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晃身出了元辰虚境,又道:“我老人家呆在里面觉得气闷,想出去随便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楚天晓得他必定有事要办,也不去多问,只道:“你的元神没有元辰宝珠庇护,恐怕时间稍长会伤到元气。”

    洞天机哼了声道:“放心,我老人家知道自己有多‘娇贵’。”

    忽地他冲楚天笑了笑道:“好好看顾这丫头,你可是答应了翼天翔要给人家做护花使者。若出了差错,小心人家的亲爹和养父一块儿杀上门来。”

    楚天没好气道:“我不担心这个,你还是多想想如何救回自己的曾孙子吧。”

    洞天机不以为意道:“你敢不敢跟我打赌,明日天亮以前这小子准定回来。”

    他正欲行出抛花小筑,就听楚天在身后叫了声:“喂,老洞!”

    洞天机不耐烦地回头道:“你小子越来越婆婆妈妈了,还有啥事?”

    楚天反手拔出苍云元辰剑呼地丢了过去,说道:“拿着,借你用。”

    洞天机怔了怔,没想到楚天居然会将苍云元辰剑借给自己以藏元神。

    他心知肚明,这柄苍云元辰剑对于楚天而言等若性命,如今却完全交付在了自己的手中。

    洞天机嘿嘿笑道:“你不担心我老人家起了贪念收了这个宝贝占为己有?”

    楚天没理他,举起碗喝了口酒道:“月黑风高,小心迷路。”

    洞天机元神一闪遁入元辰宝珠中,魔剑晃晃悠悠往外飞去,远远传回他的话音道:“迷路?我老人家闭起眼睛都不会走错,哎哟要撞——”

    楚天一笑,回头望向睡在床上的翼轻扬,忽然觉得或许惟有此刻她才不会感到痛苦。

    小羽从被子底下探出小脑袋,冲着楚天眨巴眨巴眼叫道:“孙子,孙子!”

    楚天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看来凡事有利有弊,言多必失啊。

    察觉到小家伙眼巴巴瞅着自己碗里的酒,他心头微动问道:“想喝?”

    “想喝,想喝!”小羽忙不迭地点头,露出一副猴急模样。

    “那就来一点儿?”楚天倒了一碗酒,笑着招手道:“来吧。”

    “来吧,来吧!”小羽迫不及待地飞上桌,差点一头栽进碗里,忙刹住身形用小嘴贪婪地吸吮酒汁。

    “咕嘟咕嘟”没几声响,满满一海碗居然被这小家伙一饮而尽。

    楚天愣了愣,看它意犹未尽的样子,也来了兴致,便又倒了一碗道:“小东西,我们比比,看谁更能喝?”

    谁知这小东西丝毫不怯,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独自喝完了大半坛酒,雪白的羽毛上光晕流转竟是越喝越神气。

    楚天大感有趣,砰地拍开第二坛酒的封泥道:“好,接下来看咱们谁先醉倒?”

    当下一人一鸟你来我往喝得不亦乐乎,直把一坛坛烈酒当作了白开水。

    楚天的酒量本也不大,奈何近墨者黑,每日和幽鳌山、峨无羁混在一起,除了喝酒还是喝酒,而今三五斤白酒下肚,端的面不改色。

    哪想眼前的这只鸟看上去挺小巧,连灌了两坛酒后兀自毫无反应,只顾埋头豪饮鲸吞。楚天见状不由怀疑,这小东西喝下去的酒到底去了哪里?

    正喝得酣畅淋漓之际,忽听抛花小筑外人声沸腾脚步频仍,黑夜里一支支火把攒动,不知有多少人往这里涌来。

    楚天一怔,暗自舒展灵觉往外探查,却见来的都是些正道年轻弟子,其中又以龙华禅寺的凡尘和尚等人为首。

    转念之间,楚天便猜到了这伙人的来意。

    这时便听凡尘站在抛花小筑外洪声叫道:“楚施主,贫僧凡尘有事求见。”

    楚天慢慢放下碗,醉意上涌油然一笑,心道:“眼睛一眨,小贼变施主,这些和尚的脑袋倒也灵光。”

    他拍拍小羽的脑瓜儿,说道:“你在这儿乖乖照料你家姑娘,我去打发他们。”

    他脚下虚浮摇摇晃晃推门而出,站在廊檐下低头望向凡尘。

    凡尘见到楚天出来精神一振,说道:“楚施主,不知翼姑娘是否醒转?”

    楚天嘿嘿低笑道:“小和尚,你何以关心起翼姑娘来了?”

