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期进展顺利,然而刚刚滑落下去,突然就有一股浓郁的黑色之气,将其裹挟,不让肥虫子在里间翻腾捣乱。肥虫子周身立刻伸出无数丝带状的金色氤氲,与这黑气抵抗,短瞬间,竟然将前方那头黑麟青甲的畜牲,小腹照得透亮。

    经过丽江的脱胎换骨,我的精神意志越发强大,两种视角切换,也并没有带来什么不适感,然而让我失望的是,肥虫子并没有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反而深陷入重重的黑气包围中。

    黑气,黑气……

    我回想起剑脊鳄龙腹中层层堆叠的黑气,不由得大声叫了起来:“有妖气……”

    我回头看了一下左手边的小妖,吞食了茅同真玄武阵灵之后的她,精气神似乎都好了一点,没有一开始被红光沐浴时的那般惨状,黑色透亮的眼睛里,仿佛能够倒映整个天空。

    她听我这般说,立刻精神一振,说是妖,那就由我来处置吧。

    她挣脱开我的手,皓月洁白的小手一抖,花儿般绽放,接着那根九尾缚妖索,便已然出现在了她的右手上,尾端一用力,前方便灵动如游蛇,眼看着那头巨大的剑脊鳄龙就要冲到跟前来,我们即将葬身其腹中的时候,小娘倏然出鞭,啪地一下,抽在了剑脊鳄龙粉嫩的鼻梁子上。

    这剑脊鳄龙周身鳞甲覆盖,皮糙肉厚的,按理说并不是什么怕疼的小乖乖,然而小妖这蕴含劲力的一番抽动,却在水中,都打出了一个炸空响来。那畜牲的鼻头上,立刻出现一道焦黑的伤痕,而它的冲势也下意识地偏了方向,轰然撞在了湖泥之中。

    咕嘟嘟,一大股浑浊之色升腾而起,接着一道凌厉的黑光,又从湖面射入。

    倏,黑光穿过剑脊鳄龙背部的角质状翼片,扎在了湖泥中。

    咚!

    巨大的震荡波从那里传播开来,惊得我们连忙往后退,这才想起,在我们的头顶,还有一个恐怖的顶尖高手,正在虎视眈眈地瞧着这里间的动静呢。

    不过我退,小妖却是夷然不惧,竟然脱离了天吴珠的水肺范围,朝着剑脊鳄龙的背甲上跳去。

    这小狐媚子也是艺高人胆大,趁那剑脊鳄龙被无影箭伤了、精神慌乱的空当,跳过去,高高扬起手中的九尾缚妖索,口中念念有词,那根绳索倏然不见,几秒钟之后,再次出现之时,已然将这剑脊鳄龙的脖子,给死死捆住。

    要害被制,这头猛兽哪里肯善罢甘休?它顾不得头顶上那恐怖的威胁,奋力翻身,想要摆脱这九尾缚妖索的控制。

    它不怕,我却怕得要命,而且也担心刚刚还气息奄奄的小妖,抗不住它这一番疯狂的挣扎,当下也是掏出了久未开张的震镜,一声“无量天尊”,蓝光一耀,那家伙竟然就被冻僵在水中,四肢僵硬,不得动弹。

    震镜超常发挥,如此几乎持续了十秒钟,它沉重的身躯从上至下,缓缓跌落在湖底。而就在这段时间里,小妖已然完成了九尾缚妖索的捆制工作,将发丝嵌入了剑脊鳄龙的神经系统,稍微一动弹,便是铺天盖地的剧痛传来,使得它惟有继续保持之前的姿势,方才没有那种痛得想死的冲动。

    而一直在与其体内黑气作抗争的肥虫子,也在此刻,终于形成了压倒性的胜利,扭动着身子,这剑脊鳄龙但凡有所异动,肥虫子定然能够让其肠穿肚烂,血流当场。

    至此,这个一直潜伏在人民群众内部中的幕后黑手,终于再次落入了我们的手上,随意拿捏。

    这五米多长的傻大个儿,倒也是个极为精明的角色,不愧是成了妖属的凶兽,见风使舵的本领,那是十分厉害的,在小命捏在了我们的手上之后,立刻服服帖帖地趴在湖底,不敢动弹,仿佛一条小哈巴狗儿一般,全然不复之前的凶相,让人对它生不起太多的责怪之心来。

    不过我们又岂是光看表面之人,对于这头畜牲,最不爽的就是杂毛小道,这位老兄以前心中有过阴影,但凡是听到与“龙”有关的生物,就打心底地感到厌恶,待一切安稳,冲上去,就连踹了好几脚。

