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传闻中冷血无情的刑堂长老,此刻谆谆善诱,如同那幼儿园大班的阿姨,而在那一刻,我能够想到的所有法子,在这绝对力量面前,都已然没有什么效用,撇头看向杂毛小道,正好碰到他灰败的脸,眼睛里面,全部都是绝望。

    这一场战斗并不惊险,因为我们所有的手段,都如同儿戏一般。

    这是最后的时间了么?我们就这样,要失去所有的筹码,从此成为废人,然后任人宰割了么?

    我心死如灰,所有的豪情壮志,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闭上眼睛,没有再作抵抗。

    然而我等了半天,那一掌,终究还是没有拍到我的头上。

    这种等死的状态实在是让我难受,于是我睁开了眼,发现本来蹲身站在我们面前的刘学道,又回到了刚才站立的两米开外,一双耳朵在不停的抖动,嘴唇还在嚅动,似乎在跟谁说着话。不过他这声音几乎憋在了肚子里,我又看不懂唇语,所以有些发愣,不晓得这个老家伙为何在最后临门一脚的时刻,作出这般的怪状来,难不成仅仅只是为了让我们更加恐惧,方才会如此作态?

    我心中胡乱猜测,不过刘学道似乎真的在跟某人对话,如同请神入魔一般,不过瞧他这表情,似乎十分恭谨,显然跟他对话的这个人,是一个地位极高,或者他所十分尊敬的一位。

    杂毛小道也睁开了眼睛,瞧到刘学道这般模样,一开始还在疑惑,过了几秒钟,眉头皱起,迟疑地猜测道:“这是……千里传音?”

    听他这般说,我顿时就感觉到无比高级——在古代,修行者之间,没有手机,没有电话,也没有qq,传信又实在太慢,有大能者,便利用灵界无空间,皆是附于气泡上面一个虹膜的理论,创造了这一法门。不过我以前听说,只以为是扯淡,此刻一见,又仿佛真有其事一般。

    不过见刘学道忙着聊天,有所疏忽,我心中想着机会来了,于是一点一点地往后爬开,准备朝着石厅的出口跑去。

    然而我没移动一米,刘学道右手袖间有一截黄色出现,接着一道黑光,打在了我身后的半米处,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深坑。我浑身僵直,再也不敢动弹。

    当然,这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刘学道终于神情一敛,肃容,瞧了一下满脸惴惴的我和杂毛小道,叹了一口气,说还真的是天不绝你们,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今朝便放过你们吧,我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你们既然不是茅山门下,自然也轮不到我这个刑堂管事来胡乱插手,好自为之吧。

    他挺起腰身,说这次为了你们两人,倒是交恶了这高原上的喇嘛,也罢,我去参加追捕邪灵教护法右使的任务,免得被人挑了理。

    这老头儿一番话说完,转身欲走,而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那刘学道刚刚越过篝火,准备朝着甬道处走去时,这暗河中水波荡漾,突然浮出了一具尸体来。刘学道目光如炬,只一眼,便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徐长老?”

    ☆、第三十三章 死状,浮棺

    徐长老?徐修眉?

    我和杂毛小道还没有从刚刚那死里逃生的震撼中,挣脱出来,此刻又被另一波惊讶,给击倒了。

    天啊,怎么可能,这个曾经能够在水底里,生活三天三夜不换气的强者,以蜻蜓幼虫为匪号的水虿长老,竟然在悄然之间,浮尸河上,了无声息,这个世界是怎么了,简直是太颠覆了吧!

    正在我脑海里,“这不可能”的四个大字不断盘旋徘徊的时候,刘学道身形如鬼魅,已然跨越了空间,飞抵在了浮尸之上,脚尖一挑,便将这具尸体给勾起来,朝着我们这边,扔了过来。

    “接着!”

