地掩袭到海笑书背后。

    苍云元辰剑大刀阔斧,摒弃所有的花巧径直劈向海笑书的背心。

    这一下攻守变化任谁都没有想到,饶是海笑书应变神速也已来不及转身招架。

    “铿!”苍云元辰剑劈击在海笑书的背上竟发出一记清脆的金石激响。他的衣衫破裂,露出一件贴身的黑色丝甲,居然又是离世家的家传魔宝“天王战衣”。

    据说这件天王战衣是离世家一千三百年前的家主离东殇耗费二十余年光阴,搜罗了四十九种珍稀炼材编织炼化而成,可挡魔兵神剑而不伤毫发。

    为了这个自幼流落玄世家的小外甥,离伤秋真正是下了血本。

    海笑书朝前冲出数步,卸去苍云元辰剑透入体内的劲力顺势回身。他的脸庞微显苍白,淡然一笑道:“好手段!”古天魔剑向前平举亮出门户,全身在剑气笼罩之中无懈可击,森寒的杀意如惊涛骇浪直压楚天。

    楚天冷笑回应道:“却也比不上阁下的好心机!”苍云元辰剑争锋相对,在面前缓缓竖起,剑锋指天光芒吞吐,也是摆开了起手式。

    “千山万壑?”海笑书认出了楚天这招起手式的来历。

    他的灵觉舒展,但觉对方的剑势层层叠叠虚实相映,如高山如深壑,剑意盎然器宇森森,显然是得到了禹余天宗师级人物的真传。

    “哦?我是不是该揭发你是禹余天的卧底?”海笑书的脸上泛起一缕讥嘲:“不过靠吃软饭起家,无论看上去多风光,总归是珞珈豢养的一条玩物而已。”

    楚天笑了起来:“身为私生子寄居篱下仰人鼻息,你又能尊贵到哪里?说到底,令堂才是玄斩弃之如履的玩物吧。”

    他的话不可谓不刻薄,却是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海笑书没有把握攻破千山万壑,便想用激将法诱使楚天不战自乱出手强攻。

    谁知楚天压根不上他的当,倒是反唇相讥之下令得海笑书大受刺激。

    诚如楚天所言,他自从出生之日起就头顶私生子的身份寄人篱下,生母过世之后处境愈发艰难。因此内心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卑感。但也正是这种自卑感,驱使海笑书一心要出人头地,让全天下的人都不敢再小瞧自己。

    只是不管他成功晋身为天罡级的嫡传弟子也好,迎娶了阎世家家主阎西坡的真传女弟子孟璇香也罢,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那块伤疤始终无法随着岁月的流逝,地位的改变而愈合。

    “去死!”他温文尔雅的面容骤然扭曲狰狞,古天魔剑宛若决堤的浪潮直将楚天的身影吞没,已然使出了离世家的剑法绝学“天塌地陷九十九式”。

    楚天岿然不动,用的还是禹余天的剑招起手式“千山万壑”。

    他在峨山月的墓前进入禅定状态,小坐半日渐渐体会到了道无善恶,自然无为的玄妙真谛,一颗道心再次霍然明悟大幅提升。

    无需刻意追求剑招的完美,万事随心自然就好。

    就像这场没来由的血战,交战双方没有谁对谁错,每个人都有活下去且活得更好的理由。无所谓正义与邪恶,胜者为王败者寇而已!

    苍云元辰剑立于胸前,如同擎天柱石于静默中衍生无穷变化。剑式运转忽有奇峰迭出,却也是信手拈来。

    任凭海笑书的“天塌地陷九十九式”如惊涛骇浪汹涌而来,楚天的身形就像经历了沧海桑田万年风雨的巍巍山岳,以慢打快以拙破巧,意之所至即是无敌之道。

    海笑书愈斗愈是讶异,他一剑快似一剑,已将这套剑法发挥到极致水平。但见墨绿色的剑光百道千道纵横交织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招式何在,就觉得一团团华光争奇斗艳层出不穷。

    无奈不论他的剑招如何千变万化,依旧像撞在了一座座坚不可摧的重峦叠嶂之上。楚天的剑式层层叠叠无有穷尽,古天魔剑怎么也不能够撕开他的防御。

    海笑书心里渐生焦躁,更不是滋味。他卧薪尝胆数十年,野心所向便是北冥神府府主的宝座。假如对方是侯门家主或许还能好受点儿,可分明就是个刚刚落魄逃遁的十五六岁少年,却教人情何以堪。