    他虽然胸口受了伤,但却还是有着一身蛮力,力道之大,即便是皮糙肉厚的剑脊鳄龙,那也是忍不住地龇牙咧嘴,表示压力很大。

    我见到杂毛小道的身形不稳,连忙拦住了他,说你跟这头畜牲较什么劲,别一会儿,把自己的伤口给崩开了。说不得我们脱困,还需要这个家伙出力呢。他听住了劝告,这才收住了架势。

    我虽然在劝杂毛小道,但本身对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还是没有好感的,揪住它满是黏液和伤痕的鼻孔,说这天湖底,可有暗道,通向他处?如有,赶快带我们过去。你若是再敢耍花招,直接一刀斩你个桃花开!

    那畜牲吃痛,安好的右眼流下了滚滚的眼泪来,不过它大概也知晓了我的话语,猛点头。

    见它这般作态,我的心方才安妥了一些,既然有地下河,那么我们便可避开茅山的刑堂长老刘学道。此事甚妙,不然,以我们这些残兵败将的实力,上去也只是一盘一盘的送菜,还不塞牙缝儿。

    心情安定下来,我放在剑脊鳄龙鼻子上的手,隐隐地感觉到了有一点佛印。这是之前小喇嘛江白留在此住的,用来震慑,不过也有侦查之意,我们此番一弄,那小喇嘛江白,百里之外,估计也能够有所了解。不过这也无妨,终究是这畜牲的过错,我们到时候,讲清楚了便是。

    降伏了这畜牲,我们便也有了坐骑,全部都坐上这家伙的背上,握着那剑状鱼鳍的角质脊背,开始由这家伙领路,朝着湖底里深处潜去。

    到底是水中的土著,它游动的速度飞快,当它往湖中间潜过去时,我的心中骤然发紧,想起之前见过的那樽悬棺,以及关于天湖直通天下的说法,不由得紧紧揪了起来,不知福祸。很快,我们就到了之前的那个地方,然而并没有看见那巨大的黑曜石悬棺,唯有那处深深的黑色孔洞,存在着。

    根本没有任何商量,那头剑脊鳄龙摆动了一下尾巴,朝着黑洞之中,钻了进去。

    一入其间,我浑身,一片冰凉。

    ☆、第二十六章 石厅,右使

    在我个人的想象当中,或许此处是某个远古的法阵,钻进去之后,时空一转,我们便出现于千里之外的某一处湖泊之中。

    然而现实终究还是现实,远远不及我的想象力丰富,这个往外面缓缓冒着寒水的孔洞,还真的是一处水眼,剑脊鳄龙背负着我们这一群人,钻入水眼中,周身都是冰冰凉的湖水。

    这是一段曲折而狭长的通道,如同迷宫,而且还十分湍急,即使以这剑脊鳄龙的一身厚甲,行得也是小心翼翼——当然,这也是因为我们在它背上的缘故。

    肥虫子在内里牵扯,而小妖则如同往日酆都山中的客家老太一般,五指虚张,驾驭着这头大鳄鱼,但凡感觉有所不对,手指一动,它浑身的肌肉便疼得直抽搐。

    到了后来,这家伙便再也没有什么坏心思了,小心巴适地伺候着,唯恐背后的那小姑奶奶心情不好,给它再来一扯动——这疼痛,可真比扯到蛋,还要难受。水中行道,不知天日,唯有处处艰险,让人一刻,都不敢放松,其中滋味,不可尽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剑脊鳄龙浮上水面,头顶依然黑暗,四下宽敞,轻快的划水声,在空间里回荡,有呼呼的风声吹动,嗡嗡嗡,让人能够大概地估摸出,这是一处地底的河道。

    有流动的风,显然此处可通外界,我们的心情开始好了一点,火娃从小妖的身子里浮现出来,散发出微微的热量,和光,使得空间里菊灯如豆,有了那么一丝微微的光芒。

    这光芒映照在了小妖脸上,我发现她之前所有的颓败,一举而消,此刻晶莹剔透,粉嫩俏白,倒比平时还要精神几分,想来是茅同真的那阵灵,起到了效果。想到茅同真仅剩的三头阵灵,全数都给我方作了营养午餐,我对他的恨意,也就消解了许多。

