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跑,拼尽全力,让自己尽量离那个可怕的牛鼻子老道,远一些……

    茅山宗果然是人才辈出,杂毛小道弃徒身份,已经能够奔东走西了,而黄鹏飞则想来强势狠厉,再加上这个手段频出的茅师叔,仅仅三个人,个个高手,就让人刮目相看。

    这便是底蕴深厚的名门正派,只不过当他们与我为敌的时候,我的心中只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有这本事,朝着鬼面袍哥会,朝着小佛爷使去啊?

    那个客老太,罪大恶极,尼玛也没有见到动用诸多人手,以及直升飞机到处抓捕啊?怎么到了杂毛小道和我这倒霉的哥俩儿,就摆出了这般好莱坞的阵势来呢?这个世界,能不能稍微公平一点儿啊?如此这般,吃相未免太难看了吧?

    然而茅同真并没有听到我心中的各种怒吼,他依然在我们的身后追逐着,越来越近。

    小妖终于火了,回过头来,朝着一直紧跟着自己的火娃大声说道:“火娃,点燃他吧!”

    这是小妖第一次对火娃,说出这般直接而充满戾气的话语,这只炎骡蜈蛊一得听闻,立刻兴奋起来,扇动一对翅膀,朝着茅同真嗡然飞去。见到这放火的惯犯,茅同真显然并不着急,他手中的铜棍一抖,口中念念有词:“云篆太虚,浩劫之初,乍遐乍迩,或沉或浮——疾!”

    这一句话念完,顿时又一道金光射到了火娃的身上,那只气势汹汹地黑壳甲虫,居然停止不动了,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火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

    小妖一声大叫,说不好了,这个小畜生,让人家给迷惑了,这回,它要烧的东西,是我们了!

    果然,茅同真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说果然不错,是个好东西,既然想把我烧成蜡烛,那么,你们自己先变成一团灰烬吧!这话一落,火娃便闪耀着红光,朝着我们直扑而来。早在耶郎祭殿中,从那二娘子的惨状,我便知道发起飙的火娃不好惹,我们出手受限,茅同真这老牛鼻子却肆无忌惮得很,于是立刻转身,又是狂奔。

    如此一跑一追,我们来到了离那个傈僳族村寨两里地外的一个山坳子里,到了这里,便见到有一个十几平方的小潭——这便是虎皮猫大人,一直领我们过来的原因。

    这潭水,是傈僳族村民的居住在这深山中的源泉,之所以没有毗邻而居,而是采用竹筒接水的方式,或许是不想让人类生存的烟火,将这一汪清潭给污染了吧?寨民们宁愿让它在静静的深山中孤立,默默地提供着生命的源泉,让这个山寨,在这深山中,自由安宁地存在着。

    在横断山脉南北数百公里的群山中,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寨子,在无人造访的深山中,默默生活。

    如同世外桃源一般。

    我们终于还是打破了他们的宁静,对手虽然知道我们很能潜水,但是依然不晓得有天吴珠这种逆天的东西存在。然而茅同真却有着惊人的直觉,他见到了水,见到了那汪深潭,便再也不隐藏实力,双足一错,瞬间奔行了几十米,出现在了我的身后,将铜棍抡于空中,然后当头,朝我后脑勺敲了下来。

    这一招,专业术语叫做敲闷棍,向来是劫道的蟊贼所爱,不过依茅同真这牛鼻子的劲道,我的后脑勺倘若中了,难保不会脑壳撬开,白花花的脑浆子四处飞溅出来。

    在那一刻,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无法形容当时的感受,仿佛预料到了,身子往着后面撞去,一下子,就缩进了茅同真的怀里,将他这凶猛一棍给化解,两个人滚葫芦一样,跌落在了潭边。而就在这个时候,虎皮猫大人从空中飞下来,翅膀一挥,火娃顿时失去了知觉,被扇飞到了小妖手中。

    大人这回话倒不多,只说了一个字:“跳!”

    它说得是如此狠厉果决,根本就没等我反应过来,肥硕的身子就朝着黑黝黝的潭水钻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准备跳潭的我,后心正中了茅同真一掌,一大口血,就飞洒出来。

    咕咚……

    我们全部都跌进了水里面,而茅同真则抱着手,在潭边冷笑着。

    他相信,我们终究还是会浮上来的。

    他不急!

    第二十章 手心的温柔

    多年以后,万事硝烟尽,我和老胡早已经成为了朋友,某日他外孙女出嫁,我正好也在黔阳办事,碰见了,于是就得了张请帖,去喝喜酒。席间,我们谈起当日之事,老胡告诉我,说他到现在,还记得茅同真当时在潭边的表现。

    麻秆儿老胡是在我们跳入潭中的五分钟后,跟随大部队赶到现场的。

    他看到茅同真、李腾飞还有吴临一三个为首者,站在潭边,望着宁静的潭水发楞。老胡走上前,问那两个通缉犯到哪里去了?李腾飞和吴临一都瞧向了茅同真,而这老牛鼻子则指着潭水,犹豫地说:“两个都重伤了,接着全部都跳到里面去了,这潭深,但是不大,都已经五分钟了,诸位瞧好,没一会儿,他们应该就会浮上来了,到时候,若有反抗,全数射杀!”