    凡尘双手合十道:“不瞒施主,翼天翔那恶贼裹挟洞师弟逃出禹余天,至今了无音讯。一旦让他脱逃成功,势必后患无穷。奈何此贼性情坚忍,且诡计多端,极不容易围捕,因此之故——”

    凡尘身后站立的一名碧洞宗年轻道士似嫌他说得罗里罗嗦,当即接口道:“因此我们要用翼轻扬引蛇出洞,令翼天翔自投罗网!”

    “是了,就是这个道理。”凡尘向楚天躬身施礼道:“楚施主,请你交出翼姑娘,贫僧感激不尽!”

    楚天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抓不到翼天翔,因此之故要用轻扬姑娘来出气,是不是?”

    那碧洞宗的道士似乎已料到楚天不会轻易答应,朗声说道:“莫非楚兄忘了,就在几个时辰前,翼天翔还言辞咄咄陷害于你?他虽然独自逃脱,谁能担保翼轻扬与此事无关?说不定,这丫头就是翼天翔故意留下的眼线!”

    楚天对名门正派素不感冒,之前遇到诸如苏智渊、朱雀真人之流,行径卑劣,手段下作更是让他深恶痛绝。及至见到洞天机,巽扬剑等人,他对正道的厌恶之感才稍稍消去些许,但见这小道士满脸正气,义正严辞,说的都是大道理,其实就是要拿一个刚刚深受打击的无辜少女开刀,禁不住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扬声笑道:“好得很,如此说来,若我不答应交出翼轻扬,你们却要将楚某当成是翼天翔的爪牙了?”

    眼看要说僵,一名禹余天的女弟子急忙道:“楚公子莫要生气,止念师兄心直口快,却并无恶意。我们也不会为难翼师妹,只想要洞师兄平安归来,逼不得已出此下策,望楚公子多多体谅!”

    楚天问道:“你们来此讨要翼姑娘,各位掌门可曾知晓?”

    凡尘回答道:“诸位掌门均在追查翼天翔那恶贼的下落尚未返还。”

    那止念道士冷着脸道:“楚公子,只要你交出翼轻扬,诸位师长那里自有我们前去解释清楚。”

    楚天正眼都不扫他一下,口中哼道:“果然,山中无老虎,猴子也称大王。”

    止念道士怒道:“楚天,我们好言相求,你却恶语中伤,这是何道理?”

    那禹余天女弟子又道:“楚公子,我们晓得你曾答应翼天翔要替他照料翼师妹。但此一时彼一时,洞师兄危在旦夕,觉渡大师的血仇也——”

    “你不必废话。”楚天站直身子,斜眼睥睨楼下数十人,说道:“翼轻扬就在我身后的屋里——谁想碰她,过得我这关就是!”

    凡尘为师复仇心切,却深恨自己力有不逮无法手刃翼天翔。他强压怒气,说道:“楚施主,你一意孤行,莫非当真不把我正道各位弟子看在眼里?”

    楚天借着酒劲哈哈一笑道:“正道精英,老牛破车,何足夸道。想出手你们尽管一起上,却不必喋喋不休,想着给楚某加点调料!”

    止念道士勃然大怒道:“楚天,就算你没害觉渡大师,大师却是因你而死。你身为北冥神府弟子,屡次助纣为虐,如今又跑来禹余天肆意妄为,是可忍,孰不可忍!”丹田提起身形飞纵,手中拂尘一扫“啪”地抽击而出。

    楚天赤手空拳浑然不惧,看清止念道士的拂尘来势,右拳一记“末日光照”直撄其锋。

    “啵!”尘丝应声爆开,止念道士口中低哼侧身避过拳风,左掌单骑突出朝着楚天的胸口斩落。

    哪知楚天的右拳余势未尽连绵不绝,骤然化作一招“拨云见日”,在拂尘上一推一引,反撞在止念道士的左掌上。

    止念道士身躯一震,就看到一个硕大的拳头在眼前倏然定格,“砰”的砸中面门。

    止念道士顿时一声痛呼口鼻开裂鲜血长流,身体飞跌出去。

    楼下众人禁不住暗自一凛,止念道士的修为堪比碧洞宗二十八宿,居然在一个照面间就大败而回!

    几名碧洞宗弟子不由得同仇敌忾,高声呼喝道:“大伙儿一起上,今夜说什么也要捉住翼轻扬!”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承诺(下)

    就在这些个碧洞宗弟子蠢蠢欲动的当口,突听一个脆生生的少女声音清叱道:“让我来!”