    念及与此他一声长啸,猛力燃烧真元催动古天魔剑改弦易辙,剑招骤转古朴凝重,却蕴有万钧之力劈向楚天。

    “大开山剑!”峨无羁见状哇哇大叫道:“小楚,你可要当心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阪荡英雄(下)

    海笑书不愧是修真的一流高手,很快就从盛怒之中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犯了战略性错误。他原本想快刀斩乱麻,利用天塌地陷九十九式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结束战斗。但事实证明,这样做正中楚天的下怀。

    于是他立即改换剑法,使出势大力沉的大开山剑,舍繁就简恃强凌弱,以求倚靠深厚的功力硬撼楚天,强行冲垮对手的剑招防守。

    “铿、铿、铿——”苍云元辰与古天魔剑连续激撞,楚天的身形微微晃动右臂渐感酸麻,毕竟从修为境界上来说,海笑书三十岁前就跨入抱朴之境,要比自己足足高出一筹。

    但他从来不是那种吊在一棵树上等死的榆木脑袋,一看对方的大开山剑果然非同凡响,当即扬长避短使出沉鱼落雁身法上下翻飞,在雄浑无铸的墨绿色剑光中穿梭往还,便似一羽海鸟搏击风浪笑傲长空。

    海笑书皱皱眉,晓得大开山剑还不足以彻底压制楚天。他蓦地长身出指,亮出林涣清曾在鬼城之行时使用过的玄世家绝技“素手罗刹指”,以灵动犀利的指劲弥补大开山剑迟缓凝滞的缺欠。

    这样快慢结合果然令楚天大感吃紧,他既要闪躲古天魔剑崩云裂石的劈斩,更需小心素手罗刹指无孔不入的突袭,身法变换已不似先前那般轻盈自由。

    海笑书见自己逐渐掌控了战局主动,脸上露出阴冷笑意道:“楚天,你也算有才。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只要交出峨山月给你的那样东西,我或可考虑将你意识炼化后收为贴身家奴。”

    “放屁!”峨无羁慢慢缓过气来,代楚天骂道:“你小子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下流货色?小楚,我们兄弟联手一起上,劈了这个祸害!”

    “不用!”楚天冲着海笑书一笑,胸有成竹地道:“你这辈子最大的失败就是那晚不该嫁祸给我!”

    他的左手慢慢迸立在胸前,五指舒展捏成一道法印,神情之中透出股难以名状的寂寞沧桑之气,沉声喝道:“疾!”

    “咻——”一束银芒在指尖点亮,四周精气云集急遽膨胀凝铸成为一方熠熠生辉的魔印,隐隐有万古空悠的叹息声从印中传出,令闻者心中平生落寞萧索之情,好似万念俱灰生无意义。

    “这是……”海笑书心头巨震,直感到一股沛然莫御的魔意铺面压来,脑海中种种杂念丛生,体内魔气骚动不安大有分崩离析之势。

    没等他做出第二反应,那方魔印霍然轰出,印底以龙章凤文篆刻着“虚芜寂灭”四字,顿时天地失色乾坤沉沦,好似碎尽了万古的繁华,散没了红尘的迷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与黑暗。

    “给我破!”海笑书拼命护持灵台,催压真元汩汩注入古天魔剑朝前猛劈,与此同时打开《洞玄古卷》释放出一头麒麟神兽撞向虚芜寂灭印。

    “轰!”光澜爆绽,麒麟神兽被轰得粉碎,虚芜寂灭印气势更盛又与古天魔剑迎头激撞。

    海笑书“嘿”地喷出一口血箭,古天魔剑表面呈现出丝丝龟裂荡开一旁。

    虚芜寂灭印只是微微一晃,并无多大损伤。

    楚天去念存思心与印合,左手法印再次一变道:“制!”

    “唿——”虚芜寂灭印长驱直入击中海笑书的额头却不爆炸,遽然化为一束银芒透过眉心隐入他的体内。

    海笑书全身剧烈抽搐,右手的古天魔剑、左手的《洞玄古卷》齐齐脱手飞出,整个人“喀喇喇”银芒冒蹿也向后飞跌而出。

    峨无羁和文静已经看呆了,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天踏上一步,左手五指戟张虚摄,将那本《洞玄古卷》凌空抓到了手里。

    为了击败海笑书,他动用了寒料峭所赠的虚芜寂灭印,自然要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那边海笑书完全失去抵抗力,身躯僵硬到栽倒在地。楚天右手高擎苍云元辰剑罩定对方,冷冷道:“幽夫人与你何怨何仇,你见死不救在先,栽赃嫁祸在后,可笑还想篡位夺权沐猴而冠!”