    而在此之前,肥虫子早已经钻回杂毛小道的体内。肥虫子的疗伤效能,仿佛也是在吞噬了朱雀阵灵之后,增长了许多,在这曲折水道的旅程中,杂毛小道不止一次地发出舒爽的呻吟声,到了此刻,竟然好了许多,呼吸均匀而和缓,终究是稳定下来,没有如一开始的那般狼狈。

    在这半敞开的水道中,又复行了小半个钟头,前面突然有昏黄的光亮,灰蒙蒙的,在单调的黑暗中,格外显眼。

    我的呼吸有些紧张,抓着身下这畜牲的剑脊,忍不住地有些想唱歌,来表达自己怒放的心情。

    剑脊鳄龙似一条自主马达的快艇,游动飞快,周边的暗河水从它的身边倏然划过,两边的景物嗖嗖飞驰,更亮了,我看到了那亮光的来源,竟然是一丛篝火。

    久在黑暗中,我的眼睛有一些不适用,刺痛,流泪,当剑脊鳄龙的速度放缓的时候,我擦干眼泪,凝神望去,但见这是一个很宽阔的空间,是山洞,头顶被凿开出孔洞,数道白光曲折地散落在空间里,将这半个篮球场宽敞的大厅,那大致的轮廓,都给描绘出来。

    中间的那篝火,是用干燥的牛粪堆积而成,火很旺,也安静,在上面有一个支架,串着一只烤羊腿,刚刚开始烤炙,但还是散发着熟肉的香味,勾引着我们的味蕾。

    那篝火离水道的距离,足有十米。

    之所以说此处是大厅,是因为这里处处都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而在篝火旁边,有石桌石椅,石制屏风和雕栏,以及一处石床,那风格并不似藏地,而宛若神仙洞府,又或者《神雕侠侣》里面的活死人墓。

    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要晓得,都二十一世纪了,正经人,谁会没事,住进这山洞子里面来?

    而瞧这篝火上刚刚开始烤炙的羊腿,显然里面有人,而且很快就快要回来。我们此刻的状态,实在不宜贸然上去打招呼,sayhello。快速地商量了一阵,我们决定先上岸,在那转角的屏风处,观察一番,倘若是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之辈,定然上去,讨口肉来吃。

    至于剑脊鳄龙,我们并不放心它,小妖朵朵也乐得在它身上,施展她小妖女王的风范,于是便由她驭使着剑脊鳄龙沉入水中,以作策应。

    因为有避水珠的关系,身上虽然潮湿,但是也没有积水过多,我们悄然上了岸,然后朝着左方角落的屏风处摸去。杂毛小道紧张地提醒我,说他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让我将遁世环开启,免得被人发现了蛛丝马迹,慌了手脚。

    我点头,说省得,怎么此处,越看越诡异呢?

    因为走得小心,这七八米的距离,并未留下足迹,我们来到了石屏风之后,这里离石床只有三米,离那篝火也只有六米多,然而我们刚刚走近时,却发现在这屏风之后,居然堆放着一艘角质状的小艇,全封闭式的,上面渗得有蓝色的黏液,可容两人。

    这古怪的玩意把我们吓了一跳,唯恐里面有人,杂毛小道那雷罚去挑舱门,裂出一道缝,我正待上前一观,却听到杂毛小道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被他这反应吓着了,鬼剑在手,跨步向前,正待砍人,却见那小艇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我有些不爽杂毛小道的这一惊一乍,推了他一把,说你嘶个毛啊。

    然而他并没有理我,而是直愣愣地瞧着他右手上面的雷罚。

    我瞧过去,只见雷罚那桃木色的剑身上,竟然如同龟裂般,满是细碎的裂纹,像瓷器,有一种快要散架的倾向。我这时才想起来了,在天湖湖畔受袭的时候,杂毛小道曾用雷罚,去挡了一下刑堂长老刘学道的倾力一击,结果人受了伤,剑也跌落。

    难不成这雷击桃木剑,就是在那个时候受力过度,报废了?

    杂毛小道尝试着驱动雷罚,然而好几次之后,颓然坐在地上,哭丧着脸,倘若不是身处险境,只怕他都有嚎啕大哭出来的心思。

    我能够明白他的痛苦,倘若是我的鬼剑变成了如此模样,我只怕会更加难受。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一个真正的习剑者,他已经将自己的剑,当作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伙伴,自己生命中,重要而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内容。

    正在杂毛小道悲痛欲绝的时候,从我们对面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有些杂乱。

    从落脚的轻重来看,约摸有三个人,两女一男,由远而近,正缓步朝着篝火处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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