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个被强摁在地上,看着这个昔日的同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偏了一下头,眼睛里面突然闪烁出一点光芒,我的头如同被重锤敲击一般,疼痛欲裂。“啊……”我口中惊呼一声,眼睛火辣辣地痛,接着感到眼窝子里有液体流出来,味道传到了鼻子里,是血的味道。

    我转头左看,只见杨操和胡文飞的眼中也流出了血泪来,脸色惨白,如同鬼魂一般。

    杨操倒也倔犟,咬着牙,说你到底是谁?

    贾微傲然一笑,说我的身份,贵不可言,岂能是你们这些无名小卒所能够懂得的?还是赶紧交待我的问题,免得吃多了苦头。杨操这光棍也笑,说都是出来混的,不过死而已,谁能吓唬谁?你再贵又怎么样,能比四十块钱一斤的牛肉贵?——你、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夜郎王吧?

    杨操一说出口,我心中惊悸,若真是夜郎王,那我们所面对的,可就是活了两千多年的老鬼了。这种级别的灵体,岂是我们这些小杂鱼所能够撼动的?若真如此,即便是那帝都大内的高手倾巢而出,都未必能够降服于它。

    通常来说,人鬼殊途,有阴风洗涤,此界断不会出现如此年岁的鬼魂在。但是万事都有一个“一”,有例外,在这法阵之中,人间或许真的有这么强悍的鬼物存在。

    那么,我们现在就只有静待死亡,或者更加残酷的结局了。

    贾微哈哈大笑,说你倒真的是会猜测,吾先主才华绝世,只可惜被那黑潮所吞噬,身死魂消,我一个末学后进之辈,哪里能够与他相提及?废话少说,你们为何能够进入大殿之中,若不速速说来,小心我将你们炮制成银甲铜尸,灵魂永不得超生!

    杨操抿着嘴,不再说话。

    我有些疑惑,这鬼王附体在贾微的身上,已经有了好些天了,它难道没有接管到贾微的记忆,并不知道之前的情形?而且,它为何一直要查探大殿的情形,难道是……那里面有什么值得它守护的东西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黑耀石棺柩之中的那具女性僵尸起来,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见我们久久不回答,贾微手一抬,立刻有几个穴居人过来捉我们,要把我们拖向那条沟中去。我连忙举手,说是我开的门。怎么开的?我也不知晓,弄点血上去就可以了。

    “哦?”贾微有些意外,俯下身来看我,沉吟着。

    我之前简单描述过贾微的形象,她母亲年轻的时候虽据传言妖艳如花,但是显然她并没有遗传这优秀的基因,苦丧脸、一字眉,两片嘴唇厚得如同非洲兄弟,虽然我知晓她此刻的身份是一个神秘的鬼王,但是被这般逼视,仍然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鬼王木然的脸上,多了一丝暖意。

    他淡淡地说道:“小小年纪,身上有金蚕蛊,胸前挂着癸水鬼妖,一身真力扎实,眼带明锐之光,确实是一个人才……不错,不错!”说完这些,他突然朝着我问了几句话,是古苗语,我自然是狗屁不通,不知道他说什么。

    见我没有反应,鬼王大发雷霆,霍然站起来,朝着旁边这堆形象恶心的穴居人一通吩咐,然后转身朝别的地方走去。

    那些个听了吩咐的穴居人过来拉扯我们,连打带踹,将杨操和胡文飞逼往那边的黑窟走去。而我则被死死地摁着,一个眉头上有稀疏白毛的老家伙手握着一根碳化竹管,沾了沾石勺中翻滚的水银,然后朝我眉间点来。

    我感受到了那水银中湮灭一切的恐怖力量,不断地往后退,大声问杨操,狗日的说了什么?

    杨操一边挣扎,一边回答我:“他说你是个连祖宗话都不会说的叛徒,金蚕蛊留在你身上,浪费了,让这些怪物破掉金蚕蛊!”

    我一听这话,如遭雷轰。

    第十七卷 一线天 第十九章 杨操失手,狗血淋鼎

    看着这个朝我走来的穴居人,它的脸上笑容极度扭曲,露出一口黑黄的尖牙,凸出如玻璃一般的眼睛里全是冷酷,我吓得魂飞魄散,全身不由得一阵冰凉。

    当初我用自己的血点开那祭殿大门的时候,心里面还小小地得意了一下:每一个吊丝心中都有贵族情结,会幻想着自己倘若是名门贵族之后的话,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所以当经过两千年稀释之后的血脉,在我身上出现,并且将那大门轰隆隆打开的时候,我心中莫名地激动,感觉自己是命运之子一样。

    我甚至还在幻想,倘若这里面有鬼魂,有僵尸,我们是否能够认个亲戚,和平解决问题呢?