    他大声喊道,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在那一刻,我看到他居然悬空而立,脚尖点水,载于水波之上,轻身功夫,已入化境。

    当刘学道的精神锁定离开之后,我感觉周遭的空气,都没有那般凝重,腹中开始涌来气力,勉力将这具尸体给接住,然后平放在了岩地之上,发现这人,竟然真的就是刚才与洛右使交手落败、之后又将刘学道送至此处的徐修眉。

    当时的他并没有出水,想来是为了防备有人入水,又或者觉得刑堂长老刘学道一人,便可以解决一切,哪知待在水中的他,竟然悄不作声的,就给人杀死在了水中,而且还就是在刘学道出水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

    我望着徐修眉惨白色的脸,和已经稀烂的胸膛,又看向了黑黢黢的暗河水,不由得心生恐惧。

    这自然不会是小妖朵朵的杰作,难道是那个叫做丹枫的女子,驾驶着那艘古怪的癸水陆行舟,对徐修眉展开了攻击?——只是,丹枫看着本事并不高明,此刻的她,想必只有逃命的心思,哪里还会闲得过来逆袭?

    更重要的是,以徐修眉在水中浸泡了大半辈子的本事,他即便是不敌,或者遁走,或者上岸呼救,也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然而他完全没有,而是被人断然杀死,老半天,才浮尸上来——到底是谁?

    一想到这里面的各种神秘,我不由得就对仍在水中的小妖朵朵担忧起来,也没有了心思,为这个我曾经极为痛恨的老头子,心生快意。

    刘学道脸色变得青黑,他口中大声叫喊,立于水上,然后朝着水中不断运劲,一道道黑色的无影箭,朝着河道中射去,如同那六脉神剑的效果一般。

    不过绝招终究是绝招,刘学道往水中发射了五六道,后劲不继,而见这河道中并无半点动静,不由得也心生不安,唯恐自己也悄无声息地着了道,身形一扭,人便冲到了我们的近前来。

    我和杂毛小道正蹲着身子,在研究徐修眉的死法,见到刘学道黑着脸,站在旁边。

    杂毛小道拱手为礼,然后开始解说道:“刘师叔,徐师叔受的伤,十分奇怪,先是外伤,四肢绵软,腹腔骨骼碎裂,胸口处被极为锋利尖锐之物——譬如爪子——抓中,总共三爪,半个胸膛就都给撕裂了,眼球迸裂,显然他在死亡的时候遭受到了巨大的颅压,痛苦得很;除了外伤,真正让他死亡的,是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这力量也奇怪,分为两缕,一缕是阴寒,使得他整个身子僵住,行动不便,无法逃脱,而另外一缕,确实火热,如同火魅的灼热,正是这诡异的热度,使得他五脏之类的道力溃散,终至死亡……”

    杂毛小道一口气讲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刘学道却也没有反驳他这“刘师叔”的称谓,而是皱着眉头,恨声说道:“那么,你觉得到底是谁出手,暗害了徐长老?”

    杂毛小道摇头表示不知,不过见刘学道眉头一挑,似乎有些不满,他便接着说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出手的并非人类,而是某一些邪物。”

    刘学道说哦,为什么呢?

    杂毛含笑伸出左手,道:“当今世上,能够在水中悄然暗杀刘师叔的人,不出这个数,而这些人,都不可能出现在这暗河之中。”

    刘学道点头,承认了杂毛小道的说法,说不愧是他认可的人,思维果然机敏。哼,当着我的面,将徐长老给杀了,看我不穷极此处,将其搜寻出来,超度性命!

    我看着刘学道不断抽搐的黑脸,心中莫名就有些幸灾乐祸。

    这个家伙性子冷淡,而且孤傲,虽然不知道他跟徐修眉的关系如何,但是徐修眉的死,必然也会有一部分责任落在了他的身上,茅山总共就只有十位长老,死一个少一个,倘若他在场而没有将凶手找出来,只怕回去,不但饱受嘲笑,而且还会被追究。

    好吧,作为一个被茅山追杀至今的人,虽然刚刚被莫名其妙地放过一条性命,我还是不厚道地腹诽了一遍,然后走向河边,开始呼唤起小妖朵朵来。

    茅山的追兵,一死一废,最厉害的刑堂长老又放过了我们,此刻的我们,虽然并没有沉冤得雪,但是也不用再像土拨鼠一样,东躲西藏了——我们凭着自己的实力去抗争,终于获得了相对自由的权利,那么,是应该将小妖朵朵召回来的时候了。

    我与小妖,自从麒麟胎分离的念力勾连之后,便隐隐能够通过意念进行沟通,虽然并不明确,但是却也能够约摸传递意思。然而我呼唤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我的愁容更盛,唯恐小妖也被击杀徐修眉的那个凶手给害了,不由得大声叫了起来。

    我喊了几声,刘学道听得烦躁,大喝一声别喊了,它来了!