    海笑书全身功力被虚芜寂灭印封锁镇压,一波波魔意更是不断冲击灵台,使得他的心神摇荡难以自持,双目血红强自惨笑道:“我今日既功败垂成,不过一死而已,何足挂齿!”

    “休伤海公子!”一位离世家的家老脱出战团,双掌推出一蓬色彩斑斓的凶猛罡风,试图围魏救赵从楚天剑下抢走海笑书。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峨无羁呼喝出锤,封挡住那不知死活的离世家家老。

    楚天高举苍云元辰剑向海笑书斩落,可就在那一瞬,整座凌云阁的庇护禁制终于承受不住众多圣阶高手的轰炸催压,砰然爆裂开来。

    无数道绚丽晶芒穿透墙壁屋顶,似流星般划过黑夜散落在幽深谷壑里。

    宏伟壮观的凌云阁飞砂走石瞬间垮塌,到处罡风如注将众人抛向空中。

    楚天的身形亦不由自主抛飞起来,浓烈的强光中却已不见海笑书身影,竟是趁乱溜走了。他目光一扫就看到数百米远的上空珞珈双手执簪和一名手抚古琴的中年男子恶斗正酣。

    那中年男子衣袂飘飘潇洒不羁,两手抚弄琴弦弹奏的竟是一首无声之曲。

    一道道千姿百态残缺不全的光圈凭空涌现,犹如自成系统的洪荒宇宙脉脉运行旋转不息,围绕在珞珈身周。

    “离伤秋!”楚天心头一凛,猜到了这男子的身份,更令他心惊的是珞珈居然在与对方“离颂”古曲的对决中处于下风!

    似乎对任何人来说,珞珈就像是一个不可战胜不知失败为何物的神话,但今夜她真正碰见了对手。

    适才一役她以孔雀明王诀大战殒化慈,最终成功破去对方的大成魔王虚影并将其斩落,迫使离伤秋亲自出手。

    两人的激斗立刻成为凌云阁二楼的焦点战役,输赢成败牵动全局。

    由于方才施动孔雀明王诀耗损了不少功力,珞珈上手便主动一反常态采取守势,借机调匀气息养精蓄锐。

    然而离伤秋是何等人物,岂肯给珞珈从容喘息的机会?当即弹起号称千古绝唱的“离颂”,力求速战速决毕其功于一役。

    两人隔空交锋看似平淡,然则杀机无限潜流奔涌。不管哪一方稍有疏忽,都会在瞬间被对手打得魂飞魄散元神爆碎!

    虚空之中有形的、无形的剑气琴罡星罗密布,形成一座恐怖的气场,连抱朴境界的圣阶高手都得退避三舍,不敢轻易靠近。

    从某种程度上说,凌云阁的禁制碎裂楼宇轰塌,多半是因为离、倪两人的恶斗引起。

    楚天手中长剑嗡嗡作响,强压下恃强逞能闯入战团的想法。自己和离伤秋实力相差悬殊,贸然插手只会非死即伤,反要连累珞珈出手相救。

    怎么办?自己总不能袖手旁观!

    他心里有些不解,为何身为北冥神府三公之一的倪天高始终处之泰然,莫非他有恃无恐抑或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候洞天机猜出楚天心意,不甘寂寞地开口道:“怎样小楚,要不要我老人家出手打发离伤秋?你只要找准时机,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便是。”

    尽管有言在先他老人家洁身自好不愿掺和魔门的内乱,但眼巴巴瞧着一堆堆一团团人鬼^交杂打得热火朝天,各种绝学魔宝漫天乱飞,未免心痒难熬。

    他在《法楞经书》里待了六百年,重获自由之后虽也小露过几手,可对方不是阿狗就是阿猫,怎比得上和离伤秋这样的高手对撼来得有劲?

    所谓身价总有高低,价钱不够交情来补,一切皆可商量。

    谁知楚天重重哼了声道:“免了,老胳膊老腿的万一弄伤了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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