    然而我却忘了,一个被灭了八辈子的国家,即使有一点点血缘遗脉,跟我又有毛的关系?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即使真的有这老鬼在,它的第一反应不是给我卖一个好,而是直接把我当成了实实在在的威胁——一个能够随时打开殿门的人,无论如何,对于它来说都是一个潜在的危害,若不能够拉拢收复,最好的选择,莫过于把我从灵魂到肉体,全部消灭之。

    说好的久别重逢呢?说好的抱头痛哭的桥段呢?怎么会是这个节奏?

    这个眉毛稀疏的穴居人一步一步地靠近我,一想到我和金蚕蛊就要身死于此处,我的心中立刻被一片恐惧瞬间填得满满,之后,这恐惧就转化成了力量。我的双手被反绑着,那捆绑的鱼筋绳既韧又紧,绑得我手腕一阵青肿,血脉不通。不过也就在此刻,我的手腕一阵暖流涌动,那绳子被断然咬开。

    关键时刻,肥虫子忍受住了山一般的压力,将绳子咬断了。

    蜕去了皮,肥虫子果然要强上了不少。

    而让我更欣慰的是,虽然刚才我手上的刀被收了起来,但是身上的家当却没有被搜去。一朝脱困,我立刻暴起,凭着一双拳头,将压制我的那两个丑陋穴居人给捶翻,然后站直起身子来,抬脚就踹。这个手提碳笔的家伙心窝子被我一脚踢中,重重地朝着那道充满了水银的河渠飞去,眼看就要越过沟渠,掉落里间了,然而突然遇到一堵看不见的墙,滑落在旁边。

    它的手无力垂在了银水之中,几秒钟之后,瘦弱的躯体一片银亮。

    我已经没有时间去关注它了,在暴起的一瞬间,我就朝着五六米外的杨操和胡文飞冲过去,恐惧给予了我强大的爆发力,在杨操和胡文飞的奋力配合下,我们终于在很短暂的时间里,将这几个杂鱼给解决,并且将双手给释放出来。

    行走到正西面的贾微,本来正瞧着不远处石鼎发愣,见有变故,转过脸,有些惊异地看过来。

    而旁边近三十多个穴居人一见出事,便纷纷拥挤上来。

    从此处到达出去的洞口,足足有两百多米。一路上层层叠叠的穴居人,还有大步朝我们冲过来的鬼王贾微,这两百米对于我们来说,难如天堑。杨操手上的鱼筋绳一被挑掉,四下张望了一番,竟断然转过身,朝我们大喊:“进阵!”

    话音刚落,他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最近的一座石桥上面。

    眼瞅着一大堆形容恐怖的穴居人冲到跟前,一想到我若被抓住,金蚕蛊定然活不了,我便也顾不了许多,跟着冲上了石桥。本以为过桥并不容易,或许会像被鬼王附身的贾微一般,僵立当场,然而这情况并没有发生,很轻松的,我们便通过石桥,疾步冲过了半米宽的水银之河,进入了耸立着八个巨大石鼎和一汪泉眼的石阵之中。

    脚踩在方寸石板上,没有一点儿异象出现。

    这让浑身紧张的我有些奇怪,转身一看,那些追着我们冲上桥的穴居人纷纷停住了脚步,围堵在桥头这边,熙熙攘攘;有三两个刹不住脚步的,又被后面的同伴相挤,跌入到这边来,那安静的石鼎突然一阵抖动,上面的雕刻图案仿佛活过来一般,一种机械转动的声音从地下传出来,接着空气为止一滞。

    在我们诧异的目光中,那几个瘦骨嶙峋的家伙浑身一阵抽搐,翻滚在地。

    所有的穴居人全部都发疯地往后退却,潮水一般。

    让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越过水银线的三个穴居人脑袋在一瞬间如同吹气球一般地撑大,一开始只比普通人要畸形一点儿,然而逐渐变成了西瓜、南瓜、冬瓜……形状开始成倍增长。最后,它们三个的头颅停止在了直径约三十公分的恐怖程度。

    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在此之前,我很难想象一个身高只有一米三几的人,拥有如卡通片中“大头儿子”一样硕大头颅,是怎么一个情形。然而我看到了,在我们前方六米处,这头颅不再是靠着骨骼在支撑,皮肤被扩张得如同极限的气球表皮,连血管和青筋都在无限延伸,脑浆、肌肉、血液和大脑组织统统如同进了搅拌机,彼此混合,再无间隙。

    头颅膨胀到这般地步,它们还活着么?

    没有人知道,在我的眼中,这恐怖得难以想象的三个畸形穴居人脑袋着地,翻滚了一番之后,或许是达到了临界值,如同戳破的气球,砰、砰、砰……接连三声沉闷爆响之后,漫天的血浆飞洒,整个石桥上立刻卷起了一股恶心至极的熏臭。

    这些红白混合物喷洒得很远,连离得这么远的我,脸上都被溅射到,打得皮肤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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