    我奇怪,问谁来了?

    刘学道缓步走到岸边来,凝望着黑黢黢的水面,黑暗河道里有呼呼的风吹来,将他花白的道髻吹乱。刘学道一脸凝重地看着波澜不惊的水面,喃喃自语道:“它来了!怎么可能,这么恐怖的力量,多年都未曾一见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我看着这平静而漆黑的水面不解,不知道他到底说些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感受到,不管是五感,便是炁之场域,也根本一无所知。杂毛小道也是,此刻的他终于好了一些,身形不再颤抖,缓步走到我的身旁,说到底是什么东西?

    刘学道冷冷地说道:“以你们的境界,不能够知晓,也是正常的,这东西,大凶,倘若出世,只怕赤地千里,一场祸害!”

    我不答话,只是心中暗笑,这老家伙又装波伊了,他要真的厉害,也不至于放任徐修眉死去,而不自知,唯有紧紧咬着牙包谷,咔咔响地痛恨了。

    不过他不答话,我们的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尖叫:“艹,怎么大人我刚刚出去解决了一泡尿,这大厅里面,就这么大的死气啊?乖乖,你们可真能闹啊……咦,这地上躺着的,不正是我大茅山的长老么,怎么神魂都给人啃噬了,咦,忒惨了点,果然,做人第一就是要人品好啊,不然就算是死,都是不得好死!”

    我眼睛一亮,回过头去,与杂毛小道齐声叫道:“虎皮猫大人!”

    但见黑暗处飞出一只肥鸟儿,正在徐修眉尸体的上空盘旋。

    听到我们的招呼,虎皮猫大人挥挥翅膀,问道:“嗨,你们两个偷窥狂舍得出来了?咦,我找来的那一堆枪手,哪里去了?咦,这个傻波伊也在,你们怎么手拉手,做起了好朋友来了?”

    肥母鸡说话忒难听,连珠一般,那刘学道的脸色顿时黑得跟那锅底儿一般,袖子里的黄符一闪,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道无影剑。

    嗖!这一声呼啸,把我的魂儿都吓飞了,大叫:“虎皮猫大人快闪!”

    然而纯爷们虎皮猫大人不但不闪,还一声冷笑:“来得好!”

    但见它张开嘴巴,对准那道凌厉的黑影,接着惊呆了所有的人的事情出现了,那黑影没入虎皮猫大人的口中,不但没有将大人的脑袋击破,反而如水流大海,再无声息。

    虎皮猫大人舒爽地打了一个摆子,像个瘾君子一般兴奋地大叫:“我擦勒,真爽阿,给劲儿!”

    它打了一个响鼻,然后嘎嘎笑道:“再来,再来,好久没有这么舒爽了,求教育,求sm!”

    瞧他这副贱样儿,刘学道反倒没了暴躁的脾气,眯着眼睛,盯着虎皮猫大人缓缓说道:“敢问是何方高人,赐个名号!”

    虎皮猫大人不乐意了,骂道:“大家伙儿都是知根知底的,何必在这儿装不认识呢?虎皮猫大人就是我,我就是虎皮猫大人!”

    刘学道见它不乐意讲曾经的底子,便不再理这个疲懒货色,脑袋倏然一转,死死盯住了暗河处。

    就在我们想上前与虎皮猫大人打个招呼的时候,我发现不但是刘学道,便是虎皮猫大人,也都没有理会我们,而是死死地盯着左侧河面上,我也扭过头去,但见有一方黑色的坚硬之物,缓缓浮了出来。

    随着这东西的大部分出现,我的眼睛瞪得滚圆——这、这不就是我那天在湖底里,所见到的黑曜石棺材么?