    人美如玉剑如虹,黑夜里一束碧绿色的剑华亮起,如秋水横空泉映天心。

    “居然是海空阁的女弟子!”楚天凝眸打量飞袭而来的绿衣少女,察觉她的修为赫然已臻至洗心境界,剑术飘逸灵动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大气,较之刚才的止念道士不知高明凡几。

    在正道五大派中,楚天跟天意门、碧洞宗、禹余天和龙华禅寺的弟子门人乃至长老耆宿都曾打过交道,甚至曾经生死恶战血溅五步。惟独从未跟海空阁的传人交过手。

    事实上他早有耳闻,海空阁是五大派中最低调最神秘的一家。

    传闻中海空阁远在飘零海深处,乃神陆禁地之一。纵然是其他四大派的掌门至尊,亦无缘得睹其真容。

    故而谁也不清楚海空阁到底有多少嫡传弟子,更无从知晓它的实力究竟有多雄厚。只是千百年来每过一甲子,阁中必定会出现一位被外界尊称为“天后”的绝世奇才,引领海空阁走向繁盛独尊飘零海。

    但楚天相信,眼前的这个绿衣少女绝非传说中的天后,因为实力还不够!

    能被尊称为天后的那位海空阁传人,至不济也应该与珞珈有一拼之力,否则未免太不值钱了。

    饶是如此,这绿衣少女也算得是正道名门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敢于单枪匹马挑战楚天亦就不足为奇。

    如若苍云元辰剑在手,楚天至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在三十个回合内,教这丫头俯首帖耳。可惜,这把剑方才已被他非常慷慨地借给了洞天机。

    好在,他的腰间还有一支晓风残月箫!

    “铿!”楚天以箫代剑使出一式“裂海断流”劈击在绿衣少女的仙剑上,发出一记清脆悦耳的金石鸣响。

    绿衣少女右臂酸麻向后飘退,连忙振腕挥舞仙剑,在身前幻化出一蓬磅礴壮阔的碧澜,以防晓风残月箫乘胜追击切入进来。

    哪知楚天混不理睬绿衣少女,身形借力往后飞纵,如一道轻烟掠回屋内。

    “喀喇喇!”一名禹余天弟子装束的青衣男子撞碎后窗闯入房中,却是要趁楚天在前头与凡尘和尚等人对峙打斗的机会,趁虚而入劫走翼轻扬。

    因此那禹余天弟子使出了潜踪匿形之术隐入房中,却没想难逃楚天的灵觉感应。

    这青衣男子姓连名和,与洞寒山等人并列为瀚海四剑之一,与洞寒山私交甚好。

    见楚天已然察觉飞退入屋,他想也不想运掌拍向对方的背心。

    楚天恍若不觉,身形如弹石般撞向连和,晓风残月箫遽然从肋下反转挑出,如长了眼睛一般直点对手掌心。

    连和凛然一惊,左掌化拍为劈“啪”地斩击在晓风残月箫上。楚天的身形趁势欺近,左肘如雷霆之锤向后轰出。

    连和反应奇快,施展长袖善舞诀如一张天幕覆盖身前。耳听“啵”的爆响,半截衣袖被楚天的肘劲打爆,连和身形踉跄撞在墙上。

    “哧——”剑气如芒,那绿衣少女旋踵而至。她凭空踏步手攥剑诀,犹如凌波仙子飘然入屋,手中仙剑指天画地笼罩楚天周身十八处要害,却是海空阁“云海十三式”中最为灵动飘渺的一式“秋水连天”。

    但见剑锋幻舞虚实难辨,其中任何一道虚影都能在电光石火之间化为致命一击,令人完全无法预判她这一剑究竟是指向哪里?

    楚天见状暗赞道:“难怪海空阁剑法被誉为奇险瑰丽正道第一,当真实至名归!”

    他的晓风残月箫招式用老已不及回防,当即凝动左拳打出一记“千疮百孔”,以虚对虚以实攻实。

    一串梅花间竹的爆响,拳风剑影尽自消融。绿衣少女面色微微发白,向后退避。

    楚天的身躯亦是一晃,左拳上泛起数道淡淡血痕,却是为剑气所伤。

    二人交手两个回合,各自占了一次先机,但说起来绿衣少女到底还是略逊楚天一筹。

    这时候凡尘与几名正道年轻弟子拔身而起,朝着屋中的床榻飞扑过去。

    小羽正守护在翼轻扬的枕边,见状羽毛倒竖勃然怒骂道:“孙子,曾孙子!”身形暴涨十倍,双翅摩云扑击,卷起两蓬沛然莫御的冰寒罡风呼啸而上。

    凡尘等人骇然变招抵挡,“砰砰啪啪”掌风拳劲凭空对撞,几个人激灵打个冷战,只觉得浑身上下冰寒彻骨,身不由己地飞摔出抛花小筑。

    那边连和吃了小亏怒不可遏,光着半条臂膀纵剑上前夹攻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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