    那些跟来的战士听到这番话,都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钢枪,仔细地对准了潭面,然后小心地瞄着。

    对于他们来说,在这潭水底下的,可真的是一伙凶人啊,就两人,还有几个妖魔鬼怪,就把天都闹翻了,动静忒大,不同凡人,若是他们真的反抗,岂不是很可怕、很凶残?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茅同真脸上的神色,也跟着越来越难看。到了十分钟之后,几乎就黑了。

    这种黑,是愤怒和惊诧所集中的表现,血液上头,倘若去演包青天,都不用化妆。

    又过了五分钟,茅同真看着早已陷入平静的潭水,嘴唇发抖,开始不自信地喃喃自语起来:“不可能啊,这不可能啊……他们两个,明明都已经受了重伤啊,那小子,中了我一掌,还能坚持这么久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李腾飞也终于知道旁边的这个牛鼻子老道,在忽悠人,他顾不得这冬日里的潭水,寒冷清冽,几乎如冰,悲伤地仰天长啸一声:“我的除魔啊……”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发出来,接着,一个猛子,扎进了深潭中。

    十分钟后,湿漉漉的李腾飞在一干战士钢枪的瞄准下,爬了起来,

    他似乎有些失魂落魄,刚刚爬到潭边,就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浑身湿漉漉的,瑟瑟发抖,半天,竟然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谁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受了重伤的家伙,竟然如同那天从长江大桥一跃而下般,悄无声息,无踪无影了。长江波澜壮阔,还可理解,但是这眼深潭,咫尺方圆,怎么会这样呢?莫非这人还能够变成鱼儿,游走了?

    而为什么我们当时跳入深潭中的时候,茅同真并没有使出任何手段阻拦,而是在潭边苦等呢?

    这个问题后来老胡也给了我答案,其一,是因为茅同真坚信这么一眼小潭,不能翻出多大的浪,要么淹死,要么浮出来,他还有诸多手段,收拾于我们;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出身茅山顶峰的茅同真,从小就不通水性。

    好吧,就是因为茅同真不通水性,使得我们的逃亡之旅,本来应该戛然而止的周期,再次延长。

    ********

    而我跌入深潭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么?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了,茅同真的一掌,凝聚了他六十多年来的巅峰修为,一掌印入我背,顿时有无边力量狂涌,我坚持了几秒钟,当深潭寒水入体的时候,一激灵,不但没有清醒过来,反而使昏迷过去。

    倒是先前中枪,又被飞剑划拉的杂毛小道恢复了清醒,在我在一个湿漉漉的洞中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然在肥虫子和小妖的治疗下,恢复了一些精神,正握着临来西川时大师兄托曹彦君送给我的那个青铜环,在研究。

    刚刚苏醒过来的我感到浑身燥热难当,口中轻呼水,立即有一捧清冽的水移到我的嘴边,是朵朵,这小丫头用手给我捧来水,小心翼翼地一点儿一点儿喂我,双眸晶晶亮,宛若天上的星辰。

    见到我苏醒过来,杂毛小道扭头过来看我。

    这是一个潮气横生的小溶洞,空间中一片黑暗,唯有火娃像萤火虫一般,发出忽闪忽闪的光亮。这光亮昏黄,在我们旁边荡漾的水面映照下,我看到了老萧苍白的脸。他问我,说你还好吧?我摸着胸口,感觉浑身好像一个大火炉,又如同快要散架的破烂汽车,不由得咧开嘴,惨笑,说你那师叔,掌力还挺猛!

    杂毛小道点头,说是啊,那老牛鼻子练得是先天童子功,六十多年来,元阳未失,娘胎里自带一股灼热的先天元气,这火能焚内力,也能焚修为,歹毒得很,也厉害得很,江湖人送匪号,“烈火真人”。他这人不坏,就是偏执,为人不近情面,在茅山宗十大长老里面,人员算是最差的。此番前来,是给杨知修当枪使了。

    我咳了咳,感觉胸肺间火辣辣的,难受得紧,想起杂毛小道的伤势,便问他的情况。

    他笑,将身后的伤口给我看,上面已经结痂,而左手上的那一道狰狞的口子,也已经勉强愈合。看完这些,他好声安慰我,说受的都是外伤,有小肥肥和小妖在,倒也无妨。只是你,你受的是茅同真的烈阳焚身掌,他练此功,白天以硫磺、朱砂和水银球为引,晚上又以极阴的赤练亡魂为伴,一个人身居茅山宗后院,护山大阵数十年,这全力一击,你的血液没有被引燃,也算是机缘深厚,修为颇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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