    ☆、第三十四章 联手,抗敌

    乍然见到这樽巨大的黑曜石棺柩,我的心,顿时就扑通跳了个不停,半边脸,都麻了起来。

    我吓得半死,杂毛小道却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拉着我的衣袖,说这就是你前段时间跟我讲起的湖中棺材?这玩意,不就是我们在青山界那里……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那樽黑曜石棺柩便已然浮出了水面,发出了巨大的破浪声。

    这巨大的黑色盒子已经占满了我们的视线,周遭的水不断地喷涌,将它给举托起来。瞧着这沉重的死人棺柩,我们面面相觑,刘学道则是怒声大叫道:“好、好、好!正主儿终于出现了,让老道我来看一看,你……到底是何方人物!”

    他浑身一震,身上涌现出了无边的气势来,磅礴如浪,连在旁边的我们都不由得东倒西歪,连步往后退却。

    当我站稳脚跟的时候,发现刘学道已然飞抵在了那樽黑曜石棺柩之上,俯身,反手将那具棺柩的盖子边缘给把住,然后奋力一提——刘学道虽然在刚才与我战斗的过程中,受了一点儿小伤,然而这并不影响他的行动。我已经亲自领教过了他的力道,这个老头子,凶猛起来,简直就是一辆人型坦克,力量巨大得紧,然而此时,他憋足了劲儿地这么一掀,竟然并没有提开来。

    那棺柩紧紧扣着,显然并不是常人所能够打开的。

    即便是茅山宗的刑堂长老,也不能行。

    刘学道并不能够在水面上借力,于是翻身而下,一脚,便将这重达千钧的黑曜石棺柩,给踢到了岸边来。浮于水面,那棺材倒也没什么阻力,刷的一下,抵达了河岸边,先是被岸石所停顿,然后凌空转了几圈,最后重重砸在了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

    轰隆——

    我和杂毛小道闪身跌倒了碎成了无数石块的石屏风原址旁,犹在后怕——这个刘学道,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放了我们,然而心中却仍旧有怒气,所以才会不管不顾。要不然,以他的实力和准头,哪里会误伤?

    要知道,这一位,可是专门练箭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准头。

    我们爬起来,但见这黑曜石棺柩平放在了石厅中,四平八稳,此刻还在燃烧着的篝火,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将这黑曜石映得闪耀,有一种莫名的庄严美感。

    刘学道身如鬼魅,倏然又到了篝火之前,围着这黑色棺柩看了一圈,深呼吸,一口气,几乎吸进了周边的氧气,让我们顿时有些换不过气来。接着,刘学道动作缓慢地走上前去,伸手,然后开始感受着棺柩之间的空隙,缓缓地,缓缓地,开始推起来。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缓慢,然而整体,却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这种感觉出现在了一个一米六都不到的矮个儿身上,实在有些不对劲,但是却没人敢否认这一点。

    我们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既期待着刘学道将这黑曜石棺柩开启,瞧一瞧里面的东西,又有些恐惧,心想着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潘多拉魔盒一般,能够将我们所有人,都给吞噬。

    大概持续了三十秒钟,我听到有一声陡然出现的咔嚓声,清脆,而且响亮。

    石棺开了!

    很快,刘学道将那沉重的棺柩盖子给托举了一点儿起来,然后回头瞪我们,说还不过来帮忙?

    杂毛小道对他虽然客气,但因为雷罚被损之事,心中还是有些不喜,我却也没有办法,生怕这老贼道翻脸,于是跑上前去,帮他托住了另外一边,然后将那黑曜石棺盖,缓缓拉开一截来。

    这棺柩高约一米七,稍微出来一点儿,我便踮着脚,忍不住地往里面瞧去。

    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里面除了一堆金银器之外,并无它物。

    我想象中那青面獠牙,面目狰狞的干尸,并未有出现,而就是现在,跟我隔着棺柩的刘学道大叫一声不好,结果有一团黑色气体,从里间喷出,朝着我们的面目涌去。我往后退,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一盆炭火,浇在了头部。

    很快,这火热就凉了下来,原来是肥虫子在我的脸上钻来钻去,奋力救火。

    不过我有这万毒莫侵的肥虫子,然而刘学道却没有。

    这个光用目光就能够阻止肥虫子逼近的道门高人,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情感上十分不喜欢他,但是也是会高叫一声前辈的,于是绕过棺柩,准备瞧一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当我刚刚扭过身来时,却看到杂毛小道身后,陡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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